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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老夫人重重把手中茶杯一放,道:“她早就死了——”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忽而背后一凉,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内:“老夫人........呵呵呵呵......”
严老夫人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
“谁?!谁在说话?”
严老夫人起身,环视周围,厉声道:“别装神弄鬼,你活着我尚且不怕,更何况化成了鬼!”
周围人皆是一惊,哪有人在说话,不过是夜风吹灭了烛火罢了。
严睿走到严老夫人身边,扶着严老夫人坐下,问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装神弄鬼。”
他的话音刚落,便觉眼前起了一团浓雾,浓雾之中,似乎有一个高挑身影向他走来。
那人鬓发高挽,穿着素净的子衿色的三重衣,唯有衣缘腰封与下裙是洋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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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睿瞳孔骤然收缩:“阿衡?!”
祠堂内只剩下角落里的几盏烛火,孤冷的月色斜斜照进来,浓雾渐渐散开,这下不止严睿发觉了穿着三重衣的女子,就连祠堂内侍立着的丫鬟婆子也全部看到了。
上了年龄婆子看到那高挑身影,无不吓了一跳:“乡君?”
听婆子喊出这句话,祠堂内炸开了锅,丫鬟小厮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而刚才高声喝骂的严老夫人,此时见了空中飘着的萧衡,再无刚才的抖擞威风,吓得魂不附体,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萧衡,抖如糠筛说不出来话。
片刻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严睿亦是面如土色,鬂间冷汗如雨。
“你,你是人是鬼?”
严睿缩成一团,抖了半日后,磕磕绊绊问出这句话。
“和离罢。”
萧衡声音冰冷,静静看着吓得魂不附体的严睿,道:“你与谢氏害我早死,有甚资格在我的府邸居住?”
“我,我没有.......”
严睿的声音有气无力。
自萧衡出现半空后,他的心理防线便开始崩塌。
这个曾深爱着他的女人,也是被他伤得最深的女人,那年她的父亲与兄长战死边关,她的儿子死于襁褓之中,他本该对她关怀备至,让她走出亲人离世的悲伤绝望,然而他回报她的,却是他与谢氏的事情。
萧衡说的不错,她本就是他与谢氏害死的。
窗外冷风刮个不停,狂怒着拍打着窗户,萧衡的身影轻飘飘的,在空中荡来荡去。
严睿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再看萧衡。
严睿低下头,身边桌子上飘过来一张纸,笔与墨,也紧跟着落在桌子上。
“一别两宽,自此我与你再无瓜葛。”
萧衡的声音冷冷的,带着阴风怒号,让人止不住发抖。
“不、不和离.......”
严睿仍在小声坚持着。
然而他的胳膊,却不受控制一般,如提线木偶一样慢慢抬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毛笔。
严睿大惊失色。
萧衡道:“夫妻一场,我不想害你性命。”
听到这句话,严睿仅存的理智彻底崩塌。
萧衡素来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与自己父亲尚能闹成那个样子,叛出家门,更何况他了?
萧衡发觉他与谢氏的事情时,萧衡正缠绵病床,若不然依着萧衡的手段,早就取了他和谢氏的性命,根本不会留他与谢氏在府上享受着她的一切。
严睿心中恐惧,只好蘸了墨汁,写下和离书,按上自己的手印。
和离书一式三份,严睿写好,放在桌子上。
阴风又起,卷起和离书,送至萧衡面前。
萧衡不知从何处拿了笔,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冷风将属于严睿的那份和离书送至桌面。
严睿瞥了一眼。
字迹凌厉,力透纸背,正是属于将门虎女的萧衡特有的笔迹。
旁人纵然有心模仿,也是模仿不来的。
祠堂内又响起萧衡冷冰冰的声音:“你我既已和离,你便带着你的家人离开我的府邸。”
“三日之内,你若不走,我必取你性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戾气,窗外阴风怒号,叫嚣着想要冲入祠堂。
“好,好。”
严睿吓得瑟瑟发抖,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他虽然爱财,但更惜命。
窗外的阴风止住了,祠堂内的蜡烛全部熄灭,周围陷入了黑暗。
严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逃跑,然而下一刻,祠堂内的蜡烛突然又亮了。
而半空中萧衡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严睿再也承受不住,大叫着冲出祠堂。
木槿淡淡吩咐着祠堂内的女官:“将老夫人送回去。”
女官们将昏迷中的严老夫人送走。
李季安轻啜一口茶,轻笑着说道:“女公子好生巧妙的心思。”
“只是严右丞到底为官多年,纵然今夜被你吓得魂不附体,仓促之下写下和离书,但待他明日反省过来,多半不会遵守今夜的约定,在三日内离开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衡:唉,曾经的翩翩少年郎
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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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知道他不会离开。”
“萧衡”从暗处走出来,将手里的和离书递给李季安一份。
此时祠堂里的烛火全部亮着,她明艳又略显凌厉的面容便彻底显露出来。
她哪里是什么死去多年的萧衡,分明是未央假扮的。
原本跪在软垫上向萧衡牌位磕头的“未央”转过身,竟是柳如眉身边的丫鬟红杏。
红杏畏畏缩缩,不敢去看未央,只是颤着声音问道:“大姑娘,您吩咐的事情我都做了,您能否饶过我和我家人的性命?”
木槿捧上一杯茶,未央轻啜一口,道:“你放心,我这人赏罚分明,待此事了了,我不仅会饶过你们,还会给你和你家人安排一个好去处。”
未央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笑意,红杏忙不迭磕头谢过。
未央向李季安道:“雕虫小技,让季安兄见笑了。”
她的模样本来便像极了母亲,穿着母亲曾经的衣服,梳着母亲最爱的鬓发,配着烛火昏黄,窗外阴风阵阵,很容易让人将她误认成萧衡。
而丫鬟婆子们先入为主的话,和严老夫人的胡言乱语,更是让她坐实了她就是萧衡的事情。
严睿纵然心中怀疑,可红杏假扮着她的模样跪在软垫上,让严睿根本怀疑不到她身上,只能认下空中飘着的人是萧衡。
至于飘在空中与隔空送来的纸笔,皆是从霜的手笔。
从霜略识些武功,做出这些事情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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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在严睿说除非萧衡站在他面前,亲口说出与他和离的话时,未央便做好了打算。
若没有十全的把握,她怎会哄着严睿立下字据?
李季安轻摇头,声音里有着几分惋惜之意,道:“短短十日之内,便将一切安排妥当,女公子这般精巧的心思,用在一方宅院之中委实可惜了。”
未央眸光轻闪,道:“待家中事务了结之后,外事自有我的一番道理。”
李季安这话,是有意抬举她。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地位颇高,这个时代的女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辈子守着后院过日子。
未央道:“到那时,只怕还需要季安兄提携一番。”
女人虽不能入朝为官,但能做的事情也不少。
更何况,如今晋王强盛,太子病弱,大多数朝臣世家倾向于晋王,哪怕是为了不让顾明轩踩在她头上,她也不能让晋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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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夜从霜闯到他面前,低声说着未央教给她的话,他那时便对被关在祠堂里等死的未央起了兴趣。
而今与未央一同经历许多事,他越发觉得,未央便是他要找的人。
未央笑着谢过,又道:“今夜劳烦季安兄走一趟。”
“明日之后,怕是又要辛苦季安兄来一遭。”
严睿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她得尽快安排好一切。
李季安应下,未央让女官们送他出府——她现在的装束,委实不大适合送李季安。
李季安走后,未央又扮成女官的模样,跟在扮成她自己的红杏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
至于祠堂里的一切,早被木槿与从霜二人收拾好了,不留一点痕迹,纵然严睿明日来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次日清晨,严睿果然来祠堂查探究竟,临近中午,也不曾从祠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