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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座上的人温言出声,喻棠点了下头,那股沉埋在心里几天的凉意就这么在四肢逐渐蔓延。
仿佛一记波澜不惊的绝杀,主人公毫无意识。
男主角正在温和地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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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薄家的老宅占地不算特别大,设计却很精巧,一草一木都看得出来主人家对于古代山水庭院的喜好,布局讲究。
喻棠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来,大都是屏息凝神,严阵以待,也是明明白白地当成正事,所以还对这里有几分印象。
车子驶进了地下【创建和谐家园】,昏黄的灯光下,她稳着手腕把手机放回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这会儿才终于感觉后背有了丝热度,找回了温度感觉。
“糖糖,你先下车。”
薄越扶着方向盘,伸手把搭载靠背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也没有多说,只像是自然地让人帮忙带下去。
喻棠点了点头,顺手接过来,在暗色里站定等他,静默无声。
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是早有预备,但彻底剖开的一瞬间,却还是有种钝痛发寒的感觉。不过最开始说的并不意外也是真的,缓过了之后,又是死水一般的平静了。
她觉得想笑,想笑喻展文,又想笑自己,可是最后又觉得都是无用功,还不如保持沉默,毕竟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并且学会了沉默,这种沉默让人冷静,波澜不惊。
“走吧。”
薄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在她面前站定。
还是眉目冷淡,眉骨微高,眼神深邃,自上而下看着人的时候,尤其显得高高在上,也就是笑得时候会削减一点。
喻棠本想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还没走几步,却又被人温和地圈住了手腕,掌心相贴,最后是十指交握。
薄越把西装外套接了过去,搭载左手手腕处,应该是配合了她的步子,两个人并肩而行。
“你手掌好凉,”他微微笑了笑,“看来下次还是得先让你搭着薄毯。”
喻棠也跟着笑,没有回握,只任由人牵着:“都听你的。”
“小少爷回来了。”
“少爷好。”
一路顺着花园小径走过去,遇见好几个薄家工作多年的老人,都是恭敬地打了招呼,但言语里能听出热情暖意。
喻棠和人并肩着走,也收到了几个示好的点头,这待遇就算是表面功夫,也的确让人不难堪。
薄父应该是早有准备,过了花园,路上过去,始终都能看见人进进出出。一顿家宴要吃的这么兴师动众,显然能看出薄越在对方心中的重视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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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和二哥也在吗?”
喻棠随着旁边的人,走得不紧不慢。
她之前也不是这么直接地称呼薄越的家人,也是第一次来叫的生疏恭敬,被对方提醒了之后,才从善如流地改了。
薄越缓步而行,背打得笔直,转头看着她:“二哥今天另有事,大姐应该是陪他去了。”
毫不避讳,但也没说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和往常一样。
喻棠就这么对上对方的眼睛,点点头,扯出一个笑。
两个人终于进了客厅,薄父还没到场,但一旁挨着的餐厅却已经准备妥当。
整个大厅还是和之前摆设一样,是仿古的装修摆设,连盆栽屏风都是按着风水。
二人挨在沙发上坐着,喻棠对端茶过来的佣人表达了谢意,随即左耳微微一痒,原来是薄越忽然俯身对她小声说话。
“抱歉,让你今天陪着我一起回来,本来是想带你去吃别的……中午只有我一个人吃了好吃的,过意不去。”
薄越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带着笑意,又难得的轻松。
喻棠这下没回头对视,她只是笑,回他,不要紧,下次也可以一起去。
寻常场景,落在旁人眼里,只剩亲密和谐。
薄越的父亲从楼上缓缓下来,他早已年过半百,但或许是因为当过兵,身姿挺拔,也看不出正在病中,整个人打理地极讲究,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硬挺俊朗。
“……你们俩感情倒是真好,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古板,不用避讳。”
薄父也没管他们这看起来感情深重的小两口,径自在另一侧常年惯用的沙发坐下,低低沉沉,说的稳妥正经,不知道是在调笑还是真的正儿八经,只是从军的性格显然留着,有话直说,根本不避讳。
“伯父好。”
喻棠本来想起身,结果起身到一半,手被人按住了。
薄越就当是压根不知道,接在她后面出声:“爸。”
算是打了招呼,见过了两方。
三个人的一顿晚餐,光从菜色上来看,准备的时间就已经很久。
这种场合没有别的女眷,喻棠本身的专业又跟商业八杆子打不着,之后的整个过程其实压根是没有参与进去。
也并不想参与。
毕竟说到底是外人,她闷头装她的哑巴,听懂了也当没听懂。薄越这头当着她对着很多公司问题毫不避讳,薄父时不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却不是假的。说是将来是一家人,实际到底是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还说不准。
当初薄越说要负责,第一个支持的竟然就是薄父:说是男子汉大丈夫,是该有责担责,但即便这样,很多事情也都是放在各位心里不能直说的。
薄越要是以后成了薄家掌门人,需要的妻子当然是比她家世更好,本人更加优秀的对象。
他夸的是自己儿子,对另一方婚约者只字未提,从态度就看得出来微妙。
“……非得让人家小喻跟来,你才肯跟我吃这么一顿饭。”
用餐末尾,薄父说的有意无意:“是心大了,人大了,有了老婆忘了你老子。”
喻棠正在用最后一道甜点,差点咳嗽出声,也拧着眉毛忍了下来。
薄越没回这句话,眉眼未抬,只平静地说:“爸不妨催催二哥,也就不用老盯着我。”
似乎听起来是很亲近的。
饭后薄越被自己父亲叫去书房谈了会儿话,留下喻棠一个人在沙发上对着绣制屏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呆。
到最后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薄越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木制的盒子,精巧玲珑,看起来应该是相当贵重。
喻棠目光一眼扫过,什么话也没说,仰头看着从楼梯上慢慢下来的人,等的耐心。
薄越就这么一步一步从高处走来,像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带着天生的冰冷决绝,越近了越冻人,但冻人也是动人。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一边站定,一边说的平稳,喻棠应了一声,刚要迈步,只是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立刻跟上来,而是微微低头,似乎看着她,深邃的眸色微微闪烁,有话想说。
“糖糖,”薄越沉着嗓子出声,“你——”
她就耐心等问话。
但薄越望着她,到最后,只说了声算了就收了话头,全程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就这么两个无话可说的人。
到了住处,下车之前,喻棠又收获了一个额头的亲吻,浅浅淡淡的,很快划过这层浅薄的关系,随着远去的车影,热度消散了。
好像刚刚的牵手、用餐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最后又只剩下了寒凉,是用网络邮箱和几张照片盛着的。
当天晚上,喻棠久违地做了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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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耳边是巨大的碰撞声。
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扎进耳朵里,冲天的火光中,她被困在那辆翻掉的车内,吃力地眨着眼,感觉到额头有鲜血缓缓而下,四肢被压重物得无法动弹,眼前一片模糊。
骇人的火光把视野烧的通红,一张脸若隐若现,有隐隐的脚步声宛若鬼魅,踩出仅有的一点细碎声响。
“——”
骨头仿若折断一般的疼痛,模模糊糊,那张冰冷麻木的脸好像是错觉,但下一眼,又好像真有这样一个魔鬼,静静伫立着看着她。
身下并不是硬地的触感,自己应该是压在谁的身上,最后一秒,如同有谁掐住了脖子,呼吸急促,喘不过气。稀薄的氧气快要耗尽,窒息感从鼻息间蔓延到全身,四肢仿佛被人束缚住,动弹不得,也无法求救。
……救命。
救救我们。
救救他。
只是一切的呼喊都被扼杀在了喉咙处,那张脸就这样倒立着,冰冷地看着自己。
像是挥舞死神的镰刀,僵硬地微笑着倒计时。
不是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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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促大口地呼吸着,出了一身的冷汗,试图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了卧室地板上,连带着把被子一并拽在了身下,乱成一团。这样的情景下,只能盯着天花板,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努力汲取着氧气,直到视线内彻底清晰,手脚有了足够的力气,缓缓地扶住床沿坐了起来。
喻棠苦笑,车祸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上一次做这样的梦,还是半年之前的事情。
逆行的肇事司机当场死亡,据说事后发现体内酒精浓度超标,又是一桩酒驾造成的意外交通事故,明明白白事件清晰,但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梦境——
有人就在车祸现场盯着她,就像是蓄意得逞了,缓缓呼出口气,满脸说不出的轻松对她宣判【创建和谐家园】。是个年轻男人,瘦削普通,只有表情诡异,回想一遍就是鸡皮疙瘩。
但所有人都说这是错觉,连同在事发现场的薄越也是一样的说辞。这让她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度怀疑自己有臆想的毛病,加上听觉受损产生的抑郁情绪,整个人下意识对外界筑起了一道墙,只能麻木地接受讯号,无法表达自己。
人体的自我保护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就比如她还能梦到那张脸,但无法表达自我的那段日子记忆却在脑海里成了被模糊删改过的一段。于晴医生宽慰她说,选择保护性的遗忘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她只是一个案例,不用过多地焦虑。
就好像许多事情伴随着昨天的所见所闻回到了原点,梦只是其中的一种循环。
喻棠想起上一回的面谈,靠着床边,抬头只能看见床头柜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整个人有些茫茫然。
还是凌晨,天刚刚放亮,漏进来的一点微光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