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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鹤谣正寻思这莫厨娘怎么胡乱咬人,却听她幽幽说:“鹤厨娘见多识广,用料考究,各位碟中黎朦子就是她特意让果子局采买的。妾听闻那小小一个黎朦子就价值两百文呢! ”
啥?
两百文?你咋不说两千呢?
明明是她十八文一个批发的!
“两百文一枚?”云太夫人皱起眉头,“这果子竟如此昂贵。”
人就是如此,一贯钱一个的鳆鱼不嫌贵,可两百文一个的果子却惊心。
云太夫人便问:“李监局,黎朦子真的要两百文一个?”
关鹤谣安下心来,虽不知那莫厨娘发什么疯,但有李监局为她作证,谣言止于智……
“回太夫人,的确…是两百文一个。”
…者?
“都是照着鹤厨娘给的订货单子去买的,写的两百文一个。”
关鹤谣瞪大眼睛看着李监局。
她深吸一口气,原来眼瞎的是自己。
她将订货字据给李监局时,两人一起对过,李监局分明是知道真实价格的。
李监局只是为了中饱私囊?
但关鹤谣总感觉以她的圆滑性子,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显眼,还在云太夫人面前自爆。
且莫厨娘也搅进来了,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要唱怎样一出大戏。
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太夫人明鉴,那黎朦子绝非两百文一枚,而是十八文。”
关鹤谣朗声驳斥了两人说法,说出何时何地何价定下的黎朦子,又把托付李监局采买一事细细说了。
可李监局居然一口咬定就是两百文她的圆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三分震惊、三分受伤加四分刚正不阿,“果子局有账册为证。”她转头问关鹤谣,“鹤厨娘说是十八文,有何为证?”
原来这里等着她呢,关鹤谣冷笑。
订一点水果哪里有什么一式两份、签字画押的讲究,她唯一的凭证就是交给李监局的那张订货字据。
可关鹤谣没在怕的。
虽知李监局极有可能还买通了店家,但她绝不受这个窝囊气,当即表示可将店家请来,当面对质。
双方各执一词,席间众人也看出这其中大有问题,神色郑重起来,满堂的仆从更是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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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是萧屹先开的口。
“想来这位莫厨娘不管采买,为何对一样食材进价如此清楚?”
莫厨娘正兴致勃勃看关鹤谣和李监局扯头花,没想到萧屹的问题直指她而来,吓了一跳。待抬头看到萧屹眼中像边关烈风一般的冷意,更是不觉心惊肉跳。
“妾是听人说——”
“道听途说,便拿来在家宴之上搅扰太夫人?”
莫厨娘两股战战,吓得再不敢说话。
同样要吓哭的还有关策。
五哥手里的银箸被他捏弯了……
看着那青筋暴起的手,关策回想起了这双手拿着藤条逼他扎马步、跑步的悲惨记忆。
一片寂静中,他忽地大吃特吃起来。
天老爷啊没照顾好关小娘子不知道五哥会怎么罚他,能吃一点是一点,补充体力!
关鹤谣安抚地看了萧屹一眼。
众人只见那小娘子仍板着一张俏脸站在那里,却不知她在看向席间某人的时候,冷冷挑起入鬓的桃花眸闪过柔光。
萧屹放松了手中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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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也不能不出力。
萧屹与云太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云太夫人点点头。
“阿秦,”他肃然开口,“大膳房那边是否还有现成的轿子在等?叫他们去钱家果子行把掌柜的接来对峙,要快。”
“是。”关筝下意识回答,又遣了婢子去做,而后突然愣住:那轿子是每夜在大膳房等鹤厨娘的,五哥怎的知道?
关筝的贴身婢子快步跑出去,徒留一阵寂静在身后。就只剩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顺便……看关策满脸悲愤地吃东西。
还是孟监司业务熟练,临危不乱,照常把几轮从食汤羹、糕点蜜饯之类指挥着上完。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众人食欲都受了影响。
“五郎,阿锦,再多吃一些。”
云太夫人糟心不已,好不容易孙儿们来家吃饭,竟赶上这样的事情。赵锦还不时叨两口,萧屹却是完全不动筷了。
嗯?这筷子怎么弯了?
其实,萧屹今日本就没什么食欲。
只因他高坐明堂吃着心上人做的饭菜,对方却在下面站着,他如何能吃得下去?
这辈子最让他有食欲的饭餐,都是在青帘居那张小破桌子上吃的。
今夜不过是硬撑着,吃关鹤谣做的那几道菜罢了。
可如今,眼看着她孤零零站在这宽敞华丽的厅堂里,被人诬陷中伤,他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只是不忍太夫人烦忧,他还是拿起了蟹兜。
蟹子已经凉了,萧屹微微皱眉,浪费了阿鸢的好手艺。
*——*——*
话说那轿夫毕五听三娘子的婢子说是鹤厨娘出事了,简直是拖着另外三个轿夫在跑。
自家二哥深受鹤厨娘优待,于情于理他都得尽一份心意。
府学后大街这一片连通夜市,很多店家夜间才打烊。这疯狂的轿子到了果子行,正好堵住了钱掌柜。
毕五三言两语说了来意,钱掌柜居然一点不惊讶的样子,锁了铺子自己就钻进了轿子。
不及细想,毕五抬起轿杆就要起轿,却见一细长眼的少年郎匆匆跑上前,开口就道:“我与各位一起去。”他神色很坚定,“我跟着轿子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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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跑就跑吧。”毕五没时间管这些,与同伴们抬着轿子健步如飞,那少年郎便当真跟着一路跑到了信国公府。
来回起码三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压成两刻钟。
关鹤谣看着被仆从带进来的两人,除了肥头大耳的钱掌柜,还有——
这不是小胡吗?
64. 三方对峙、局中局 反正就是要搞她嘛。……
钱掌柜进得玉馔堂, 便口中高喊什么“小民钱得财见过各位大人夫人!”跪倒。
他连连作着揖,忽眼一斜,一把将身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胡拽倒跪下。
狠狠的“扑通”一声, 关鹤谣听着都觉得膝盖疼, 心火更盛。
自己奴颜卑膝就算了,作践孩子做甚?
她听说此时百姓遇到官家都不用下跪,官员与老农说话都要下辇,总体来说各阶层之间起码维持着塑料的彬彬有礼。这钱掌柜倒好,迫不及待自降身份, 生怕别人比他快似的。
果然,云太夫人连忙让人扶他们起来,又真诚致歉, 说着因家中事务累他们跑这一趟。
钱掌柜陪着笑脸摆手。
云太夫人亲自将关鹤谣和李监局争论的事情说了,“钱掌柜, 那黎朦子究竟进价几何?”
“是十八文!确是十八文!”钱掌柜小眼一瞪,“关小娘子说得没错。”
关鹤谣皱眉。
这钱掌柜……怎么表现得这么大义凛然,而且好像和她同仇敌忾似的。
您哪位啊?
“太夫人!”李监局哀嚎一声就也要往地上跪,身边几个厨婢搀都搀不住。
李监局跪在地上, 声音带了一丝克制的哭腔,“妾在府内伺候八年, 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 从未胡乱报价, 从未中饱私囊!那果子确实是照着鹤厨娘给的单子买的,她和妾说的就是两百文一枚啊!”
她满脸沉痛,五官挤在一处向关鹤谣看来,“鹤厨娘为何非说是十八文?这不是往妾心口上扎吗?”说完就掩面而泣,哀哀切切地不断自白, 只说绝没有做出对不起国公府,对不起各位主家之事。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满院仆从看着向来和善爱笑的李监局这般委屈,而关鹤谣仍冷冷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心中纷纷有了计较。
啊,关鹤谣忽然看懂了剧情。
那么接下来,就该演正戏——
她看向钱掌柜,对方正也抬头看她,而后露出一个仿佛说着“我可不帮你瞒着了啊”的壮烈表情,就又跪下了,跪得比第一次还瓷实。
关鹤谣翻个白眼,您二位在这拜天地呢?
别说,倒也般配。
“关小娘子,实在对不住,可我、我不能帮你这样害人呀!”
钱掌柜抹一把额头大汗,“太夫人!其实、其实当时小人确实和这位关小娘子订说是十八文一枚,但是…她让小人以两百文一枚卖给贵府上。又说……说有人问起就咬定十八文,好诬陷果子局虚报价格,从中牟利。”
钱掌柜台词说得磕磕巴巴,但是那一脸弃暗投明的表情倒是很到位。
全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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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心机深沉,真可怕。”
“李监局那么好的人……”
那全世界最好的李监局更是瞅准了时机哭诉道:“鹤厨娘,你!你为何这样害我?枉我拿你当朋友,平日里糕点都拿给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