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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太子，未曾为难我，瞥了一眼我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好。
我蔫蔫地吃菜，小太子却十分好心情地为我夹了菜，我估摸着那方子是真有用，一时间因为伤害别人家姑娘而失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毕竟我和小太子的未来幸福有望了。
听说小太子最近在调查我，我十分纳闷，就去东宫找他。进去时，正好看他自己和自己对弈，我瞟了一眼，发现是一盘乱子，根本下不好。
「听说阿彦最近和自己的红颜知己们都断了个干净？这是为何？」小太子笑着问我，声音又沉又缓，半带蛊惑。
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因为，我有很喜欢且不想辜负的人。」
小太子的脸上出现了点点笑意，「那你跟那人说了吗？」
哎，被拉回了事实，我当然不能啊！低下了头，有些郁闷，说出了我哥的故事，「我与她已经互通情意，等过些日子，就去她府上提亲。」一时间有些羡慕我哥，什么都有。
谁晓得我却听见了小太子极为压抑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连忙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面色森冷、眼尾通红，显然有着勃然怒气，一时间有些委屈，「殿下息怒，求殿下责罚。」
小太子闭了闭眼睛，敛去怒意，声音沙哑，「起来，罚你什么？」
闻言，我站起身子，看见他眼睛隐隐有红，是难受的伤心的样子。
一时间我心里钝痛，我怎么舍得我的小太子难过？我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问道：「明锡怎么了？」
小太子愣了愣没有说话，让我离去。
我只能离开。
这次一走，我就得和哥哥换回身份了。我要待在闺阁，下次同小太子这般聊天，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待在闺中，边疆战事说起就起，皇上身子骨不太好，太子要领兵出征。
这夜，我跪在父母兄长面前，磕头请罪，以求出征，他们终归没熬过我。
去往战场的时候正是秋天，秋风瑟瑟，我骑着马落后太子半个身位，看他挺拔的背影，我发现，他已经不是我的小太子了，而是一个能承起国家之重的俊美儿郎。
「殿下，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望殿下多多爱重自己。」我忍不住上前和他说话。
太子侧头深深看我一眼，里头万千情绪，我一概没看明白。
同楚军厮杀数月，到了决胜时刻，太子于军帐中设计，以自己为诱饵，引楚军入天险关，让我为援军支援。
军帐中的将士跪了一地，都求殿下收回成命。
一国储君，怎可以身犯险？
我看着太子极美极温和却又极坚定的脸，单膝跪地，「臣，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太子看了我好久，才让我起身。
太子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但是当我带着援兵进入天险关，看见太子受困，羽箭朝他袭去时，我的心似乎不再跳动了。
那一刻，我超越了一个人的潜能，以我这辈子再也达不到的速度，挡在了太子身前，为他挡下那一箭。
意识开始模糊，我看到了太子的泪，不要钱似的砸在我脸上。耳朵轰鸣，我只看见他漂亮的唇在张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用尽全力说：「太子，我是……赵鄢……」
我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等我悠悠转醒，看见趴在我身旁眼睛通红的太子，「殿下，臣没事了。」
太子看着我，缓缓伸出手，似乎要触摸我的脸，我一时间有些紧张，他却又收回手，「没事就好。」
我低头发现自己早就换了一身衣服，心里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太子沉沉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想同孤说的吗？」
我听了一愣，「殿下没事吧？」
谢玉勾唇一笑，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好得很。」说罢就拂袖离开。
我心里一时间有些坠坠的，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这欺君之罪，我不敢乱招认。
（5）
班师回朝，这一路上谢玉对我的态度，可谓尤其捉摸不清，一会儿极为温和，甚至有些让我受宠若惊；一会儿又极为冷淡，似乎比来时还不如。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太子入宫见了皇上，而烟消云散了。
宫人皆知皇上那晚发了好大的火，砸了一整个御书房的奇珍异宝。
最后出了一道圣旨，封宣平大将军嫡女季璇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荒唐！荒唐至极！怎么可以，太子根本没见过季璇，季璇是我哥的心上人，我的准嫂子！
我匆忙换了男装跑去东宫，没让人通报就闯了进去，恰巧见谢玉在饮酒，看起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我哽咽道：「殿下要同季璇成婚了吗？」
谢玉笑着看我道：「父皇之命，孤会待她好的。」
我忍不住掉了泪珠子，谢玉极为蛊惑的声音响起来，似乎在勾着我说些什么，承认些什么，「阿彦哭什么？」
我摇摇头忍住，就听见谢玉嗤笑一声。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却低头喝酒，不再理会我。
我回了镇国公府，想着我哥该和我一般，天涯沦落人，便去他房间寻他。我等了许久，等到更深露重，这人才回来，我一把抱住他手臂大哭起来，「哥啊，你好惨，我也好惨，嫂子也好惨。」谁料赵彦完全不理会我，一把把我推开，神色颇为嫌弃，「回你屋里睡觉去。」
我本想找我哥借酒消愁，谁曾想他竟然没有愁，「你不难过吗？」
赵彦脸上少见的尴尬跑了出来，「皇命不可违。」呵，说得好听，渣男就是渣男，我不再理他，自己回了屋子。
只剩我一个人留在这漫漫黑夜时，我发现，这件事，真正难过的，或许只有我和季璇。况且，我哥这个渣男根本不值得，季璇往后，也不会再难过了。
原来只有我啊。
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可我也逃不开，太子大婚，举国同庆。枕巾被沾湿了一夜，我看着铜镜里极为憔悴的人，勉强上了妆，出门去。
站在人群里，看着远远来的迎亲仪仗，太子难得穿红衣，果然如我无数次幻想中一样，美艳逼人，不可方物。他离我近时，终于将眼落在我身上，这似乎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我佯装被人挤开，拦于马前，他虚扶我一把，「郡主小心。」
我深深地看着他，眼睛有些红，「在你身边的赵彦是我，赵鄢也是我。」
谢玉听了我的话，扶着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直起身子，驾着马又向前去，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孤知道了，回去吧。」
我终于哭了，在这个所有人都笑的日子里，我明白，我和太子，再无半点可能了。
我成日流连梨园画舫，听曲喝酒。
皇上身子骨越来越弱，担心太子子嗣问题，频频招他入宫。
不久，季璇怀孕的消息传来。
我手中的酒壶打翻在地，画舫的侍从匆忙来为我收拾，我迷茫地出去透透气，却看见了那个我好久不曾见到的人，「恭喜太子。」
祝他娇妻美眷，喜得麟儿。
太子只是极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朝我点了点头。画舫相错，就像我和他。
我笑着让人帮我将酒壶拿出来，就看着这接天水色，不知道喝了多少壶。
直到神志不清，落入水中。
我水性不好，在水下胡乱挣扎，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湖底，突然被人捞起，那人炽热的唇覆上来，为我渡气。那熟悉的气味，一时间让我想哭。
我昏昏沉沉，拉着那人的衣襟，「明锡，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我真的好喜欢你……」
那人安抚地拍拍我的后背，「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
等我悠然转醒，发现身边守着的人竟然是护国公世子景城之，我俩从小关系也算不错，一时间我有些尴尬，当着熟人的面说了那么些没皮没臊的话。
景城之倒是颇有几分太子的气质，待人温和有礼，「鄢儿既然无事，我也差人唤了镇国公府的人，不如就将画舫靠岸，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坐在马车中回府，我心中怅然，我以为，那人是太子，果然妄想了。
一番生死，一番梦醒，我似乎看透了些，不再关注太子，又开始看话本、不喝酒的养老生活，只是偶尔想起他时，心中会有些难受。
却哪里晓得，季璇身怀六甲之际，皇上驾崩，举国同丧。
我知道太子敬爱他父皇，他此刻守夜心中悲伤，季璇怀孕必然不能时时陪他，一时间忍不住，就悄悄摸进宫里，要了身内侍服，默默陪在他身边。
纵然他不知道，纵然他不需要，可我还是忍不住。
太子登基，即将要充盈后宫，对他而言我什么都不是，我怕自己忍不住要去犯傻，开始议亲。而那人，恰好是景城之，同太子有些像。
可好像老天就不想让我的小太子好过，季璇难产而亡，诞下死胎。妻子、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孑然一人，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想去看看他，看看他能不能好好的。
谁知等我入了养心殿，这人一身白衣坐在殿中，笑着朝我伸手，「鄢儿受苦了。」
我整个人愣在当场，「陛下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的眼睛，告诉了我这个漫长的故事。
原来先帝在我和谢玉班师回朝时，知道了我乃女儿身，气愤我胆大妄为，又忌惮我镇国公府，拼了命地拆散我和明锡，给他儿子铺就一番锦绣前程。
明锡知道季璇与我哥心意相通，与二人道明真相，也算是求他们相助，如今季璇应该已经假死与我哥相见了。
我眼眶通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明锡修长的手极为颤抖，「我不知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以致你从不肯告诉我你不是赵彦。」
他知道赵鄢和护国公世子如今在议亲，他不知有人是不是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也不敢问。
我转过身去，「可是我和景世子如今很好，多谢陛下厚爱了。」
我一直这么努力，你还看不见，凭什么啊！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你不来追我，我起码三天不原谅你。我边往门外走，边想着。
就在我要碰到门框时，被一股大力拉进怀里，明锡那抱着我的手都是抖的，声音也是抖的，「阿鄢，不要走。」
我拉开他的手，冷着脸看他，突然笑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他玉似的脸上，「你再这样，我肯定和别人跑了。」
不会。
日子一天天地过，该守的礼节都守了，明日就要嫁给我的小太子了，哦不，已经是我的皇帝陛下了。心里十分紧张，又十分想念，我终于忍不住摸去了养心殿。
想也不想，推门而入，里头灯火隐隐，我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让我心疼加速、口水直流的画面。
雾气升腾，明锡就倚在里面浅眠着，被我惊醒，耳尖通红，煞是可爱，声音有些哑，「赵鄢，朕建议你最好现在出去一下。」
他都不跟我自称朕的，突然摆谱，哼，生气。嘿嘿，其实是色胆包天，我哼道：「我不要。」说着就上前，想要一亲芳泽。
就看见谢玉面色一僵，伸手拿过袍子，也不管湿不湿就往身上套，然后才站起，拎着我的后衣领就把我扔到床塌上，声音有点凉，「赵鄢你可真是吃的东西没长脑子，全长色胆了！给朕先好好在这待着！」
说罢他出去，片刻穿了一身玄色锦袍回来，再搭上有点冷的脸，显得冷漠无情又勾人，妙哉。
不过此时，我的色胆没了，理智回笼，忙不迭跪在床上，哭道：「臣女知错，求陛下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