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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躲开他，原本伸出来的手便就这样僵直在了半空之中，就连脸也是一下子就僵硬了。
“你怕我？”
他的周身开始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只是，那声音却在突然之间有些沙哑。
我今日实在是太过煎熬了，并不想再跟顾寒在这里玩什么恨与折磨的戏码，便强行拖着身体准备自顾自的一步步的走着，却不曾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顾寒竟是直接将我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什么，我能够感觉到，顾寒在抱我的时候，有意的避开了我的背，而是将所有的力道都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一日，皇城的风吹的格外的冷，可是椒房殿里面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国宴之上，皇后的背后突然被人射了数十针，这流传出去，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出茶余饭后的好戏码，兴许是我从前当将军当的习惯了，这椒房殿里面的御医越是多，我心里面就越是慌，生怕我今日被数十根针暗暗射中的消息传了出去，会导致两国的不和睦，因此，在御医还没有给我拔针之前，我便开始趴在床上，往床下面砸各种东西。
“让他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我不需要有什么劳什子御医在这里！锦绣，你让他们都出去！”
我挣扎的实在是厉害，锦绣在一旁呜呜咽咽的哭着，她素来是个忠仆，从来不会违逆我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却犹豫了。
“娘娘，他们若是出去了，谁来给你拔针呀？”
我有些费力的扭过头，“你来……这些年，你跟着我，什么腥风血雨没有见过，怎么如今竟是连拔几根针都害怕了？”
锦绣见我实在是坚持，便只得呜咽着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准备将殿外的那群御医给遣散掉。
我本以为这外面终究是能够清净些了，却不曾想，竟是听见了顾寒在外面摔茶盏的声音，碎瓷片落地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尖利，同时还伴随着顾寒对锦绣的怒吼，“你家主子如今当真就是你的天么，在这个皇城之中是谁最大，你可还知晓？这御医说不要便不要了，你可曾眼睛里面有过朕这个皇帝？”
“你给我进去同她说，今日若是她不要这御医便等同于跟朕说，这命不要了，再闹朕随时可以治死她！”
难得，能够听见顾寒这样的低吼。我扯了扯唇角，笑的苍凉，其实我何尝不想要顾寒痛痛快快的治我一个死罪呢，有些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有些人活着是却是为了念想……我的念想早已经空了，如今这般，又是何必。
不一会儿，锦绣便又哭着进来了，我虽素来护她，但是这一次并不想要应她，于是乎，并不看她，只是摇摇头。
随后，我便听见锦绣叹了一口气，又哭着走了出去。
这一次，外面的顾寒倒是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言语了，外面也终究是便清净了，背上面扎着的针虽然还没有取下来，或许是因为突然耳根子清净了，我没有那么烦躁，倒是也没有那么痛了，于是乎，便闭着眼睛，开始想那些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思。
良久，耳边突然又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我以为是锦绣，便淡淡道，“我知晓你心里面一定存疑，我为什么要让御医出去，其实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知晓今日在背地里面用针射我的是索达猛，那个西夏的青年将军，几年前，我曾经在战场上射死过他的父亲，今日他虽这般对我，可针上并没有毒，可见他既是连一命偿还一命的心思都不曾有，我又为何还要刁难他？”
我闭着眼睛趴着，这一番话说了出去，却久久的没有得到回答。
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来的人并不是锦绣。我猛地坐了起来，忘记了自己背上的伤，一下子就有了一种几乎要撕裂的感觉。
“呃……”我低呼了一声，在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又将这后面的半声低呼给咽了回去。
第13章
从前的时候，因为自己是个舞刀弄棒的女儿家，所以总是觉着自己不温柔，便总是喜欢在他的面前装作柔弱的样子，可是如今真正觉得脆弱了，我又总是能够想到失去孩子的那一日，他的那张冰冷的脸。
“你如今，就这么见不得朕？”顾寒见我躲他声音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你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又到底是谁见不得谁？”我冷笑着反问，本以为顾寒会因此而恼怒万分，却不曾想到，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冰凉的手竟是准备上前直接扯掉盖在我背上的毛毯。
我扭头，大惊，“顾寒，你别碰我！”
从前的那些屈辱的回忆就像是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狠狠地凌迟着我本就脆弱的心，顾寒深邃的眸子暗沉了片刻，随即一把抓住了我准备反抗的手。
“谢绾，这皇城之中的事情从来轮不到你做主，哪怕我们夫妻不和，你的命也应该由朕来断送！”
他这句话当真是醍醐灌顶，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以为在这个皇城之中，只要我做的足够好，便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我的命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于是乎，我不再反抗他，只是任由他摆弄着我，银针一根根从背上面拔了出来，我感觉不到疼，只是听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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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温热的手指划过我满目疮痍的背，难得的温柔语气，我的鼻尖一酸，“要说什么，你说便是。”
“这些年，朕一直在想，这样对你，是不是错了？”
“朕还记得从前那个在月下起舞的姑娘，那一双眸子里面满是这世上没有的清澈，你对朕说，朕要天下，你便帮朕打天下，那个时候，朕以为，你是开玩笑，却不曾想过，这一眨眼，后来的后来你真的帮朕打了这江山，当年在战场之上，你曾经为朕挨过一箭，是在左心房的位置，那个时候朕在想，是不是会有那么一日，朕真的会爱上你？”
他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眉宇里面是从前没有过的温柔。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这些年，他鲜少对我这样闻言软语，我本能的落下了泪来。
就在我颇有些感动的时候，他的眸光突然一下子又变了，有了更深的寒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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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紧了牙关说的。
“你为什么终究是不相信我，当年洛雁的事情，你听我解释了么！原来定一个人的罪是这么容易的么，顾寒？”
一遍一遍，又是因为洛雁！我真的是受够了，平生第一次，我对他低吼，“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害死了洛雁，我谢氏一族光明磊落，我谢绾既然连天下都能够帮你打下来，又何须使出这种宵小的手段去害一个姑娘？”
我的眼睛一片猩红，可是顾寒闻言却冷笑了一声，紧蹙着眉宇之间却是写满了痛心疾首。
他靠近我的耳朵，一字一顿道，“可是谢绾，如今洛雁回来了，她告诉我，当年是你的师父姜知非找人暗害的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第14章
“真是荒唐至极！”我一把推开了顾寒，今日晚宴之上那人是洛雁我是想到的，只是我不曾想到，这样恶心人的罪名带上我就够了，何必还要带上我的师父？
“顾寒，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要夺这个江山的时候，是谁顶死了朝堂的压力，在你与太子的斗争当中力保你，你又是不是忘记了，姜知非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也曾经是你的师父，这样荒唐的言语，你怎么说得出口？”
我对着他吼，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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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因为你当年为了杀害洛雁而跟姜知非做了不好的交易吧？”他冷笑着， 暗光一闪，“朕的夫人，朕的皇后，如果不是洛雁告诉朕，朕至今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年除了爱朕以外，你还曾经跟另一个男人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
我的头被他拽了起来，重重的磕在一旁的柱子上面，霎时间便是一个血印。
“先时朕还觉得你那个孩子没有了，心里面隐隐难过，如今这般想来，以姜知非的本事，出入朕的后宫应该不是一件大事，谢绾，朕今日最想问你的，其实是那个孩子是谁的？”
他脸上原本的温柔面具卸下，剩下的只是暴戾，以及一双猩红的眼睛， “这些年，你口口声声说爱朕，心里面是不是早就后悔没有跟姜知非远走高飞？你是不是早就在这个皇城之中跟姜知非苟合过？”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弄得莫名其妙，脑子里面剩下的只是他冷冷地质问，你是不是早就在这个皇城之中苟合过？
“啪”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我竟是有些失控。
这些年，我跟顾寒之间虽算不上是什么夫妻情深，但是对他动手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这一巴掌下去，不止是他懵了，就连我也懵了。
他左半边脸颊已然浮肿，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阴霾，我的脖子瞬间就被他给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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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你是非不分……”他终究是个男人，力气实在是大的厉害，我被他掐住脖子，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只得狞笑着看着他，平生第一次，我发现，任何的解释在这样一个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人面前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闭起眼睛，有那么一刹那，已经开始等待死亡的来临。
却不曾想，顾寒勒住我脖子的大掌反而是松了开来，继而便听见他的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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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我，眼睛里面是晦暗不明的光。
第15章
我咳嗽了几声，颇有些绝望的看着他，“顾寒，这些年，我知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可是我的师父是那样孤高的一个人，他一生干干净净，你怎么能够听信小人的话污蔑他？”
“小人？”他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讥嘲来，良久，他看着我，一字一顿道，“谢绾，到底谁是小人，夺人夫君，伤人性命，你做的事情，又有哪一样光明磊落？”
我闻言冷笑了一声，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直到如今，我才终于明白，我跟顾寒之间隔着的早已经不是一个洛雁而已了，还有一条长长的河。
我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水，从床上起来，在顾寒的注视之下，跪在了地上。
“臣妾恳请皇上废后，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臣妾出宫！”
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眼之时，顾寒的那张脸已经满是阴鹫，他的薄唇紧抿着，紧绷着的神色显示出了此时此刻他的怒意。
紧接着，便是一旁的茶盏“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顾寒的怒吼，“想要废后？谢绾，你痴心妄想！”
他猩红的眸子直视着我，“朕当年让你入宫之时便说过，即使你是一只百灵鸟，朕也要你永失自由，怎么，放你走了，你是想要跟姜知非远走高飞么，雁儿说的没错，你跟姜知非果真不干不净是不是！”
他狠狠地攥住我的手腕，似乎是想要将我看穿一样，“你平日里面不是很喜欢哄朕么，怎么，今日怎么不肯骗骗朕？”他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的咬牙切齿，可是漆黑的眸子里面的情绪表现的却又像是个孩子一样。
我半眯着眼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锦绣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刚忙冲了进来，扑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娘娘这些日子是一直心情不太好才敢顶撞陛下的，您看，娘娘先前失了一个孩子，今日又受了重伤，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计较！”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是一片血印。
在她准备继续磕头的时候，我拦住了她，在顾寒异样的目光下，扶着她站了起来，平生第一次，我有了斩断情丝的勇气，我笑了一下，对顾寒说，“你看，我们主仆二人什么都做了，你该放我走了吧。”
顾寒的眉头蹙了起来，转而冷笑，“谢绾，你以为这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我闻言冷笑了一下，“既然我走不了，这椒房殿不欢迎你，你走吧。”
这些年，对顾寒我一直都是温言软语，像今日这样冷冰冰的状态是极少的，顾寒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漆黑的眸子眯了起来，良久，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便站起来身，走了出去，临走之前，我听见他对我说，谢绾，你最好不要像耍什么花招。
耍花招？事到如今，我能够耍什么花招，无非就是用命博一个自由罢了。
这夜，注定难眠。
皇城之中，到处都是严加防备的大门，要逃出去，难于升天，可是我这个想法竟是得到了锦绣的支持。
第16章
两个人，两把剑，谢家人，从来都是什么胆子都有。
只是，胆子归胆子，当我走出椒房殿，面对着皇城之中那数百位御林军的时候，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几轮打击下来，我和锦绣早已经筋疲力尽，然而若是要出皇城，至少还要再面对三重御林军，一时之间，我竟是有些后悔自己连累了锦绣，若是此次失败，顾寒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
夜，冷的厉害，前面的御林军们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手里面举着长长的剑，我们不动，他们便也不动。
为首的那个御林军首领安挑是当年我手下的将士，见我的身上已经有了鲜血且疲惫不堪，便好心相劝，“娘娘，回去吧，这皇城十里，您逃不出的！”
我笑了笑，“皇城十里又如何，当年我带兵的时候，可是千里都战过！”
说着，我举起了剑，很多年不曾碰兵刃的我已然已经杀红了眼睛，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被这帮御林军团团围住。
到目前为止，我仍旧是皇后，顾寒一日不曾废后，御林军便一日不能动我，于是乎，他们便将刀剑的锋芒都对准了锦绣。
她身上全都是血，虽不曾有重伤，却也是筋疲力尽。
我抱住她，从怀里面喂了一颗护心药给她，她咽了下去，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准备重新拿起剑，却被我按了下去。
“不用了，我们试过一次了，便不后悔，没必要把你的命搭进去。”我对着她微笑，数百名御林军纷纷让开道，一双金丝的绣着龙纹的锦靴已经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便看见了一把带血的剑在指着我。
黑夜之中，这剑锋仍旧凌厉。
顾寒的怀里面搂着一个身着一袭浅金色的长裙的女人，女人的杏眼里面满是淡漠的笑意，时隔多年，她的容貌仍旧没有改变，还是如同当年那般倾国倾城。
“阿寒，她背叛你。”
洛雁涂着红艳艳丹寇的手指着我，往顾寒的怀里面钻了钻，声音柔和却字字似刀剑，“这样的人，你还想要留着么？”
顾寒的剑指着我，眸子漆黑，许久，他没有说话，反倒是轻轻推开洛雁，随后蹲下来看着我，从一旁的锦绣身上抹了一点血擦在了我的脸上，他凤眸半睐，笑吟吟道，“你如今就这么的不欢喜朕了？”
我没有说话。
他眸子里寒光一闪，我的下巴顿时被他捏住，“当年朕逼迫你嫁给我的时候，你说过的，你说过要用一辈子来软化朕，原来谢家的后人也会骗人！”他冷笑道，有些咬牙切齿，那一瞬间，我有些不是很明白顾寒，一辈子太长了，折磨他也折磨我，何必呢。
渐渐的有泪水漫上眼眶，我一把就掰开了顾寒的手，“一辈子太长了，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和其他的女人琴瑟和鸣，更没有办法接受你抱着我的时候喊着的是其他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