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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恢复知觉，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很冷，是与破虚峰上截然不同的一种冷法，寒意拼了命的往骨头缝里钻，空气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吸一口气，他都觉肺中有千万根针在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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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渐响，枯木断折后所发出的“咔咔”声被不断放大。
一头体型庞大的巨兽自浓雾中穿来，百余对锋利如镰刀的腿同时踩踏着落了一地枯叶的地面。
“咔咔咔……”
“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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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铖能感觉到，自它出现的那一霎，那两个伏家人便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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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才破壳不久的缘故，它身上沾满了腥臭难闻的黏液，边走便往枯叶上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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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铖屏住呼吸，动作轻缓地从祭台上爬起，与它隔着空气遥遥对视。
魇兽猩红的眼睛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犹如黑夜中燃起了一盏又一盏红灯笼。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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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顶着那颗硕大的头颅又靠近了几分，萦绕在伏铖鼻端的腥气更甚。
许是离近后嗅到伏铖气息的缘故，它明显变躁动了，口器来回交错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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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呲……”
是剑刺入血肉时所发出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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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气霎时在空气里弥散开。
原本归于平静的狼嗥狐吠一声接一声地响起，不断在伏铖耳畔回荡。
尖锐刺耳的嘶吼声由低渐高，瞬间压制住林间蠢蠢欲动的野兽。
这只刚破壳的魇兽显然已被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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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拂过，扬起他鲜红的衣，他如同一只翩跹的夜蝶，在风中不断变换着姿势，或是挑，或是刺，每出一剑，魇兽都必将失去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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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放声嘶吼，如蛇一般立起半截身子，口中喷射出大量腥臭难闻的浓雾。
伏铖才跑不到百米远，那些浓雾就已围了上来，将他困在枯木林间。
不论他往何处走，皆为死路。
九天之上骤然传来一声惊雷。
天空好似破了个洞，暴雨如期而至，“哗哗哗”落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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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是陆灼霜撕裂雨幕从天而降，一剑将魇兽斩做两半。
兽血洒在她唇畔，极冷，又极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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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扛着剑，居高临下望着他，既不言，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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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师父，喉咙却像是被厚重的铅块给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灼霜收剑，牵起一个比他矮上半截的孩子。
他急匆匆跟上去，不停地喊着：“师父……”
声音依旧卡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
伏铖从未这般绝望，任凭他如何去喊去叫，陆灼霜眼中都只有那个辨不清面容的孩子。
她如往常一般，笑意盈盈地揉着那孩子的脑袋，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家小铖儿就是好看。”
语落，她骤然回首，神色淡漠地望着他，仿佛就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已留你一命，再跟着，莫怪我出剑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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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尾晕着一抹红，低声喃喃：“师父……我才是铖儿呀……”
一把稚嫩的童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是身上流着脏血的小怪物。”
“你一直都在骗她，你明明在见她的第一眼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你这般工于心计，不过是想找个靠山来替自己摆平伏家罢了。”
“你这般冷血自私罔顾他人，还妄图维系这段师徒情？简直可笑至极。”
“何须自欺欺人？她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那把稚嫩的童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旋，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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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运气很好，兽生第一餐便是近五百年来魔血浓度位列第二的伏铖。
它因极度兴奋而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它张大了足有脸盆大的腭牙，几乎就那张巨嘴落下的前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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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闻“轰”地一声巨响，第二只魇兽于顷刻之间被劈做两半。
兽血喷涌一地，它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道幽光，似是不敢置信。
伏铖收剑入鞘，用鞋尖踢了踢它坚硬的壳，神色淡淡：“你这幻境编得不错，唯一的漏洞是低估了我，我不会哭，只会动手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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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个聒噪的男声：“啧啧啧，不愧是老子选中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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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嗓音又响起：“低头看剑！老子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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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男声再度从伏铖脑海中响起：“惑主是几个意思？老子明明是正经剑灵，岂会做这等不入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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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登时就怒了：“你这什么态度？哦什么哦？能被老子选中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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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毫无起伏的声音，寂灭却无端听得头皮发麻。
他酝酿半晌都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枯木林中陡然闪过一道人影。
待寂灭想好台词：“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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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驻足在伏铖身后停了小片刻，才故作轻松地道：“让我看看，是哪个小鬼悄悄躲在这里哭。”
“呀~原来，是我们家小铖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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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陆灼霜俯身牵住他的手，柔声道：“是风太大了，小朋友眼睛里进了沙子。”
伏铖猛地一抬头，目光定定望着陆灼霜：“师父……”
陆灼霜擦拭掉他溢出眼眶的泪水，轻声叹气着：“今日的风可真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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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不。
泪水是真的，被抛弃时的绝望也是真的。
第20章 内容很多的一章
迷雾笼罩着前方。
梦中，伏铖在不停奔跑，可不论跑多快，都够不着前方那人的衣角。
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清明梦。
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刺骨的寒意顺着他脚踝一路向上蔓延，淹没脊背，淹没咽喉……淹没不断在梦中追逐着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