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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躺在床上, 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从头到脚被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连着换了三个太医, 才敢意见一致地向太后报告:“陛下并无中毒迹象,且伤口不深, 也不致命,养上三五天便可结痂, 抹上特制药膏后也不会留疤。”
太后怒道:“那刺客呢!”
禁卫军统领早守在门外,闻言急忙进来跪下:“回娘娘的话, 当时事发突然, 虽然弓箭手及时出动, 可那刺客轻功甚高,陛下又说要留活口……”
“所以呢?”
“所以……”禁卫军统领噤若寒蝉, 不敢再说。
“所以你们让他跑了?”太后怒不可遏,抬手便将一只茶杯摔在他的脑门上,“废物东西!这么大个人, 这么多的禁卫军,你们竟然让一个刺客跑了?!”
“臣罪该万死!”小皇帝遇刺受伤, 禁卫军统领深知自己难逃一死,只能不住地跪地磕头,乞求不要祸及家人。茶盏碎片在他额头割开血口, 他也浑然不察。
“算了罢,母后。”御榻上的小皇帝一边喝药一边道,“是朕让他们留活口, 他们一时顾忌也是难免。”
“那刺客入我皇宫如入无人之境,逃走时更是无一人能追上,怎么, 这皇宫里竟都是些酒囊饭袋不成!”太后简直要被这离谱之事给气笑,“此等奇耻大辱,若是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陛下威严何存!”
寝殿中哗啦啦跪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喝道:“钱鹊!”
钱鹊跪在地上,膝行而前,双臂紧紧贴着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奴婢在。”
“那刺客是何时进的寝宫?”
“奴婢……奴婢……”钱鹊抖着唇,拼命回想,可怎么也回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陛下早朝结束后,就在殿中看书,而后去太后宫中一起用了顿午膳,回来后赏了会儿梅,就去午歇了,所有环节都不应该有外人溜进宫中。何况陛下进去的时候他还伺候陛下更衣了呢,根本没有发现殿内有人啊!
太后冷笑一声,环顾四周:“英极宫中藏了个刺客,从掌印太监到洒扫宫婢,原来都无一人知晓?你们就是这么当值的?还是说……你们当中有细作?”
“娘娘,娘娘!”钱鹊不想死,一边哆嗦一边努力稳住声音,“这刺客一定有蹊跷!他、他将陛下击晕,在寝殿里待了那么久也不动手,非得等到奴婢进去才忽然挟持陛下,这这这,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啊娘娘!”
太后神色凝重:“宫里可有丢失东西?”
一名宫女畏畏缩缩地回答:“回娘娘的话,已经清点过了,宫里没有丢东西,也没有破坏损伤过的痕迹。”
小皇帝躺在床上插嘴:“既不图财,也不图命,他到底图什么呢?”
“去查,这刺客究竟是何来历。”太后的目光扫过屋中众人,一个禁卫军统领,一个司礼监掌印,显然都不能再用。而这里见过刺客的,除了那一群抖如筛糠的宫人,便只剩下了……
“戚卓容。”她缓缓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晦暗不明。
“奴婢在。”戚卓容跪在门口,闻言直起身来,与太后对视。
太后握着椅柄的手不由收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听说你与那刺客交手,救了陛下?”
小皇帝又在插嘴:“是啊母后,当时吓死朕了,戚卓容那一剑劈过来,朕还以为他要弑君,却原来是把刺客的面具劈开。那刺客忙着遮面,这才让朕逃脱。要不是他,朕还不知道要被挟持多久呢。”
太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当心伤口裂开。”
小皇帝悻悻闭嘴。
太后复又看向戚卓容,见其仍是一副无辜又清正的模样,不由心生郁戾:“那么多禁卫军都没能抓住的刺客,却败给了你,戚卓容,你好高明的身手。”
“娘娘谬赞,奴婢不胜惶恐。”戚卓容道,“禁卫军未能抓住刺客,是因他轻功超群,而奴婢至多只是偷袭得手,算不上打败。更何况,奴婢那几招也并不高明,在场的禁卫军都能看出来,与军中练的是同一套招式,是奴婢在甘州那几年耳濡目染学的罢了。”
“你倒是聪慧,从前的监军竟没哪个能跟你一样,还能把军中招式学过来的。”太后用指甲摩挲着椅子上的雕花,阴沉沉地说道,“依你之见,那刺客是何来历?”
“回娘娘的话,奴婢斗胆猜测,那刺客应是江湖人士,只需从江湖入手,专查轻功出众者即可。他又怕被人看见样貌,显然此前曾抛头露面过,说不定还颇有名气,那范围又可缩小……”
“咳咳咳!”小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水,朕要喝水。”
太后拧了拧眉,方才茶盏已经被她摔了,她便支了个宫女再去倒一杯来。
趁这间隙,戚卓容疑惑地看了小皇帝一眼,就见他在太后背后拼命朝自己眨眼睛。
怎么,她说的哪里不对吗?
“你继续说。”太后道。
“呃,不过……”她心思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还有另一种猜想。今日漠北军一行刚刚入京,才在城外驻扎下来,陛下便在宫中遇刺,这样两件大事发生在同一天,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哦?”太后眯了眯眼,“细细说来。”
“奴婢愚钝,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那刺客大白天便敢在皇宫里穿行,想必对皇宫布防了如指掌,能得到这种消息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江湖人,一定和宫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戚卓容道,“娘娘先前说英极宫中有细作,不如再想宽一些……”
太后的食指轻轻敲在雕花椅上,若有所思。
她想起吴佥事传来的密信,信上写戚卓容在漠北军中是如何被梁靖闻及其部下排挤,梁靖闻死后又是如何被迫跟着梁青露的先锋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一启程回京便神气活现,还强行要走了梁青露定制的柳叶镖收为己用,把梁青露气得不轻。
想到这儿,她看向戚卓容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这漠北军中,有人与后宫勾结,要行刺陛下?”
戚卓容立刻伏地:“奴婢绝无此意!请娘娘明鉴啊!”
“母后,朕累了。”小皇帝饮完茶,疲惫道,“朕中午没睡成觉,如今喝了药更觉困乏,只想一个人休息会儿。您若是还没问完,便带人回您宫中继续问,若是觉得问得差不多了,那就索性该罚的罚,该赏的赏,该查的查,今天就先这样罢。”
太后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可见平时防卫是何等怠惰!禁卫军和英极宫的人全部换掉,萧统领守卫不力,致陛下龙体受损,追击刺客不得,双罪并罚,停职下狱;钱公公侍奉不力,宫中混入刺客而不察,停职禁足。具体如何决断,等刺客案查明后再议。来人,把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拖下去!”
她的目光又落到戚卓容身上,顿了半晌,才道:“戚卓容于甘州监军三年有余,如今甘州大军得胜归朝,戚卓容亦有苦劳,依旧沿袭司礼监秉笔之位,同时暂代钱鹊管理英极宫。”
小皇帝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翘。
“至于刺客一案……戚卓容,事发英极宫,你是唯一与刺客交过手的人,如今又暂代掌印之位,若交予你查案,你可有把握查清、把刺客捉拿归案?”太后冷冷道。
戚卓容叩首道:“幸得娘娘抬爱,奴婢……定不辱使命。”
太后拂袖而去,殿中宫人悄悄退出去清理残局,只剩了戚卓容和皇帝二人。
戚卓容走到床边,凝视了他片刻,道:“陛下,疼吗?”
不是来跟他谢恩叙旧,也不是问他刚才挤眉弄眼是为什么,更不是来跟他长谈甘州数年的故事,只是来问他一句,疼吗。
“疼的。”小皇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朕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
“疼便不要说话了。”戚卓容放下帷帐,温声道,“陛下放心睡罢,奴婢出去看看他们打扫得如何了。”
暗金色的帷帐垂下,连外头的日光都变得昏昧起来。
“等等。”
帷帐外的人影驻足:“陛下有何吩咐?”
“你救驾有功,太后没有赏你的,朕会赏你。”小皇帝呼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想要陛下好生歇着。”
“油嘴滑舌,不算,重新说。”顿了顿,他又道,“戚卓容,你真没变。”
“但陛下却是变了。”她依旧温和笑道,“陛下长大了。”
小皇帝抿了抿唇。
“陛下睡罢,奴婢会一直在外候着的。”
他看着那道朦胧的人影走远,关上殿门,寝殿中再次恢复幽静。
他终于抵抗不住药效的困倦,沉沉睡了过去。
27. 第 27 章 戚卓容,朕真是喜欢你。……
小皇帝这一觉睡得很深, 醒来已近戌时。
他从床上爬起来,牵扯到脖子,不由轻嘶一声。睡了一觉, 这伤似乎痛得更明显了。外面的人听到响动,推门进来, 服侍他穿衣。
“陛下饿了么?”戚卓容一边弯下腰给他封好腰带,一边问道, “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随时都可以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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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卓容直起身子, 发现他果然已经快长到了自己嘴唇的高度。
“不是奴婢矮了,是陛下长高了。”她正色道。
何况她也有长高好么!只是谁比得过发育期的孩子啊!
小皇帝坐在桌边, 百无聊赖地看着宫人们上菜,待人都退下后,他才指了指桌面道:“试菜。”
戚卓容愣了一下, 随即拿起一旁的空碗筷,一道一道尝过去, 就像几年前一样。
“好吃么?”
“好吃。”
小皇帝叹了口气:“朕听说你在甘州住得不好,吃得也不好。”
戚卓容笑道:“若是与皇宫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如, 但与边境百姓相比,还绰绰有余。”
“你寄来的密信,朕每封都有看, 只可惜不能回,你不会怪朕罢?”他托腮望着她,筷子搭在指间, 很没规矩地转着。
“奴婢岂敢怪罪陛下。”戚卓容放下试菜的碗筷,“菜快凉了,陛下趁热吃。”
“坐下,一起吃。”小皇帝点了点旁边的凳子,“不必跟朕生分,朕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都跟朕讲讲你在甘州遇到的事情。”
戚卓容便从头开始跟他讲。那些在密信里一笔带过,或是根本没提的事情,都从她口中娓娓道出,比信上更翔实、更生动。野蛮生长的“茶树”、深鼻高目的混血、汁丰味浓的烤肉、辛辣呛喉的土酒……当然也少不了鲜血飞溅的人头、零碎腐烂的残肢与凄迷厚重的挽歌。
小皇帝越吃越慢,最后索性搁了筷子,道:“戚卓容,朕在吃饭。”
“陛下让奴婢讲甘州的事,那奴婢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戚卓容面不改色,“当然,陛下不爱听这个的话,奴婢换一个讲也可以。”
小皇帝忽然凑近了她,对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看了会儿,扬眉笑道:“戚卓容,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试探朕。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朕?”
戚卓容纹丝不动:“陛下也还是那么爱试探奴婢。”她瞟了一眼他的脖子,“……甚至比以前更加多疑。”
小皇帝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低头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戚卓容心道,这都发现不了可就真见鬼了,且不说一个江湖刺客是怎么无声无息混入皇宫还能全身而退,就当他天赋异禀好了,堂堂皇帝被刺杀后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还有工夫冲她挤眉弄眼,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过,你的表现,让朕心甚慰。”小皇帝嘻嘻一笑。
戚卓容嘴角一抽:“陛下……您可别告诉我,您专门指使人刺杀自己,就为了试探奴婢的忠心。”
“怎么会?你的忠心,也不值得朕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戚卓容点头,心道果然。
“但是,”小皇帝抬眼,悠悠地看向她,“朕承诺过要让你当上司礼监掌印,那朕就一定要做到。你看,你已经是代掌印,很快也会成为正式掌印。”
戚卓容一怔。
小皇帝的目光干净又明亮,却又带着一种得逞后的坦荡,泛着微微的光。明明是她应当谢恩,他却仿佛才是讨赏的那个。
戚卓容未料到他会赠予自己如此丰厚的见面礼,想起自己在路上的种种谋划,便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不由轻咳一声,撩袍下跪道:“戚卓容,谢陛下恩赐。”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小皇帝让自己起来,不由疑惑抬眼,正对上他高深莫测的表情:“但你也犯了一桩欺君之罪,别以为朕忘了。”
戚卓容茫然。
她远赴漠北三年,怎么欺君?她密信里写的可都是实话!虽然,虽然可能有那么一丢丢地夸大其词,把自己的处境形容得比较艰难,但那也算不上欺君嘛!
小皇帝说:“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在这皇宫最后一晚和朕说了什么?”不等她回答,他接着道,“你告诉朕,从英极宫的西窗口望出去,把几颗星星连起来,就能看到一部星图。一月半是圆环,二月半是三角,三月半是四角,四月半是五角……最后下一个一月半又变回成圆环,如此这般,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