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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很沮丧,可我也不会射箭,我捧着钱袋子问店家,能不能买。
店家笑道,这是个喜头,大家只能各凭本事赢回家。
我们拿不走小兔子,可是夏侯离可以,那个小仙儿怂恿着他上前来赢彩头。
我和玲珑归置到一边,看夏侯离,举弓射箭,毫不费劲,正中靶心。
小仙儿拍掌欢笑,店家把小兔子泥塑捧上前去给她,她很高兴,朝夏侯离身边奔过去。
我们主仆没看下去,挤开人群往外走,玲珑还垂头丧气,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玩意儿不值钱,没什么意思......」
玲珑低头闷声道:「主子最近都很不开心,我就想给你赢个彩头,叫你高兴高兴,我真没用。」
本来并没觉得什么,昙仙儿从来都是求而不得的,早就习惯了,没什么。
可这个讨厌的玲珑,惯会惹人掉眼泪。
我用手揉了下眼皮,一边揉一边笑道:「胡说,我明明很高兴,天天都很高兴......」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比起之前差点殉葬,现在起码是个太后了,没那么缺吃少穿的。
我半睁着眼望着前方的灯火,有些迷离了,晃得眼睛朦胧。
正说着,玲珑忽然停下脚步,扭身跑回去。
她赶在我拦截她之前,拉住夏侯离问:「督主,小兔子能不能给我?」
一根筋的玲珑。
那个小仙儿把那小兔子紧紧捂住,张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玲珑,还有,追上去的我。
夏侯离默不作声地望着我。
我狼狈地把玲珑扯回身后,掀眼对夏侯离微笑:「她胡闹,不用管她。你们继续玩吧。」
夏侯离仍盯着我,街上的灯火都融在他那双璀璨的眼里,明明是很和煦的光芒,可是看一眼,就觉得冷一秒。
就好像,你曾经拥有过一件至珍贵的物件,到头来,不属于你,这物件愈好,你就愈忿忿不平。
可注定的,什么办法也没有。连挣扎都没得挣扎,就陷入沼泽里。
我不敢再多贪看一眼,急忙拉着玲珑扭身就走,手腕却被紧紧握住了。
我挣了挣,施压在手腕上的力量却分寸不让,蛮横的督主。
「为什么哭?」
那低得发沉、哑得发闷的声音差点又叫我破防。
不知道藏在胸脯下那颗破损的心都叫酸醋酿过几回了。
还好这回我摆布住了那汹涌的眼泪。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回过脸望了眼边上神情异样的小仙儿,再望向夏侯离,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督主看错了,今儿这么好的日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哭的。」
这回我摆脱了他的束缚。
玲珑说要去湖边点花灯祈愿,她去买灯,我坐在湖边等她。
灯火通明,我的眼前却忽然一暗。
十七
半昏半醒之间,我听见一群人在说话。
「这么个白【创建和谐家园】嫩的大美人,可惜了,马上就要喂鱼了。」
「蠢货,玩完再沉塘,谁知道......」
一寸寸的黑暗侵袭着意识。
「玩得尽兴点,下点猛药。」
有人捏住我往嘴里灌水。
「搬到船上去,玩完往湖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手脚被束缚,我被扔到了一张床上,摇得厉害,已经在画舟上了。
我听见男人粗噶放浪的声音,衣帛撕裂。
污糟的恶鬼要欺凌上来。
有人握住我的脚腕,有人按住我的手,有人扯我脖上最后一抹丝带。
昙仙儿真是个倒霉鬼啊。不过就是贪玩一会,就要落个这样的下场。
真是不甘心啊。
「急什么。等药性发作了,这小娘们自己勾上来......」
浑身开始发软,发烫,发红。
那些人开始拆掉我手上脚上的绳索,他们知道,发作之后,我根本不会再有半分力气挣脱了。
我拼力用尖锐的指尖划大腿上的嫩肉,破开,陷入,很疼,可是还不足以抵挡那疯了似的欲念。
我死死咬住唇,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
那些男人也开始要发疯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
却听见几声闷哼,有滚烫的、粘稠的血溅到我光裸的手臂上。
有人用温热的指腹奋力地擦拭掉我手臂上的血。
可男人的触碰此时是最致命的。
我半张开眼,什么意识也被情欲的一场大火摧枯拉朽地烧将起来。
来的人是我想要的人,可是是我不能要的人。
我猩红着眼,咬牙对他说,「夏侯离,不要碰我......」
他没听话,捏着我的足腕覆身上来。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落进来几点模糊的光,根本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不要,我不要你......」
夏侯离,你知不知道,昙仙儿和你已经错了。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唇印在我的额头上,音色发沉:「这会,你只能要我了。」
那是无药可解的媚药,再拖延下去,血脉挣裂,死路一条。
他不由分说,撞进了那个禁忌世界。
一错再错。
晚来风急雨骤,黑沉的夜,狭窄的船舱忽然被雷雨裹挟着,卷入汹涌漩涡,在翻腾的巨浪中,自此坠入无法无天、永无白昼的万丈深海之下,永不见天日。
十八
行事至夜半,江面上下起了雷雨,一程风,一程雨,一程凉。
我失去所有力气,被他双臂禁锢在怀里。
我低头看着我们相扣的十指,每一根血脉都在发麻,脑子也轰鸣得厉害。
我这是做了什么,法理不容,世人唾骂,令人发指。
丧失的理智、纲常渐渐被找补回来,连带着那无情无义的言语也从唇边疲惫泄露。
「夏侯离,送我回宫。」
我的脸掩在他敞露的胸怀里,没有望他的神情,只是话刚落,他的身躯微顿。
他的嗓音哑得厉害:「然后呢?」
「然后,」我艰难地从唇间蹦落剩余的字,「督主和本宫,没有然后。」
他扣着我的指尖那样发冷,一言不发。
沉寂了半晌,他沉默着推开我,起了床,一边理裳,一边踱向窗边,停在窗边,背对着我看雨。
雨被江上渔火照得凄迷,他的背影被这迷离雨夜镀得孤寂沉鸷。
我捡起红色肚兜,单薄的丝料被他揉得发皱,手指一捻,重新覆上发冷的胴体。
一件件披了回去,我扶着床沿,虚软地站起来,窗边的他忽然冷笑道:
「在床上是离哥哥,下了床,什么也不是。」
「早知如此,奴才就不该来。」
「娘娘是生是死,与我又何干。」
那样深沉的悔意、恨意,比满窗江雨还寒心彻骨。
眼泪差点就抖落了下来,我用力咬住下唇,把那些沉痛压下去。
「欠你的,我会还你的。」
一茬又一茬的江雨把船舱内的寂静都淹没了。
终于等到夜雨暂歇,他先走出狭窄的船舱,最后沉重的乌靴在船槛那里停顿。
「娘娘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他扬起手,手上的小兔子泥塑在迷离黑夜里白得那样扎眼。
「奴才以为,娘娘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的东西抢不到,就会哭鼻子。」
小时候,小家奴为了哄小庶女不委屈、不掉眼泪,总是用尽办法为她赢尽她想要的彩头。
不一样了。管制眼泪的阀门又在震震地松动了,要拼了命才能把锁焊死、把门堵死。
一滴眼泪也不要掉。
我就那样干着眼,看着他毫无眷恋地把那件小兔子掷进沉黝黝的江水。
咕咚一声一沉到底。
最后是东厂的护卫把我送回宫,沈延站在朱红宫门前,冷着脸,负着手,寒声问我:「母后今晚去哪里胡闹了?」
我筋疲力尽,没有应他,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黑黢黢的深宫里头走,仿佛永远也没有天光。
可沈延不放过我,他扯住我的手,疯了似的,拖着我往我的宫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