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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屹吃完了面, 把碗一推。
他忽在那小板凳上正襟危坐,轻声问关鹤谣。
“等义父回来,我请他老人家来此拜访…好不好?”
关鹤谣愣住。
头微微扬起,她露出了一个又呆又懵的表情。
在脑中把萧屹的问题倒腾了两遍, 她方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后在那个瞬间,任红霞飘满脸颊。
双唇轻启, 又抿住, 再被小白牙咬住, 这般折腾数个来回,关鹤谣终于在萧屹紧张的目光中开了口。
“你、你尽管请他来就是,只是我家中没有尊长与他商量。”
心脏狂乱地鼓动着,关鹤谣掩饰着慌乱夺过他的碗筷,转身走向灶台。
“所以这事情是我自己说了就算的, 只要他老人家不嫌我无礼就是……”
将面碗放好,关鹤谣撑着灶台深吸一口气。
她都忘了萧屹向来是个直球选手,总能这样出其不意地破人心防。
但她觉得,自己和他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也成长了不少。
哼,她现在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关鹤谣骄傲一笑,思索着反击的手段扭头看他——
萧屹单膝跪在地上。
有金色的光栖息在他眼中,如同黎明天幕上最不屈、最明亮的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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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鹤谣屏住了呼吸。
来自一枚小小指环的光,居然能照亮她整个视野。
她站在那里,一个昏暗的厨房里。
可她分明看见有四季鲜花正次第盛开;看见本该虚空的来路和注定辉煌的前路;看见有明月和繁星围绕着他们,正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无数次地升起、下落。
她看见一个在向她求婚的男人。
一个应被教导着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男人,一个应只跪天地君亲师的男人,正单膝跪在那里祈求和她结为连理。
“我会珍惜你,爱重你,照顾你,保护你。”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只属于你。”
“从今往后,我们夫妻一心同体,永不分离。”
像蝴蝶嗅到花蜜,像渴兽听到水响,像要被冻僵之人看到红闪闪的火炉。
关鹤谣难以自持地向他走去。
短短几步路,踏着绚丽的幻影,她走得深一步、浅一步。
“你怎么知——”
拉住她的手,萧屹打断了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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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保持着那个等待回应的动作,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中却带着颤抖。
他仰头,如看着太阳一样看着关鹤谣。
“你愿意嫁给我吗?”
关鹤谣没有让他问第三次。
她重重点头,热切地抱住他,吻住他。
就是他了。
即使他们可能本来不该相遇,即使他们真正相处不过半年。
可是关鹤谣的身心都在呼喊,就是他了。
她带着满腔的欢欣和真心扑过去,那是一生的重量,稳如萧屹都踉跄着险些摔倒,可是他牢牢抱住了自己的太阳。
寂静的厨房里,只剩下不顾一切、争先恐后着交换的誓言和爱语……
眼看着萧屹将那枚指环戴在正确的手指上,关鹤谣才挑眉笑道:“你去拷问大王啦?”
关鹤谣没有告诉萧屹赵锦穿越重生之事。
因赵锦身份特殊,兹事体大,也因为他自己的秘密该由他自己决定。
她也没有告诉过萧屹现世的婚嫁之礼。
可是萧屹现在却知道了如何求婚。
依据关鹤谣和赵锦对的口供,是因为关皇后深慕佛法,而赵锦也在佛法上很有造诣——这些恰都是萧屹告诉关鹤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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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萧屹知道关鹤谣的秘密后,就会更理解她为何如此重视那条谶语,这个理由甚至显得更可信了一些。
可萧屹显然有了自己的判断,去找赵锦问出了真相。
萧屹点点头,“没想到殿下竟有如此奇遇。”
神色一顿,萧屹又说:“他……实在不像活了九辈子的人。”
这话若是关鹤谣说,就是带着几分敬佩。
可由萧屹说来,不知为何总是有几分嫌弃。
关鹤谣被逗得笑起来,“别这么说他嘛,大王这个人——”
萧屹用一个吻打断她,“不许再说他了。”
“好好好。”关鹤谣忙攀着他撒娇讨饶,“来说一说我的未婚夫君。”
那四个字,在齿间转一圈,就让两个人都晕乎乎的。
关鹤谣傻笑着抬起左手,眼珠不错地对着指环看来看去,突然来了一句,“你家里能同意吗?”
她孤家寡人一个,确是如她所说——自己说了算。
萧屹却不一样,到底是正经人家的郎君呀!别被她拽着稀里糊涂就这么私定终身了。
萧屹看着她将手收到胸口藏住的动作,心就像被浸在热酒里陶陶然着欢喜。
“你不知道每次婆婆见我都要问我什么时候娶你?阿秦阿策也是一样。你若是担心义父,更是自寻烦恼。”
他抱着关鹤谣靠墙而坐,轻缓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
“义父早就答应我婚事全凭我自己做主,甚至说过,我就是如他一样不娶妻也随我。”
“关将军真的未成婚?”
关鹤谣听过这样的传闻。
可此乃人家隐私,她便从没有细究过,今日终于话赶话赶到这个话题。
“不只是未成婚,是立誓不娶。”
萧屹落寞地叹了口气。
“他与心仪的小娘子今生无缘,后来那一位更是早早香消玉殒,于是……”
因萧屹被关潜收养时,悲剧已经铸成。个中细节,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也许和街头巷尾传唱过的流言差不多。
除了他是在之后的时日里,真正亲历过——义父那十年如一日的,睹物思人的悲切深情。
关鹤谣震惊得无以复加。
国公府的嫡子,镇守一方的将军。如此一个人物,居然真的就这样发誓终身不娶。
“所以你便该知道,他这样的人,最在乎就是真心。我们两心相悦,他万没有阻碍的道理。而且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关鹤谣嗔他哄人,“关将军都没见过我。”
“是真的。”萧屹忙答:“他见过你之前随家书寄来的字签,看似很为我们高兴。”
“你可曾说了我出身?”关鹤谣忽然紧张起来。
与云太夫人等人的和谐相处让她不知不觉中忽视了一个事实——关府和信国公府本来是不对付的。
“自然都禀明了。与你说了义父并不在乎出身,阿鸢尽可相信。”
只是话音落,萧屹想起关潜当时的模样,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当时的义父,与其说是不在乎,倒不如说是……听到关鹤谣身世之后的另一种非常在乎。而与其说是痛惜关鹤谣的可怜,倒不如说是对关家的恨之入骨。
只是,当时的萧屹沉浸在与长辈坦白恋情的羞窘中,实在无暇再去探寻对方的反常。
无论如何,关潜对这桩婚事没有半分不满,他总是能看出来的。
关潜叹息的那句“好啊,我儿比我幸运得多,幸运得多。”也让他一边为自己庆幸,一边替义父难过。
“之后也正是他言说回金陵就为我…提亲,还让我好好待你。”
那时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居然美梦成真。
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萧屹看着那抹金色,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这真是个好方法。”他赞叹后人的巧思。
这就样用小小的指环,把两个人套在了一起。
自己打磨的指环,比那神秘老僧赠予的铜钱更让萧屹安心。
任前面是坦途还是险途,他和心上人的命运都已经联系到了一起。
她将会是他的娘子。
从此以后,无论是神是鬼是人想要伤害她,都要先从他面前走一遭。
天色已深,厨房中全然幽暗正应着萧屹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片刻也不舍得放开怀中的瑰宝,便直接抱着人去点亮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