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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女道士」则负责为她传递外界消息。
女道士叫伏婴,牛道婆一眼看出她不是正经人,劝傅琯琯离她远点儿,傅琯琯心想你也不是多正经的人,大哥别笑二哥。
于是,清远道观里,傅琯琯、七彩、七巧和伏婴都开始跟牛道婆学着做道士。
而另一边,傅家病来如山倒。
死因是京郊一个农人告傅家子强夺其妻。
这事儿傅琯琯也知道一点,是一个远房堂哥纳了个乡下的妾,说是有过婚约的,她还记得婶婶说了一嘴:「给她男人几十两银子打发了就是,只要身家清白,就由得他去吧,总比去勾栏瓦肆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好。」
反正就是这么一件事,成了傅家坍塌爆炸的引线,那之后,各种各样的弹劾纷至沓来,傅家一夜之间千夫所指,早朝几乎成了傅家的专场,数百条罪行,罄竹难书。
而后,果然如柳穆阳预料的一般,傅家被抄家灭族,嫡支出嫁女都被抓进监牢,旁枝的傅家女子虽说不追罪,可几乎也被夫家休弃了。
不是没人打过清远道观的主意,虽说傅琯琯已经是道士,可毕竟从前姓傅,手里的财产也是一块肥肉,榨一榨说不定也能有点油水。
可柳赦当时为柳穆阳退婚一事回了京,亲手把柳穆阳打个半死扔去了边关。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突然想起来——哟,这位清远居士的父母好像是西宁侯的至交好友,柳赦为了她连亲生的儿子都差点打死了,我们欺负她柳赦不得玩儿命啊!
托柳穆阳被打个半死的福,傅琯琯毫发无伤度过了傅家的浩劫。
那些日子,傅琯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打通关系让叔伯兄弟们死前吃顿好的,要搜集傅家案所有的蛛丝马迹留待后日,更要想尽办法拯救活着的傅家人。
在这个时候,伏婴展现了她的能力——傅家女子中,被问罪的多数充为官妓,沦落教坊,伏婴四处打听,通过各种渠道把她们赎回,安置到西陲无人认识的地方。
这种事情说来简单,似乎有钱就能办到,可要打听消息,要联系卖家,不能暴露了自己,又要躲过官府的追寻,桩桩件件都是难事,没有伏婴,傅琯琯只能看着傅家的女子们飘零天涯,束手无策。
等处理完这些,原本圆润妩媚的伏婴瘦了一大圈,那股子媚态都没了,看着倒有点熟悉。
傅琯琯仔细想了想,伏婴长得倒和明临渊的贴身侍女宝琉有些相像。
「辛苦你了。」
伏婴笑了笑,「不辛苦,教坊我是最熟悉的,不过是找熟人办事,钱给够了就行。」
伏婴并不避讳自己出身教坊这件事。
傅琯琯好奇,「你是怎么进的教坊,是被卖的吗?」
「不,我是家里犯了事,很小的时候就充入教坊。可惜我那时候,没有人来救……」
那和傅家倒挺像的。
似乎是提起了伤心事,伏婴有点难过,傅琯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她:「钱还够用吗,我让七巧再拿些给你?」
伏婴摇头,「够的,不够了我去找柳五。」
傅琯琯想拒绝,伏婴却调皮地拍了拍她的肩:「这是柳五欠你的,你就放心接受吧。你还年轻,花钱的地方不少,听我的,能花男人的钱就别花自己的,柳五在西陲做走私生意,有钱着呢!」
傅琯琯深吸一口气,仿佛被伏婴领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11
傅家的事尘埃落定后,京城最大的事就是太子大婚。
在连续死了九个皇子后,十皇子凭借出色的生存潜质被立为太子,和许多年前就定下的太子妃明临渊大婚。
傅琯琯觉得这个事儿特别可笑的点在于,太子殿下如今才八岁,明临渊被定为太子妃的时候他甚至还没出生!
傅琯琯的死对头成婚了,她本该好好嘲笑一通,不过自己现在不止退了婚,还家破人亡成了个乡下道士,好像也没资格嘲笑她。
所以她只能听伏婴传回的京城消息,遥想那场盛大的婚礼。
然后,继续跟着便宜师父牛道婆学着做好一个水货道士。
太子大婚后不久,江采茉的婚事也有了结果——她的后母想把她嫁给二王爷做继王妃,二王爷和她爹差不多大,王府嫡子庶子一大堆,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拿嫡女去嫁,这摆明了是后娘坑她。
要是傅家还没出事,她铁定要帮一帮江采茉的,要是明临渊没嫁人,她也能说两句话。
可惜她们俩一个已经当了道士,一个又要避嫌——二王爷是太子的叔叔,侄媳妇怎么好去管叔叔二婚娶媳妇儿,所以她们都帮不了江采茉。
最后,谁也没想到,江采茉进宫了。
她成了皇上的妃子,狠狠地打了江夫人和二王爷的脸。
更气人的是,皇上对她宠爱有加,没过几年,就动了立她为继皇后的念头。
她后妈想让她给人当续弦,江采茉就要让天下人晓得,续弦可以,她要做就做最尊贵的人的续弦,她要做皇后。
傅琯琯那时候正学到扶乩,给江采茉算了一卦,结果是大凶。
她给明临渊也算了一卦,也是大凶。
傅琯琯把家伙事儿一扔,跟牛道婆说:「你这些东西是不是坏的啊,给谁算都是大凶。」
牛道婆气愤地摇头:「你质疑我人品可以,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我牛道婆纵横江湖数十年,卦无虚发!」
「我说你这些东西有问题,没说你呀,急什么。」
随即,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牛道婆曾经给她算过一卦,说她婚事不顺,家中遭难。
同样的卦象,牛道婆也给太子妃算过。
事实上,江采茉没多久就被立为皇后,随即怀孕,生下十四皇子丰幼安,也是现今唯一的嫡皇子。
由于怕孩子继续死下去,皇上把除了太子外活着的皇子都送出宫抚养,而丰幼安出生后,皇上久久不提送他出宫,这种偏爱表现得如此明显,宫里谁不羡慕皇后。
而另一边的明临渊,虽说太子年纪小,却十分亲近她,事事听她的,太子爱惜太子妃的名声连乡野村夫都知道。
于是,傅琯琯得出结论:牛道婆果然是到处算卦吓人,算不出一个好卦来!
12
牛道婆是死在自己五十岁生辰那天。
从前傅琯琯总喜欢开她玩笑:「师父,你那么厉害,怎么不算算自己多久大限?」
牛道婆皱着眉跺着脚,三角眼翻得十分灵动:「呸呸呸!我是做了什么孽有这么个徒弟!」
相处几年,清远道观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人,总还是有几分情义的,伏婴就拉走牛道婆,一边走一边劝:「琯琯开玩笑呢,您老还当真了不成。」
她五十岁寿辰那天,清远道观几个女子给她庆生,她换下了自己惯常穿的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和满头满脸的珠宝首饰,穿一套月白的深衣,花白的头发用素银簪子挽起来。
她给了傅琯琯一个护身符,最简单的那种三角状的,针脚粗陋,一看就是她自己缝的——作为一个道婆,她的针线活可以说是不忍直视,比傅琯琯还差,傅琯琯一直觉得她就是没男人娶才做的道士。
然后,她又将自己最喜欢的几个首饰给了七彩七巧,平时她抠搜得很,拿七彩七巧当自己丫鬟使唤,今天倒突然大方了。
最后,她给了伏婴一张纸,上面是她自创的没人看得懂的鬼画符,「你之前问我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傅琯琯耐不住,问她:「今儿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你别来这一出。」
牛道婆白了她一眼,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感人氛围被她破坏完了。
她端起酒杯,「和大家相识一场,老婆子很开心,这一杯酒敬大家。我这一生,从十三岁当道姑开始,灿若流星,按理说不该奢求什么了。」
傅琯琯心想,骗骗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招魂驱鬼画符点穴什么的,也好意思说灿烂辉煌……
「可惜,像我这样的天才,百年难得一遇,我的一生才学,无人继承,这是人生一大憾事!」
傅琯琯: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跟你学寻龙点穴的,我傅琯琯过得再差也不给人去看坟地!
「罢了罢了,喝完这杯酒,我们有缘再会!」
伏婴问她:「你要走吗?」
牛道婆连喝几杯酒,已经有些醉了,满脸通红,只是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傅琯琯举杯,「来来来,我们喝起来!」
之后大家都醉了,忘了尘世间的烦恼和各自的身份,唱起歌跳起舞来,又哭又笑的,一个院子都是女人,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谁。
傅琯琯指着自己的影子骂:「谁稀罕嫁给你!你去找你的妩儿去!她们比我会念书……比我温柔……你……你去……我不要你!」
伏婴对着月亮看牛道婆给她的纸,「爹……娘……姐姐……我想你们……」
七巧抓着七彩的肩膀使劲摇晃:「做饭能不能不放葱!能不能啊!我讨厌吃葱!」
七彩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放不下啊……我真的放不下……葱葱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吃葱葱啊!」
牛道婆直接跌坐在地上,抱着傅琯琯的大腿:「你为什么不好好做个道士啊!明明那么有天分!苍天不公啊!我要是有你这种天分,我至于一辈子当个道姑到处骗人吗呜呜呜呜呜……」
第二天,早膳时间都过了,牛道婆还没起床。
七巧去叫她吃饭,在房间里发现了她已经冰凉的尸体。
傅琯琯握着牛道婆给她的护身符,心底觉得挺难受的。
「我就说说而已,谁让你真的去算自己多久死啊,脾气真大……」
伏婴劝她:「她不会怪你的。」
「我才不在乎她怪不怪我!」
说是这么说,牛道婆下葬那天,傅琯琯还是哭得很伤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再也没有遮风挡雨的大人了。
13
傅琯琯对于不好的事的预感总是那么准确。
先是太子跟着泠水侯去讨伐高车,留下太子妃守东宫。
接着,宫里的十四皇子丰幼安猝死,皇后江采茉心力交瘁,流产了。
太子妃明临渊调查此事,结果发现皇子们接连离奇死亡,幕后黑手竟然是太子的生母胡嫔。
太子还没回来,胡嫔就被暴怒的皇上处死。
而太子带着大军回来的时候,也带回了泠水侯战死沙场的消息。
战功不能抵消胡嫔犯下的罪,即便太子妃跪地相求,即便泠水侯尸骨未寒,皇上还是废了太子,撵出宫去。
京城的形势瞬息万变,本来都与傅琯琯无关,可在这个时候,柳穆阳回来了。
他被柳赦扔到边关多年,如今年纪不小了,柳赦终于原谅了这个儿子,准他回京。
碍于他从前私自退婚的荒唐事,没人愿意嫁给他,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孤身一人。
回京那天,他来了一次清远道观。
没有进来,只是挂在墙上远远看了一眼傅琯琯,发觉傅琯琯还和多年前一样:娇气、脾气不好,看起来就不太聪明,因为血气旺,脸蛋总是红扑扑的,说不上多漂亮,却莫名让人觉得喜庆。
在那些阴谋诡计和黑色的交易中,柳穆阳妥协过,放纵过,虚与委蛇,同流合污,他天生就该做搅动泥潭的幕后黑手,戴着虚伪的面具游刃有余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傅琯琯却让他觉得,活得糊里糊涂也不错。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来了清远道观,就为了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