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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琉将那东珠拿过来，「的确是二姑娘的，娘娘，不如去找长公主？」

  「来不及了。」

  如约走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告诉我，要是被逼放弃承嗣女的身份嫁入皇家，她宁愿死？

  「可是太后与皇后都在，不一定会看着二姑娘做傻事。」

  「那是我亲妹妹！」我用力握着东珠，硌得手心生疼。

  如约从小就极倔强，想穿绿色的裙子，乳母却给她做了蓝色的，就为这件事，她私自赶走了乳母，被父亲知道，罚跪了两天祠堂，她咬着牙到最后也没认错。

  她刚学画的时候，送给我她画的小猫，只因为我没有装裱起来放在显眼处而是收进库房，她闹了一个月没同我说话，那之后，母亲用藤条把她的手抽得红肿，她也不肯再握一下画笔。

  那个时候她不过五岁。

  如约讨厌透了委屈、妥协、虚与委蛇，她要的，无论如何也要，她不要的，死也不要。

  那时候，我们总觉得，她是女儿，是妹妹，是千金小姐，宠着就宠着吧，为什么不满足她呢？

  我在披霞馆再见到她的时候，还傻傻以为她长大了，懂事了。

  其实不是，她只是藏起了一些棱角，但这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别人摆布她的婚事。

  我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带着宝琉就往苍术园赶去。

  30 入局

  其实以后回忆起来，我也是蠢得可以——我这个风暴中心的太子妃，竟然就这样走出了东宫，走到了无人值守的苍术园，从头到尾没有人过问，好像都看不见我。

  我怕如约做什么傻事，不管苍术园三面环水仅有一条出路的环境，也不管身边只有一个宝琉，竟然就那样冲了进去。

  「如约！」

  没人回答我，我让宝琉留在外面，告诉她：「我进去如果发现不对就叫你，你立刻去请太后。」

  「让奴婢去吧！」

  「你等在外面。」

  我推开苍术园正殿大门，只看见半旧的家具摆件，又往里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叫如约，却始终没有回应。

  一路冲进了内室，没有见到如约，却见到一个陌生少年。

  那个少年有着顶好看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小痣，英武中透着一丝奇异的风情。

  他穿着月白的常服，戴着赤金嵌碧绿猫眼的发冠，腰带上挂着各色玉佩玉环，靴子上绣着云纹，无一不在显示着高贵的身份。

  看见我时，他眉尾微挑，似乎有些诧异。

  与我一样，他也在打量我。

  「我是十一皇子丰司塵，请问你是？」

  我明白了什么，转身往外走，丰司塵却冲过来拉着我的手，他的力气极大，我仿佛被钳住一般挣脱不了，「明如约让我在这儿等她，你是谁？她为什么没来？」

  「你还不懂吗，她不想嫁给你，所以把我骗来，只要让人发现我们共处一室，你我都完了！」

  「你是……」

  「我是太子妃！」

  丰司塵的手松开了，我因为挣扎得太厉害，跌倒在地上，来不及想太多，我撑着站起来往外走。

  快要走到正殿时，我用发钗戳破窗户上的绡，透过小洞看外面的情形——宝琉还在院子处等着我，可她却没发现苍术园外已经有一队宫人在靠近。

  不能从正门走了……

  我又回头，却看见丰司塵还站在那里，看着我在思索着什么。

  「还有其他路出去吗？」

  他摇摇头，「苍术园三面环水。」

  「有船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用逃。」

  我瞪了他一眼。

  丰司塵不仅不慌乱，甚至还笑了笑，「别这么看我，你和明如约，不管谁最后跟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气得握着发钗就朝他刺去，「那么我对他们说被你【创建和谐家园】也无妨了。」

  丰司塵很自信自己的武艺，根本不躲，只是用手格挡，他没有想到我的发钗暗藏机栝，被他的手挡住后钗头飞出，直直朝他射去。

  他躲得匆忙，脸上被划破，出现一道血痕。

  我立即用剩下的锋利如匕首的钗身扎向他的心口，习武之人的习惯让他下意识朝我面门一拳打来。

  我闭上眼睛躲也不躲。

  「你……」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等想明白我的真实用意，丰司塵已经收不住掌力。

  只要被人发现时我是重伤的状态，谁也不能说我与丰司塵有私情。

  拳风贴近，我已经感受到那恐怖的力道，说不定整个鼻子会被打断，那样会很丑吧……

  我闭着眼睛，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怕，却没想到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以后我丑了，丰成邺会不会嫌弃？

  他敢嫌弃，我就休了他去当道姑，和傅琯琯一起听俊俏戏子唱小曲儿！

  咚！

  31 背叛

  「你看，早说了让你当心明如约，太子妃真不听话呀。」

  柳穆阳穿着内监服饰，看着被他偷袭后倒在地上的丰司塵，不解气地踹了一脚，然后拉着我就往窗边跑。

  「等等，钗鞘还在地上！」

  柳穆阳袖子里甩出一条极细的银鞭，轻松把钗鞘勾了起来。

  看不出，他还藏着一副好身手。

  苍术园外的人已经进了正殿，我们脚步不停，他托着我的腰让我跳出内室窗外，只见满岸的柳叶掩盖着一支小小的木舟。

  我和他默契地上了木舟，他拿起木桨将木舟划到太液湖中央，过了一座石桥，他指着北面，「前面就是东宫詹士府，我就在这儿下水游回去，你再把舟往前划，到御花园那边众人看得到的地方，就说你午后一直在一个人划船。」

  「说不通，宝琉还在苍术园。」

  「她是受你吩咐去找明如约的——别告诉我你的侍女连这点机变都没有？」

  看我还在迟疑，柳穆阳也不废话，一个翻身就跳进了水里，「太子妃娘娘，你不会还在可怜你那个妹妹吧，她自己作的妖自己解决，我可只答应太子保护你。再会了，我要是得了风寒，记得把东宫那株百年人参送来。」

  柳穆阳消失在水中，我回头看只剩一个小点的苍术园，想了很多很多。

  一方面觉得柳穆阳已经提醒过我，我却还是被这么简单的手段骗了，自己太蠢。

  一方面又觉得似乎很多事都变了，比如，宝琉和明微背叛了我，又比如，如约也背叛了我。

  明临渊，你是不是已经忘了父亲从小对你说的话？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你要时时警惕，步步小心，不然，梁王的下场，也会是我们明家的下场。」

  我在风平浪静的东宫待得久了，竟然退化成了人人都可以来咬一口的小白羊。

  是该让他们知道，泠水侯明卓亲自教养大的长女，当朝太子妃明临渊，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32 凤袍大妆

  我回到东宫时，如约身着华服在我寝殿等着。

  像个知道自己错了又不肯认的孩子，咬着唇伺机无理取闹。

  我的裙摆被太液湖水沾湿，侍女们围上来替我更衣，她就在门外站着生闷气。

  我说：「去取太子妃的凤袍大妆来。」

  侍女们不解天色已晚为何我还要换大妆，看我神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信手一抛，那颗东珠就朝着门外的如约飞去，如约反应不错，听着风声就接下了珠子。

  「姐你打我？」

  不该打吗？

  我气到了嗓子眼儿，反而不想跟她说话。

  侍女们端上首饰盒，我指了太后给的翡翠扳指，又选了金刚石的牡丹发簪、赤金珐琅彩护甲、暹罗进贡的白玉象牙臂玔——我很少穿戴过分华丽，侍女们也品出几分异样，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很快为我换好了装扮。

  光是太子妃的凤冠就有七八斤，一套穿下来简直脖子疼，我对着镜子点上眉心花钿，自觉十分好看了，才站起来换鞋子。

  几个人给我整理凤袍下那曳地的繁复裙摆，天色渐暗，宫室里烛台点亮，裙摆里的金线闪着奢靡的光。

  铜镜里映出如约半边身子，她捏着东珠看着我，始终不敢踏进屋子一步。

  直到皇后宫里来人，叫我去「说说话」。

  宫人们问：「娘娘，是坐软轿还是走去？」

  皇后的寝宫离东宫不远，我一向喜欢走过去，不过今晚我全品大妆，所以宫人们这样问。

  「去准备凤辇。」

  身边的人都愣了一瞬。

  见我没有别的吩咐，他们立即下去准备。

  实际上，为了显示对宫中太后、皇后的尊重，除了大婚那天，我再也没坐过凤辇。

  所以宫里人恐怕也忘了，我也是正一品的内命妇，是这宫里仅次于太后和皇后的女人。

  见我要走了，如约终于忍不住拦住我，「姐……」

  夜风中如约的脸冻得发青，涂着口脂的嘴唇皲裂起皮，美丽和精致的外表下是藏不住的狼狈。

  宫人们纷纷退到远处。

  如约拉着我的手，眼里泛着泪光，「我真的很怕，我怕你们就这样把我嫁给丰司塵……」

  我甩开她的手，笑着问她：「你怕嫁给丰司塵？你不想嫁进皇室？你想做守灶女为泠水侯府承嗣？」

  如约从未见过我这样冷漠的一面，恍惚地点着头。

  「所以你想的办法就是陷害我和丰司塵通奸？」

  她习惯性地点头，又立即摇头，「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