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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怎么在这？」宋程程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她本来眼睛就已经很大了，现在还这么惊讶，看起来反而有点可怖。

  　　「你不是没有带雨伞么？刚才上课上到一半就下雨了，所以我去买雨伞。」

  　　宋程程有点愣住了，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但又好像有点儿不可置信，於是只看着他，没有说甚么话。

  　　「怎么了？太感动？」顾政又对着她眨眼。

  　　以前她好希望有这种两人独处的时光，但现在却又觉得他对自己没有意思，还要这样用眼神和言语来迷惑她，完全就像在耍她一样。如此一来，她真的越想越生气。

  　　「没有感动，我可以自己回家，现在雨也不大，雨伞你自己留着用就好了。」宋程程的语气挺平常的，但第一次眼神带点倔，看得顾政一片迷茫。

  　　「哎哎哎。」顾政忙拉着宋程程的手腕，心里觉得真是近朱者赤，跟在任惟伊后面，现在宋程程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任惟伊那倔强的眼神了。「我这伞都买了，你干嘛还要淋雨呢？你想淋雨，你的身体想吗？你这动不动就生病的，你还敢淋雨？」

  　　宋程程给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到傻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话她或许说不过他，但她总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的。於是她一个转身，再说了一句「不用了」便走了。

  　　顾政真没想到她怎么脾气这么大，赶紧拦在她身前，把雨伞塞到她的手里，说：「好啊，你要自己走也可以，那你拿着伞吧，这伞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要淋雨，当然是我淋。」

  　　听到这里，宋程程便心软了。即使她不是他理想中期望的那种女孩子，他们总可以在雨天一起回家吧？毕竟也只是罕有的紧急情况而已，她又不可能会是甚么例外。

  　　於是她把雨伞退了回去，看了他几眼，说：「走吧。」

  　　那把雨伞下有两个身影，地上积著的水却映出了两种心事。

  　　第五十四章

  　　两人走着平日常走的那段路，宋程程心不在焉的，没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看他。

  　　偶尔路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洼，眼看着宋程程快要视而不见的踩下去时，顾政便着急的拉开她。他觉得她最近很奇怪，经常分心不在状态，还老躲著他，他往东走她就要往西走的那种。

  　　想着想着，真的觉得有些东西很是烦心。他从来不曾这样。

  　　到了宋程程的小区外，她抬眼看了看，便道：「谢谢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哎哎，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又赶着走了。」顾政又叫住了她。「你知道下雨天买雨伞，这价格是翻倍的么？」

  　　宋程程垂下眼看了看他手里的雨伞，不明所以地问：「所以你要我还你钱吗？」她明明没有叫他买，也没有逼他借她用，他怎么现在才来算这个帐呢？

  　　「我不是要钱。」顾政看着她。「你答应我就行了，比给我钱更简单。」

  　　「答应你甚么？」宋程程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手心也在冒著汗，明明甚么都没有听见，但身体却在轻轻颤抖。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他说着。

  　　她以为她听错了。宋程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前的人是顾政没错，但说的话却肯定不是他会说的。

  　　一定是有甚么地方出了错。

  　　她牵强地笑了笑，然后回复正经：「那我还是给你钱吧。你怎么这么閒，这么多玩笑不开，你就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谁说我开玩笑了？我多认真。」顾政的眼神里有点委屈。

  　　「你別逗我了，放过我吧。你明明不喜欢我这类型的，你干嘛还要耍我呢？我也有尊严的啊，你这样耍我你很开心，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宋程程从来都没有情绪激动地说过甚么话，她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现在忽然这样，顾政看着她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他以为她是个温驯的小绵羊，但原来她也有发起狠来要咬人的时候。

  　　「我喜欢的类型？」他瞇起了眼睛，有点可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甚么类型？」

  　　「又漂亮身材又好的那种女生啊！」宋程程一秒都没有犹豫的回答。拳头捏了捏，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现在此刻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她努力忍著，拼死拼活的忍著，假如现在哭了，她就一辈子都会被他嘲笑吧？

  　　顾政有点懵，一脸问号地说：「我甚么时候说过了？我……」他顿了顿，想起了那天和学妹的对话，难怪这句子怎么又感觉有点熟悉，原来他在不经意的时候曾经这样说过，而这句他自己都忘掉的话，她却记到现在。

  　　他笑了笑，茅塞顿开，现在终于明白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是甚么原因了。

  　　「你就因为这样，所以躲著我？」顾政站近了一步。

  　　「谁躲著你了？」宋程程有点急，这样显得她很在乎似的，她便更气她自己。

  　　「你啊。」顾政又站近了一步。「而且你怎么偷听我讲话呢？偷听就算了，还听不出真正的意思吗？」

  　　宋程程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但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她却竟然只想伫在原地。「甚么真正的意思？」

  　　「那样子的理想类型，背后说穿了，就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顾政理所当然地道。

  　　宋程程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飘：「谁？」

  　　「你啊，笨蛋。」顾政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门，眼神却是盯着她的脸不放。

  　　「我长得不美，也没有身材，根本和你说的类型完全相反，你到现在还要胡说八道？」

  　　「那种类型，不就是每个男生一开始都会说的类型吗？就像女孩子都喜欢长得高大又帅气的男生一样，男生都喜欢又美身材又好的女生不是吗？但想归想，在生命里总会遇到打破这些条件的人。」顾政又再走近一步。「那天我要拒绝学妹，就是想说得清清楚楚，那自然就是拿最高标準来说了。反正就是为了一干二净，至於我真的喜欢谁，跟她无关，但跟你倒是有关。」

  　　宋程程不愿意承认的，但她渐渐的又觉得他的话在说服著自己，那一颗心飘飘摇摇的，像风中无所依凭的雨点。

  　　「今天是甚么日子？愚人节吗？」宋程程呢喃道。

  　　「你倒是问得好。今天是三月十四。离愚人节还远著呢。」顾政看了看，见她没有甚么反应，又说：「三月十四，知不知道是甚么日子？」

  　　「不知道。」宋程程愤然道，有点像在发着脾气的绵羊。

  　　「三月十四，白色情人节，男生给女生答覆的日子。你一个月前没有跟我表示什么，但我今天还是想给你一个答案。」顾政再走前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两个拳头的空白了。「以后下雨了我替你撑伞，晒了我为你挡太阳，饿了我给你买好吃的，累了我让肩膀给你靠，以后你站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宋程程想把他说的每个字，都像钻石一样珍珍贵贵的收藏她的心里。出自他口的每个字，都在发着光，在这渐渐浓黑到化不开的夜晚里，让她只看得见他。

  　　「再说一遍。」宋程程不敢抬头，她注视著他的衬衫，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

  　　顾政倾身，在她的耳边说：「宋程程，做我女朋友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伴随着看不见的风声，好像在跟她说着一个爱情故事，而这个故事她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成为了当中的女主角，再加上旁边点点滴滴的雨水，变成了这辈子她最喜欢的片段。

  　　宋程程从耳朵红到脖子，抬眼看了他几眼，又垂下眼去。她知道她不应该这么简单或容易就答应他的，不是还有那些欲拒还迎的道理么？然而她这刻只有一个答案，而且这个答案无法隐藏：「嗯。」

  　　顾政欢呼了一声，然后又好像忽然想起了甚么似的，把他手里的雨伞塞了给她，说道：「交往纪念日的礼物。」

  　　宋程程本能地接过雨伞，目光缓缓地从下往上看，这雨伞黑黑沉沉的，刚才被风吹了又翘了半边起来，感觉下一秒有狂风吹过的话就会变得支离破碎，她本来还想问他是往哪里买了这质素不大好的雨伞，没想到他还把这雨伞当做纪念日的礼物？

  　　这礼物会不会不大吉祥，她心里有点纳闷。

  　　她努努嘴回过神来看着顾政，一下子便愣住了。

  　　顾政刚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条奶白色的围巾，很简单，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小小的流苏边。围巾不是那种特別厚特別长的那种，反而看起来小巧可爱。

  　　「交往礼物。」顾政一边说着，一边把围巾戴在她脖子上。

  　　宋程程本来还觉得下了雨变得更冷了，然而戴上围巾后，的确觉得暖和了很多。她摸了摸围巾，毛茸茸的柔软的质感，又暖又舒服。

  　　顾政看到她微笑的样子，心头一暖，忍不住道：「你以后就应该多笑一点，你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吗？从今以后我保护你，你甚么都不用担心，每天多笑一点给我看就好了。」

  　　宋程程从来只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一直以来都是正正经经的诚惶诚恐地活着，第一次听见有人亲口对着她说这些甜蜜的话，只觉得这种感觉好特別。

  　　而且不知道为甚么，总觉得顾政是上天派来填补她心灵缺口的人，父母经常因为工作所以很少陪伴在她身边，她总是一人上课下课，而那些时间里，她又总是会觉得有些甚么是欠缺的，现在她知道了，她就是要一个人爱她罢了。陪伴在她身边，不管说甚么做甚么都好，她都会觉得很幸福。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欺负她戏弄她的人，害她每次见到他都有心理阴影故意要绕远路走的人，今天竟然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只要你不欺负我，我就天天笑。」她又偷看了他几眼，后来才心想，她不需要偷看了，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

  　　「除了我，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了。」他漆黑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瞬间她又脸红了。她有点气，气他还想欺负自己；又觉得有点甜蜜，他说以后他会保护自己。

  　　就像是一直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浮游漂泊的小船，她终于找到了靠岸。

  　　「懒得跟你说，你赶紧回家去吧，我也要回去写作业了。」宋程程微微鼓著两腮，雨伞伸到他的面前。

  　　顾政却把雨伞推了回去，又轻轻地捏了捏她微红的脸颊，道：「嗯，你回去吧。我明天来接你，不用吃早餐了，我给你买。」说完后他便离开了，不管疏落地滴在自己身上的雨水，就这样跑走了。

  　　宋程程忙叫住了他，让他拿走雨伞，可是他却在远处回头，对她扬扬手：「我不用了，你別淋到雨就是了。快回去，我很快跑回家的。」

  　　宋程程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没入转角处，再也看不见他了，她还是站在那里。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像是美梦成真，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仙子，用魔法棒在她的身上点了一点，她不敢奢望的，却在这一刻都变成她的了。

  　　她偶尔很想知道，恋爱以及被爱，是怎样的一个感觉。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感觉本是无法形容，然而却可以把世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现在她看所有的事物，目光所及，都是美好一片。

  　　然后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连吸入身体的空气，也可以是甜的。

  　　第五十五章

  　　三月时份，学校街道旁开满了黄花风铃木。鲜黄色的花朵如风铃般掛在树枝上，花团锦簇，随着和暖的春风在空中摇曳，远处看过去就如一片夺目的金黄色花海。

  　　再向上走，便是一整排的相思树，然而相思树开花的时间比黄花风铃木来得晚，所以现在还只是长着镰刀状的叶子。两处的风景互相映衬，照出了春天独特的生机。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样子，连吹过来的风也带着淡淡花香。本来这使人不自觉便提起了精神的，然而李少艾自放假回来后，却总是一脸失落的样子。

  　　她每天也在看着月历上的日子，倒数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方瑾怀要离开的日子便越来越接近。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了。在学校的时候想起他，连在家里做着別的事情，也会在脑海里渐渐浮现他的样子。

  　　到了四月初，一切都会改变的吧。高三的学生会离开学校，準备六月的高考。也就是说，在即将可见的将来，方瑾怀便要离开这里了。虽然他是保送生，然而离开的日子却是一样的。

  　　她总是觉得自己自重遇他后，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见他，和他相处，与他说话，而转眼间他又要离去了。

  　　越是想到这里，她的心便越不安。她很少这样的，但现在她却总是慌乱无主。这样的心情对她来说很是煎熬，於是她决定了要想个办法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她按著约定的时间出现在钢琴室。两人又像往常一样，并排坐在长长的钢琴櫈上。

  　　「我看看新年你有没有长胖。」方瑾怀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还行，不过脸比之前圆了一点。」

  　　他们现在已经变得挺熟的了。一开始方瑾怀是比较内敛的人，然而当知道李少艾就是以前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便有了一种对他而言很宝贵的亲切感。他平常对任何人都留有几分生疏，但唯独觉得李少艾的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加上她聪明伶俐，开朗活泼，说话带有几分幽默，他觉得这些都是很难能可贵的宝藏，只要越跟她接触得多，就会越被她吸引和影响。

  　　因为很明显的，他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话变多了，人也爱笑了，而且即使见她以前有不少的烦恼，但看见她的时候，这些烦恼都会自动的从他脑海里消失。

  　　所以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然而他的内心是很期待每个星期五的到来的。

  　　「你倒是一点都没有长胖。」李少艾双手抱胸，侧过头来也跟著从上到下的扫了他一次。「为甚么？这样站在你身边的女生压力会很大的。」

  　　「我就是吃不胖的体质，说实在的我自己也很懊恼。」他皱了皱眉。

  　　「你就应该多吃一点，我感觉大风一吹你随时会被吹倒。」李少艾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我在旁边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笑了笑，觉得这人说话有点甜。「如果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还需要女孩子来保护的话，那我就真的没甚么用了。」

  　　「你怎么没用？」李少艾几乎是抢著说下去。「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她还很会哄人开心，他想。

  　　「好了，今天想学甚么曲？」他问道。

  　　李少艾其实早就有一首曲子很想很想学的，但她还是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自然地说：「有首曲子我在街上听过，觉得好好听，不过我不知道名字。」

  　　「那你还记得大概的旋律么？」

  　　「记得。」李少艾清了清喉咙，然后便「啦啦啦」的哼了起来。她大概只哼了半句，方瑾怀便知道了是甚么曲子。

  　　「梦中的婚礼？」

  　　李少艾的心情有点雀跃，但又没有十分明显的表现出来。「我相信你应该不会猜错的，那你弹一次给我听听。」

  　　方瑾怀的脑海里好像有一部乐谱字典一样，只要是古典音乐，随便说上一首，他都能把整首曲子弹奏出来，根本连想都不用想的那种。纤长的十指放上琴键，乐声便会随之而来。

  　　她看着他认真弹琴的样子，而曲子正正是她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