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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加了一句:“谢郎手有疾痛,意卿代笔,问候舅父大人颐安。”
谢楚河最后在落款处摁上了他的私章,然后拿起来,通篇看了一遍,表扬道:“夫人的字圆润可爱,字如其人,极好。”
苏意卿斜斜地瞥了谢楚河一眼:“很不要你乱奉承,我的字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娘都说了,【创建和谐家园】岁的孩童写得都比我强些。”
“那是岳母大人过于严苛了,我看朱太傅家的敏儿写得就不如你,还差那么一点点。”
苏意卿生气了,拧他的脸颊:“你真把我的字和小孩子比啊,太坏了,以后再也不帮你写了。”
谢楚河又笑,笑得苏意卿脸上一片绯红。
半晌,苏意卿才恢复了正色,对谢楚河道:“谢郎,我有点担心黎黎,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她现在什么情形,我想见见她。”
谢楚河却有些皱眉:“那个小姑娘的父亲,也就是闽越族长,和林成备暗中有所往来,这次的事情,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此形势不明,你暂且先不要去见小姑娘,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她现在到底是否安全,好叫你放心就是。”
苏意卿向来听话,乖乖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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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河让人出去探听了一下。
那天山上遇袭,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女第一时间将黎黎压到自己的身体下面,那群蒙面人的目标并不在黎黎,谁也没有去管她的死活,故而,那个侍女被射成了筛子一样,而黎黎居然奇迹般得毫发无伤,已经被她的父亲接回家去了。
苏意卿听了才放下心来,但她再想起黎黎和蓝安图的将来,又觉得有些发愁。
她那样烦恼的样子,连谢楚河都不明白她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又在想什么,问了几次,苏意卿都支支吾吾地不说,最后谢楚河干脆又把她扛到床上一番胡闹,等闹完了之后,苏意卿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也想不起她的小烦恼了。
隔了十来天,赤苗族长悄悄地来访,谢楚河和他在书房闭起门来商议了半天之后,然后,他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又隔了七八天,赤苗族长再度到来,这回,他将族中的大巫祝带了过来。
谢楚河让他们见了蓝安图。
蓝安图还是老样子,他所说的那群“庸医”最近想着法子给他解毒,各种汤药灌得他整天肚子都是鼓的,可惜,没有任何作用,他越发地暴躁起来,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眼睛闪着颓废而凶狠的光。
大巫祝摸了蓝安图的脉象,又扎了他手指,取了一点血出来揣摩了许久,甚至拔下了蓝安图的几根头发,用火烧了,仔细观察那灰烬,如此斟酌了半天,对赤苗族长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族长转头对谢楚河翻译道:“大巫祝说世子应该是中了莫蓝草的毒,这是沱江上游岸边的一种异草,很罕见,有剧毒,但比较难办的是,世子身上的毒不止这一种,几种毒物混合在一起,连大巫祝也摸不准,怕一个弄不好,反而把毒素催发起来,最好能找到原来的毒药,才有把握解毒。”
蓝安图虽然躺在床上,但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乌沙……是他!原来……是他要、要害我!”
镇南王病倒了这么些年,始终是乌沙找人为他诊治,乌沙本身就是族里首屈一指的巫医、又是镇南王妃的兄长,他说镇南王是生了怪病,蓝安图也一直没有怀疑过。
他原本对自己中毒一事还未能尽信,如今听赤苗族长这么一说,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禁目眦欲裂:“父王……待他、亲如兄弟,他、他竟然如……”
赤苗族长冷冷地道:“世子,你空有第一勇士的头衔,脑筋却不是很好使,闽越族的乌沙这两年行事越发张扬,隐约有替代镇南王之意,这在各个部落的族长之中几乎人尽皆知了,只有你和王妃看不到,何其愚蠢。”
赤苗族长原本寻了谢楚河做靠山,试图上位,没想到谢楚河最终还是属意蓝安图,使得他功亏一篑,虽然谢楚河一力承诺将来许他种种好处,他也应允了,但难免心中还是不甘,反正蓝安图现在动弹不得,他就趁机讽刺几句,也算心中舒坦。
蓝安图气得要命,话又说不太利索,磕磕巴巴地和赤苗族长对骂,听得谢楚河不耐烦,径直走开了。
谢楚河去和苏意卿把这些情形都说了。
苏意卿听着,犹豫着道:“若说要找到原来的毒药,不如,还是去找黎黎,看看她有没法子从她父亲那里取得这东西?”
谢楚河沉吟了一下:“也好,倒是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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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都出去了,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蓝安图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他本来是粗鲁奔放的性子,如今这样如同废人,往后也不知如何了,这种境地几乎令他发狂。
他心中愤怒,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出了满头大汗,只将身子抬起了几分,便又力竭,跌了回去。
“啊……”他发出了一声嘶哑的闷叫。
“安图哥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喊他,带着哭腔。
蓝安图怀疑自己听错了。
“安图哥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太好了。”黎黎的小脸蛋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满脸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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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安图吃了一惊:“你、你怎么……”
看见黎黎, 他就想起了乌沙,心中郁愤, 但也知道黎黎是无辜的,她一直都那么倾慕他,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小软软的团子长成了如今这么大, 想恨却恨不起来,只能叹了一口气。
黎黎泪眼婆娑地望着蓝安图:“哥哥,谢夫人和我说,是阿爹给你下了毒, 才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说的是真的吗?”
蓝安图吃力地把头扭过去,不吭声。
黎黎是个聪明的孩子,今天苏意卿偷偷地把她叫过来, 和她说了那番话, 她如同五雷轰顶, 原本是不信的,但现在看着蓝安图的反应,心下也明白了,不由地腿脚发软,一下跪倒在地上, 放声大哭。
蓝安图听她哭得伤心, 心还是软了,涩涩地开口道:“你、你别哭,和你……无关, 你走,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黎黎咬了咬牙,跪着挪到床边,抓住了蓝安图的手,她还在流着眼泪,但稚嫩的目光中却带上了坚定之意:“安图哥哥,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阿爹他做得不对,身为百越的子民,他不该去害姑父、不该去害你,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蓝安图吃力地摇头:“你……别掺和……危险。”
黎黎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抬手把眼泪抹去,小小声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冒失,你别总把我当作小孩子看待,我已经长大了。”
她又想起了谢夫人方才怂恿她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期望,她鼓足了勇气,问道:“安图哥哥,要是、嗯、要是,我这次能够救了你,将来等我长大了,你能不能娶我呀? ”
黎黎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其实蓝安图对她无意,始终视她如妹妹,即使父母之命也管辖不住他,他一直都喜欢那种高贵美丽的汉家女子。
但黎黎还是很喜欢他,百越族的女孩,一颗心总是坚韧刚强的,从小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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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安图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不过他此时是跳不动,只是抖了一下。
太可怕了,那么乖巧的黎黎,谁教她这种话的,简直荒唐。
“你、你……”蓝安图急得不行,一下子更说不出话来。
“没有反对,那你就是答应我了。”黎黎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站起身子来。
她、她居然飞快地跑出去了,蓝安图叫都来不及,只能气得捶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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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黎回到家中,乌沙自然叫她过去,仔细盘问今天去谢夫人处做什么了。
黎黎伏地掩面大哭:“安图哥哥是为了救那个汉家女人才跌下山崖、如今下落不明,她自己却好端端的,必定是她见死不救,我就想问问她,为什么那么狠心,我好恨她。”
乌沙对蓝安图的下落也十分关切,他曾去归德国将军府上询问,但谢楚河很冷漠地说蓝安图掉下悬崖了,他只救下了自家的夫人,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知。
乌沙派出去的杀手全部死了,他也不知道当日究竟是何情形,他本来打算杀了苏意卿再嫁祸蓝安图,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除掉了蓝安图,倒是个意外之喜。
事后乌沙也派人仔细搜查了那片悬崖下方,找到了一些衣物的碎片和零星的肢体残骸,不敢断定是不是蓝安图的,他是个谨慎细微之人,便暂且对外隐而不发。
如今他听女儿这么说,严肃地皱起了眉头:“黎黎,你太胡闹了,谢夫人是什么身份的人,你怎能这样对她说话,幸好她大度,不和你这小孩子计较,以后断不可如此了,父亲还须得与谢大人交好。”
“可是,外头都传说,是谢大人为着争风吃醋的缘故,故意害死了安图哥哥。”
乌沙心中烦躁,不知道是谁在城中散布这种谣言,搞得形势越发混乱。如今镇南王卧床不起,蓝安图死无全尸,正是他掌握百越族的大好时机,他不希望再乱下去了,若百越真与朝廷正面起了冲突,他根基未稳,对上谢楚河根本毫无胜算。
他当下厉声道:“不要跟着外人胡说,谁在传这谣言,我马上叫人追查,定然严惩不贷。”
黎黎大哭着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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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黎黎来找苏意卿,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递给苏意卿一个小圆盒子。
苏意卿打开来看,里面是半盒子淡绿色的粉末,带着草木的清新芳香,味道十分好闻。
“这是什么?”
“这个,大约就是毒药了。”黎黎看过去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阿爹原来给我的,说是一种香料,可以让人增加胃口的,叫我平日给姑姑和安图哥哥做东西吃时不妨放上一点,但是小孩子吃了不太好,让我自己不要吃。”
连苏意卿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了蹊跷,不由同情地看了看黎黎。
黎黎倒很坚强,似乎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真的长大了。
她忍住没哭:“姑姑从小把我养大,她就如同我的母亲一般,如果……真是我害了她,那我简直是禽兽不如了。谢夫人,求求你,你是好人,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苏意卿安抚了黎黎许久,然后送她回去。
赤苗族的大巫祝拿到了那盒粉末,躲到屋子里捣鼓了半天,终于断言就是这种毒药了,但其中成分之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毕竟乌沙是百越族最厉害的巫医,他所下的毒,寻常人很难对付,大巫祝可以勉强一试,但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蓝安图得知以后,不免又嘲讽赤苗族的人无用,大巫祝听了生气,给他扎了两针,终于成功地让他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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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妃给归德将军府下了帖子,这个月末是镇南王的生辰,他如今人虽然在病中,但这寿宴还是要为他办的,贵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邀请,自然少不得谢楚河和他的夫人。
苏意卿对这位镇南王妃难免有些同情,也想去看看她,就应允下了。
谢楚河腿上的骨伤还未痊愈,不便同去,但他放心不下,专门叫了属下十名武艺高强的护卫跟随过去,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夫人左右。
到了镇南王府,镇南王妃亲自到门口来迎接。
如今的贵州城里,除了镇南王,就是谢楚河的官位最高,且手握重兵,身为将军夫人,苏意卿如今走出去也是独一份的尊贵。
镇南王妃雍容高贵,苏意卿若正经起来也是仪态万端,两位贵妇人相互携着手,笑语盈盈地进去了。
苏意卿见镇南王妃比上回见时削瘦了许多,但神色从容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她的独生儿子如今生死不明,她还能这样端得住,苏意卿心里也是服气的。
镇南王在身强力壮的时候是滇南这片地方的实际掌权人,他的府邸占地极大,景致富丽堂皇,健壮的武士守在廊前殿后,身段婀娜的侍女穿着独特的绮罗镶边花裙,奉酒端茶,在那里服侍着今天过来的贵客,看过去一派祥和晏晏的样子。
今日的寿宴设的是晚宴,待苏意卿坐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镇南王府中点燃了一根根儿臂粗的高烛,照得厅堂上亮若白昼。
百越人虽然豪爽粗野,但镇南王府上的礼仪大致还是和【创建和谐家园】一般,男女宾客分了两边,镇南王不能待客,那边的男宾由闽越族长乌沙招呼,而这边的女宾自然是镇南王妃亲自款待着。
由于座上都是各家的女眷夫人,苏意卿带来的十个护卫不好跟随进去,只好站在厅堂的门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动静。
镇南王妃拍了拍手。一群年轻的百越姑娘随着乐声在堂下跳起了舞蹈,她们的舞姿奔放,如同蝴蝶一般,旋转起来的时候,裙摆翩跹,衣袖轻扬,令人眼花缭乱。
守在门外的护卫视线被【创建和谐家园】们遮挡住了。
仆妇们端上了各色菜肴,不尽的山珍海错。
苏意卿想起蓝安图父子身中奇毒,心里总有些防备之意,这些菜肴并不沾口,只是微笑着和镇南王妃寒暄。
镇南王妃目光微闪,亲手拿了酒壶,给自己和苏意卿分别斟满了一杯酒,举起来:“谢夫人,可是今日的酒菜不和你的口味,我这做主人的实在过意不去,给你赔罪了。”
苏意卿拿起酒杯,只在唇上碰了碰就放了下来,抿嘴笑道:“不瞒王妃说,我这几日得了风寒,正服着药呢,大夫说了,一点酒都不能沾,就这个,我家大人临出门前还一再叮嘱呢,我还是听他的话,免得回去被他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