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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珠光宝气地坐在和她气质十分违和的教室里。听见开门声，脖颈转过一个高傲的角度，缓缓起身，暗哑光红唇微启：“你就是司恒？”

  司恒冷笑一声：“您又是哪位？”

  察觉到她的敌意，女人脸色微凛，刚要开启战斗模式，李东升不动声色地站在司恒前面，挡住女人的视线：“这位是孙兴若的妈妈，吴女士。您刚刚说司恒偷了孙兴若同学的手机，有证据吗？”

  第25章 戒糖

  司恒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孙兴若。

  孙兴若躲到母亲身后一言不发。

  吴雯君把手包放在书桌上：“我家兴若周五的时候手机就不见了，以为是掉在外面。周末回家跟我说，我让她在宿舍找一找，她说没找到。结果我今天跟她一起来宿舍，你猜怎么着？”

  吴雯君指着司恒：“我女儿的手机闹铃响了，就在那个司恒的柜子底下的缝隙里。我都没破坏现场，现在手机估计还在她那响呢！你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当场对峙。”

  司恒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孙兴若可能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回宿舍，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设了星期一的闹铃，藏在司恒没注意的角落。

  自从开学的时候司恒迟到过，她每天走得都比孙兴若早，孙兴若就是瞄准了这点，给她设了个局。手机的闹铃如果不手动按停止，它就会每隔一定的时间响一次。

  至于飞行模式，可以解释成在听校长讲话，出于礼貌和尊重才打开的。

  也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犯罪手法，就是无从反驳——熟悉美国和伊拉克事件的人都知道：证明一件没有做过的事比发现新大陆还难。

  司恒简直想为这份处心积虑鼓鼓掌。

  她看了一眼低头盯自己脚尖的孙兴若，默背出一段不久之前抄过的东西：“《刑法》第二百五十条规定，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创建和谐家园】、拘役、管制或者【创建和谐家园】。”[1]

  吴雯君画得细细的眉毛挑得很高，声音也高了一度：“你什么意思？说我女儿故意把手机放你那里，然后污蔑你偷了她手机？”

  司恒：“看来你脑子里装的也不全是水。”

  李东升回头低声呵道：“司恒！”

  吴雯君之前还顾着自己的体面，这会儿被一个小辈气到头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推开一直挡着司恒的李东升，指着她的鼻尖：“我女儿至于看你不顺眼？我女儿哪点不如你！”

  司恒忽然笑得甜甜的：“因为我长得比她好看，成绩也比她好。嫉妒我也可以理解。”

  吴雯君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闪闪发亮的指甲捋了下头发：“我家兴若会嫉妒你个金融犯的孩子？就你这样家庭出身，报考公。务。员可能连政。审都通不过。我知道，你一夜之间就没了爹，可能受不了这心理落差，但你也不能偷别人的东西啊。果然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吴女士，请您自重，不要激怒……”没想到她连司恒的背景都查了，李东升赶紧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突然间，司恒把李东升往旁边的讲桌一推，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踹向对面，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眼睛一圈已经红了，颤抖的声腔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创建和谐家园】再说一句试试。”

  吴雯君被她吓了一大跳，捂着心脏的位置护着女儿往后躲。

  司恒看着吴雯君护着孙兴若的手臂，连这样的人都随时护着自己的孩子，连这样的孩子都能拥有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父母。

  李东升将这母女推到教室外，让司恒一个人呆在凌乱的教室里，她浑身颤抖地站在被她踹倒的桌椅中间。吴雯君的话隔着一扇门，也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李老师，你看看她一个姑娘，张口闭口说脏话，真是有人生没人养。十一中怎么什么人都收呀，你们老师这种学生不管的吗？”

  “好，就算你以前不管，现在我女儿受了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你得找个解决办法，要不然弄到警察局就不好了。”

  “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可出名了，打架打出来的名声都能传到十一中。她这种混混的亲戚，成绩是不是真的都要打个问号。”

  吴雯君在那噼里啪啦地控诉了一大堆，压根没给李东升反驳的机会。

  待她喘口气的功夫，李东升说：“现在谁对谁错都有学生们自己的说法，你不是法官，没资格对其他人进行道德审判。再说，司恒年龄还小，你应该和她监护人谈，而不是对一个孩子进行毫无证据的侮辱。作为这两位同学的老师，我都不建议一个家长为孩子做这样一个反面教材。”

  吴雯君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占理，语气弱下去：“李老师您看，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不为她争取权益，谁替她出头……”

  李东升打断道：“还有，您如果选择报警，我校也积极配合，咱们肯定公事公办。”

  “那就叫她监护人当面来谈，偷手机的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李东升：“好，您先在这里等一下。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李东升把吴雯君母女安排在隔壁一间教室后，又回到司恒那里。

  他刚走进来，愣了一下——司恒已经把她踢倒的桌椅重新摆放整齐，甚至连掉落的粉笔都重新收进盒子里，根本看不出来刚刚这里差点就发生一场打架。

  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只手支着下巴，脸面向窗外，好像已经平静了。她听见了李东升进来的声音，却也没有回头。

  李东升走到司恒的位置，手掌拍了下司恒的肩：“司恒，没事了，一会儿你妈妈就要来了。”

  “一会儿你妈妈就要来了”司恒睁大眼睛，她曾经在小的时候听过无数次父亲说过这句话——

  “再不好好学习，一会儿你妈妈就要来了，心心不想妈妈看到你没考第一对不对？现在赶紧去复习功课。”

  “不好好锻炼身体，一会儿你妈妈就要来了，心心要是感冒的话就会被送进医院，那就见不到妈妈咯。”

  ……

  次数多了，司恒也觉得自己被骗了，她爸只是不想让她烦他而想出的借口。

  妈妈永远不会来。

  而现在，梁笑笑也依旧不会过来。

  司恒用校服袖子抹了下脸上的泪，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但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麻烦老师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缝隙，秦婉婷露出一只眼睛：“李哥，我来找司恒。出什么事了？”

  李东升把她拎【创建和谐家园】室：“你先去自习，这边解决好就回去了。”

  秦婉婷努了下嘴，给了司恒眨了下眼睛。

  司恒心情好了一点，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一会儿小宁会过来解决一切烦恼。

  事实上，没过二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司恒就听见了高跟鞋踩踏走廊瓷砖的声音。十一中的女老师都没有穿高跟鞋的习惯，所以这种细高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司恒仔细一听，来的不止一个人。

  李东升也听到声音，他起身到门外迎接。

  司恒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腿上灌了铅，一步也动弹不得。

  ——不会吧？不可能的吧？梁笑笑会管她的破事？

  小宁的黑色高跟鞋出现在司恒的视野中，司恒抬起头。

  小宁歪了下头，依然是那副冷冷的扑克脸：“走，出门撵狗。”

  司恒：“……”

  看司恒没反应，她直接握住司恒的胳膊，将她带出门外。

  司恒曾幻想过无数次碰见梁笑笑的情景，没有一种是今天这个场面。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母亲从来不是保护她的角色。

  那是个纯白的背影，白色的西装外套披在肩上，配套的小脚西裤，衣服就像她的另一层肌肤，服服帖帖地勾勒着她的身体线条，脚下是一双白色的七寸尖头高跟鞋，此刻一只脚略微外撇。

  头发又长又直，柔顺得像是飞流直下的泉瀑，纯黑色，黑得发亮。

  从露在外面的皮肤看，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人。

  ——小宁该不会是在外面给她找了个临时演员来假扮她妈，给她撑场子吧？

  没必要，真没必要。

  但是，一种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始终围绕着司恒。

  ——不会真的是梁笑笑吧？

  吴雯君正在安慰自己女儿，势必要在这事上让学校给个说法。

  她早就听说女儿的班级里有个不良混混，这个混混还正好住在女儿的宿舍。据说男女关系混乱，成绩也是抄来的。这可怎么行？还能不能好好学习了？她今天来学校，手机被偷只是个**，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这学生离自己女儿远一点。转校和搬宿都是她要求的条件。

  梁笑笑在李东升身后走进教室，一眼就让这俩人怔住了——每一个第一次见梁笑笑的人都是这个反应，本梁已经乏了，直接开门见山：“听说我女儿偷了你的手机？”

  这句是直接跟孙兴若说的，孙兴若傻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点头承认。

  “很好。”梁笑笑嘴角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那就请你跟我去一趟我女儿的宿舍。我要亲眼见一下。”

  她话音一落，也没等她们同意或者怎样，直接转身。

  李东升随即跟上，为梁笑笑带路。

  司恒被小宁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搂住肩膀，紧跟在她们后面。

  而吴雯君母女最先张罗着去“犯罪现场”的人却走在最后。

  现在是早自习的后半段，初秋的风飒飒作响。

  司恒看着时不时露出来的梁笑笑的小半张侧脸，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一直想见，却一直不敢见，见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人就走在她的前面，彼此之间两步的距离。

  司恒能闻到梁笑笑身上以毫升计价的昂贵香水味儿，随着清风飘进鼻腔里，不是那种吴雯君身上呛腻的香水，是那种甜中带着薄荷的味道。

  她隐约期待起梁笑笑会怎么对付吴雯君她们。心里却在怀疑，梁笑笑真的相信她没有偷别人的手机吗，还是仅仅在乎自己的面子，在外人面前做个样而已。

  ***

  众人来到女生宿舍楼底。

  梁笑笑终于说话了：“这楼竟然没有电梯？”她看着李东升。

  李东升摸了下鼻梁：“有，是货梯。”

  “那还是走上去好了。”

  还好司恒住三楼，不然她可能会猜测梁笑笑因为懒得上楼就不想进去了。

  宿管阿姨用备用钥匙打开了302宿舍的门。

  刚开门，就听见闹铃的响声在司恒的衣柜下面的缝隙里。

  小宁一个侧身进来，动作很快地把手机抽出来，又用湿巾擦了一圈上面的灰，这才按了开锁键。屏保是孙兴若的美颜【创建和谐家园】照，她举给她看：“你的手机？”

  孙兴若：“对。”

  吴雯君找回气势，挺直腰板，重新鼻孔看人：“看见了吧？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梁笑笑用食指和拇指夹起孙兴若的手机，姿势就像夹起一件垃圾，眯起眼睛，看到孙兴若对镜头摆拍的可爱造型做屏保，嫌弃地移开眼神：“所以，为什么不是你女儿把手机塞到我女儿这里呢？”

  吴雯君：“你这么说有证据吗？空口无凭，小心我告你！”

  “你要告我啊？”梁笑笑温柔地笑了起来，乍一看，和刚刚司恒的笑容有九成相像，“我好害怕。”

  下一秒，她收起笑容，狠狠地将手机摔到走廊上。

  小宁适时地递上一张手帕，梁笑笑擦着每一根手指：“你要不要再多告我一条罪名？好多弄点钱？”

  吴雯君气得手指发抖：“你、你、你这人讲不讲理？！”

  突然，小宁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锤子，吓得吴雯君和孙兴若瞬间怂了，躲在门后：“这、这里有监控，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李老师，你要给我作证，她们这是在犯罪！”

  李东升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你们不要害怕，现在是法治社会，她们不会伤害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