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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别过眸子,叹了一声方道:“两淮盐案本事皇上交予我的差事,辛苦一大遭,让人捡了漏,我怎甘心,再者说清官难寻,贪官还不好找么?杀得了这一批,紧接着又是一批,敲骨吸髓且不会比前面的人差”
眼光悠悠飘来,戚无邪靡音上扬:“说来听听”
小狐狸眸光一闪,抱紧了膝盖,她偏首嗳了一声,而后道:“你说,以海运替代航运能否可行?”
盐帮星火相传百年,从前朝伊始,走得便是这一条淮水连通京城的运河,若从海上行,不仅路途更久,且海船的维护和使用更为费银,大海不比河道,一望无际,诡谲不测,隐含的风险和成本都非常高。
这是原先,如今一个套路延续了百年,漏弊陈规,也使得出一趟盐船的开销大大增加了。这么说吧,一艘船从淮州出发,虽有关防盐引在手,但各个关卡一番盘问,想要顺利出卡,红包银子是少不了的。
这才是淮州地界,若出了这地,衙蠹仓胥恣意敲诈,小人奸棍恶意包揽,势豪勾结官吏勒索刁难,每一道卡没有银子疏通关卡,就没有吹帆的风。
如此一来,一趟河运的成本甚至比海运要高出了几倍之余。
戚无邪听了她的话,沉吟后道:“墨守成规,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个是有年头的大弊端,盐帮现在没有一言堂,谁来破这个规矩,敲这个板?”
姜檀心思之慎之,摇了摇头:“码头一事,盐帮重创,他们已无资本固守祖宗之法,若不寻变通,必定衰竭而亡,我想我得去找一个人谈一谈,不试又怎么知道?”
顿了顿,她似乎记起了一件事,海运除了成本投入,第一次下海,恐怕还需要有人护航,镖局开道会有人先行亮镖威,敲山震虎,告诫山贼,那么海运亦然。
本还得思虑从哪里借兵护航,这一想起戚无邪下淮州,可是带了一支士兵船队过来的,有了这一谈判的筹码,姜檀心信心倍增。
手一撑,她挪了挪位置,往戚无邪那挨得更紧些,笑得狡黠,眸色清亮,她试探着开口:“督公,问你借个东西……”
戚无邪偏首看了她一眼,心下已经了然,可嘴里依旧装着糊涂,不紧不慢泄出一丝暧昧之语,他拖长了尾音轻笑道:“这话,可又是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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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风过松林,崖上风景独到,一袭月光清辉无限,一双并肩衣袂飘决。
我若问你借臂膀枕之入眠,可愿?
*
晨曦微露,细雨绵绵,翌日清晨从梅山上下来之后,天便落起了淅沥小雨。
戚无邪只送了她至山脚,便哈欠连天说要回去补觉,姜檀心看他眼下青黛一片,心知昨晚他当了她的靠枕,又在这样的山崖石上,细皮嫩肉的督公大人受得了这样的“苦”极为难得。
一颗心是饱满欲滴的欣悦,饥肠辘辘可用食来果腹,可心空缺了洞,填补不易,好在,她感激上苍让她充溢,让她感怀这一份不可思议的感情。
一路进了淮州城,到了盐帮的堂口茶馆,怀着和当日心里急切小五,闷头独闯时不一样的心情,姜檀心重新迈进了茶馆大堂。
经过码头风波,老大董老虎因接了马渊献的十船生意,连累入狱,正严刑拷问着与前朝余孽的关系,老大这一派因此倒了。
老二呢?又因为戚无邪端空了整个淮州,导致人人自危,别说走私盐批盐引,就是平日里的酒宴酬酢也不敢去了。盐商更是怕得要命,怕是这一两年都不会再干只要银子不要脑袋的事儿了。如此,老二的私盐算盘落空,他这一帮也就散了一半的人心了。
只有易名扬,当时在码头有条不紊的指挥,勇敢的扛起了这个肩头担子,他救落水的官员盐商,又赔上上了一份份厚实银子,堪堪挽回了盐帮百年的基业。
他这一些举动,赢得了盐帮上下一片叫好声,倒戈的堂主,随风而偃的无名小卒,总之,盐帮已默认了他才是接任帮主,名副其实,心服口服。
大堂已几天没有来外客了,姜檀心这乍一走进,十分惹眼。大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心中的感觉怪怪的,既有气愤又有畏惧。
气,气他是事端的导火索,惧,惧他是东厂阎王的入幕之宾。
不管如何,没有人会像从前一般小觑她,端茶送水,笑颜已待。
易名扬在后堂翻着这几日盐帮进出的账目,窟窿越来越大,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可形势太差,没有人肯在当下走官盐,正在烦扰着挠头的时候,有人说姜檀心来了,他脑子里浮了那个小个子,目中惊讶之色,忙搁下账簿,出了后堂。
“姜兄!别来无恙,那日看你受了伤,如今可有大好了?”易名扬一面出了后堂,一面扬起了自己招牌笑容,小虎牙还是露着,但眉眼间的三分痞气却收敛了不少。
捧了捧手,姜檀心笑脸迎人开门见山道:“多谢兄弟记挂,伤无大碍,我今日主要是来看看当日赠予兄长的那尊龙头像,不知是否还在?”
易名扬心下困惑,这礼送了难不成还得要回去?不过面上他还是笑笑道:“贵礼自然珍藏与室,不知姜兄是要……”
“哦,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拿回去重新雕饰一番,河中无龙,怎能雕出那样小的浪花,苍龙出深水,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做波涛,这尊龙头是小弟的心意,怎么能不尽心,不苛求完美?”
易名扬眸色一深,他是一个聪明的人,首先,他听出了姜檀心的话中有话,一番暗自揣摩,他心下一惊:莫不是再说海运?
这个法子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往年也会有人尝试,但一来风险成本太高,二来走海运得经过夹湾子海,那边海盗丛生,专挑这种运货的船只打劫,算了一船盐并不入他们的眼,可杀人夺金,扣押船只,比勒索金银更加要命!
但见他信心满满,眸色霍霍,想必有自己的一番考虑,不若坐下来两人商讨,或许是一个转机。
一瞬间,易名扬心思流转,腹中草稿,他笑着应了声道:“原来如此,姜兄如此尽心臻美,我又怎能驳你所愿,随我来,我取来与你!”
易名扬侧身让路,有板有眼的摆了一个请势,姜檀心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后堂。
屏退外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姜檀心摸上龙头触手生凉的龙脊,眸色清亮,她笑意狡黠的扭过身,伸出了两个两根手指,笑道:“你曾救我一命,我便保你海运畅通无阻,但从此盐帮利润,我要抽走两成,我救大厦与将倾,便算我入股,你若信我,我便将我的身份告知与你,你我皆有所图,各有所利,盐帮不会亏,只会比以后更好”
072 花灯蜜月,海航回京
姜檀心素来有谈判的本事,首先她腹有底气,脊有所依,并不是虚张声势,要空手套白狼,其次她言之凿凿,口齿清晰,眸色坚定,不知不觉便渲染了三分蛊惑人心的气氛,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她开口要了红利。
盐帮也好、官场也罢,这个社会的风气日益堕落,礼仪仁信成了坐而论道的泥足巨人,只有人际世故,利益往来才成了维持一段关系最牢固的办法。
若姜檀心无所求,他便无可相信。
眼前之人,似乎有着最为高明的世故,盐帮曾救她一命,她反身相帮,这个人情;海运出海,她要入股二分,这是功利。
她此番前来,不全是为了人情,也不全为了功利,在人情上,功利得你不得不给他五钱,在功利前,人情也替你担待三分,这样三钱五分的世故交易,易名扬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易名扬沉吟片刻后,抬眼相问:“你不过小小盐商,我如何信你”
姜檀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亏你还是盐帮的暂代帮主,竟如此闭塞视听,你当真不曾听过轰动京畿的那场男男对食之婚么?
易名扬诧异一眼,此时口里这名字念起来竟如此熟悉!难怪码头一事戚无邪牵扯在内,还抱着着他去了行宫养伤。
姜檀心将他的神色收于眼下,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督公下淮河带了海船舰队,此时走舸、桥舡破风开浪,艨艟左右护航,盐船在中,你我所在的艅艎随队押后,如何浩荡船队,风浪不侵,海盗心惧,有什么理由不能安全通过夹湾子海?“易名扬动心了,他黑眸一转,垂在身侧的手抽动两下,遂即握成了一个拳头,敲拳在手,他笃定道:”好,这个买卖我做!“姜檀心秀眉一挑扬起嘴角,紧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来,夹在手指间扬了扬,巧笑道:”如此,咱们白纸黑字为凭,击掌为誓!“易名扬心口火热,他星眉朗目,笑容坦荡,抽去姜檀心指间的纸,他抬起了手掌不轻不重的往她手心一盖,两相击掌,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事儿算是落地咋坑,就这么定下来了。
戚无邪三日后回京复命,由着盐帮操持运盐装船之事,姜檀心总算了了心头一桩事儿,捂着怀里分成的字据,她不自觉的唇角噙着笑意,步履轻松得出了盐帮。
*
一人走在大街上,感觉与京城的四方大街十分不同,江南的街巷九曲,并没有固定的街市摊口,大多是一张敞布摊在地上,上头摆着写瓷器花瓶,香薰黛粉;要不就是腥味儿十足的鱼贩肉摊,正大声吆喝着新鲜呐新鲜。
突然想起要帮小五带些点心吃食回去,姜檀心四下环顾起来,蓦地,她两眼一瞪,险些吓得跌倒,那、那个人……莫不是戚无邪吧?
一身骚包红无比刺目,他一手捏着一只糖葫芦串,一手牵着小五的手,两人围在一个套瓶的地摊前,犹豫不决。
姜檀心抬手揉了揉眼,快步走上前,拨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好不容易挤到了摊口,抓住小五的肩膀,她抬眸一看——
见戚无邪戴上了东厂的黄金面具,薄唇紧抿,似乎不大高兴,而小五却兴致勃勃,抓着戚无邪的手还不忘手舞足蹈,点这点那。
这是什么情况?
小五见姜檀心,兴奋道:”呀师姐!我就说我一定会碰上你的,东厂坏人还不信哩“戚无邪冷冷道:”再说一次,叫本座督公“小五一瘪嘴,不依不饶道:”督公喊着冷冰冰的,你娶了我师姐,我要叫你师姐夫么?“戚无邪薄唇一动,他扫了一眼姜檀心,又把嘴巴给闭了回去,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抹妖冶的笑意,一扫方才的郁闷,不点头不说话,可是已算是默认了。
姜檀心扶额无语,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袖子,小声问道:”你怎么上街来了?太簇和夷则呢?“似乎一说便戳中了戚无邪的痛楚,他鼻下冷哼一声:”有事在身,早早被我打发出去了“言下之意不甚明了,要不是这俩人不在,轮得到他堂堂东厂掌印提督陪着一个小娃娃上街么?说起了心里便有火,凡事和姜檀心沾上点皮毛的事儿,他戚无邪就不是原来的至尊阎王,这样的转变,他心忧排斥,却又无可奈何。
姜檀心别过了眼,她嘴边忍着笑意,心里却是满溢的欣喜,她知道,他的转变由心而起,由她而起,正因为他一如既往的寡情薄意,凉薄气息,如今偶尔的别扭委屈,才显得更加憨然珍贵。
见她这般得意,有人心下不爽,于是抬手揽上了她的腰,不着痕迹的那么巧劲儿一掐,惹得她闷声一哼,声线暧昧,余音深长。
她羞得直想捂脸,他乐得笑溢胸膛……
小五扭过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由背着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扭了回去,心下叹息道:哎,二师哥看来是没有戏了,本来以为师姐喜欢夷则哥哥的,原来……哎,虽然东厂坏人是太监,是没有小鸡鸡的,是尿不出尿的,所以不可以喝太多水。但是师姐那么喜欢他,小五一定要祝福她!
低了低头,搅着手指,他想了很久,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戚无邪道:”师姐夫,你实在憋不住的话,小五可以把自己的借给你,师傅说,憋尿伤身的“戚无邪愣住了,姜檀心笑倒了,她挽着戚无邪的手,勉强不让自己笑到地上去。最后由着他将人捞起来,阴测测道:”冯钏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姜檀心一边抬起手指拭着眼泪,一边道:”这也不能怪师傅啊,小五很小的时候问起来,师傅便说那、那是可以重新安回去的,若小【创建和谐家园】听话,便把他的也取走,不料想他倒是记得清楚。“面具下的表情不变,只是薄唇噙着一抹挪揄的笑,他半阖眼睛,抬起手指绕上了她鬓边的发丝,声线轻悠悠,蛊惑人心:”呵,话也没错,还能安回去“姜檀心收敛了笑意,以为自己伤了他的心,便也忽略了他话中深意,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们站在这里作甚,是要买什么?“戚无邪下巴一抬,朝向一边儿,嗤笑一声,似是极为不屑:”噶笨豆子要玩儿那个,你来的正好,就不劳本座出手,人小本买卖,也是可怜。“话毕,似是为了应景,他从腕下滑下了那串紫檀佛珠,一颗一颗拨动在指尖,尘世慈悲,人间浮屠,由这么一个手染血腥的魔头来持颂,并没有人觉得有丝毫辱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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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有所感,自然有所叹,抬手摸了摸小五的脑袋道:”小五,师姐替你买十个套圈儿,陪你套着玩儿如何?“小五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瞅了戚无邪一眼道:”那师姐夫呢?“”别管他,他不会玩这个“”……“
有人兴高采烈的走了,有人哑声无语,颇为无奈。
*”老板!十个套圈儿!“
小五中气十足,等排上了队,他双手叉腰,朝着一边儿收钱收的手软的布衣小老头喊了道。”来咯!“
小老头显然很高兴,今个第一天摆摊,生意着实不错,都是些眼大手软的,以为这圈脖子粗细,地上的物什又特别小,心想一定是满载而归的,谁想这套环是用藤蔓编成的,砸在地上它还给你弹个几寸,若不是巧劲刚好,是很难成功。
再说了,前头挨得近些的,都是一些便宜玩意,泥娃瓷塑,粗制的胭脂水粉,硬的崩牙得糖糕吃食,论后头去,想套那些银锭子,银簪子,银镯子,还得加钱换一种圈口更小的铁环,可距离这么远,环又特别小,几乎没人成功。
又见一个冤大头上门了,还是个小豆芽菜,老板立即摸出怀里的十个藤环递了过去,指了指他脚前的线道:”别越过去了,您玩儿好吧“小五摩拳擦掌,扒开了两只小萝卜腿,像扎马步一样沉了下盘,他身子往前倾,小腰就跟面条似得,带着他的上身伸得老远,小手一送,藤环轻轻松松套中了第三排的一只瓷娃娃。
小老头有些吃惊,但很快回过神来,他上去拿起东西,一边谄笑着一边道:”小娃娃好身手啊,这本事怎么练得?来来,这是你套中的,且拿好“小五得意的一扬脑袋,把泥娃娃攥在手心里翻开,然后对着姜檀心乐呵呵道:”师姐你看看,这个娃娃像不像禅意,我送给她,她会不会喜欢?“听闻禅意的名字,姜檀心指尖一顿,有些逃避的事情总在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冒头,她没有回身去看戚无邪,因为不想,也没有必要。
手指攀上了腰上的香囊小袋,里头的”姜檀心“狡黠灵动,论起精工细致,比起眼前的泥娃娃好得太多,可正因为粗手捏造,娃娃没有一丝生气,僵着脸,泛着诡异的表情,反而更像那时冷眼旁观修罗场的禅意。”师姐,师姐,该你啦,去投那个甜糕,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姜檀心无奈鼻下一叹,刮了刮小五的鼻尖:”小吃货,你且瞧瞧你的肚子,还想着吃“言罢,直起了腰,她随意一丢,本想以她的准头,这太小菜一碟,她可以百步怒射马渊献的一只眼,这样的套环实在……
心里的话还没念完,她眼睁睁的瞅着藤环套上碗壁之后,又被弹了出去,一翻一滚,跑出老远,引得周围一片惋惜的哎呀之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侧有人抬起指尖,懒懒托着手肘,用指腹婆娑着肉色薄唇,那姿势十分妖娆勾魂,却被他用一种奚落嘲讽的笑意消磨殆尽。
姜檀心倔上心头,她一把抢过小五手里的藤环,决定再试一次!
这次凝了神,沉了气,控制好了手里的力度,她腰身一摆,前倾一下,手里的藤环顺势而出,稳稳得从目标上方下落砸去……可惜,藤环扣地,还是弹跳而起,直直朝着后头翻滚而去。
姜檀心托额,忍不住别开了眼,谁料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莫名的掌声。
她迅速抬眼,见弹起的藤环,反而应错阳差的套住了最后一排的物什,那是一根做工精致的银簪子!
她欢欣雀跃,不由自主的惊呼起来,和小五双双击掌,眸色流转,笑意张扬。
望着她恰如孩童般天真的笑颜,有人胸膛震动,宠溺的一抹笑融在了邪魅妖冶的唇角。”老板,快拿东西!“小五摇头晃脑得摊开了手。
小老头愣怔一会儿,后板下了脸色道:”这不算,要套最后一排,得加钱买我手里的细铁圈!这不算不算!“小五嘴巴一憋,不依不饶:”你赖皮,你方才分明没有这般说,我们从未玩过,怎么知道,你只说套中了便可以拿走,老板你赖皮!羞羞!“他做了一个鬼脸,身边围观的众人也是指指点点,这让小老头颜面尽失!暴突了眼睛,他训斥道:”哪里来的小孩!大人不教么?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姜檀心将小五往身后一藏,秀眉颦蹙,倒也不是这银簪子多值钱,只是意外之喜罢了,本就是街摊上娱乐的小玩意,童叟无欺是买卖的规矩,这般强硬着实让人看不惯。
她下意识便要开口,谁料戚无邪比他快了那么几分,见他懒懒启唇:”给本……给我来十个细铁环“小老头闻声,且以为他们三个不是一伙的,一来是有生意可做,二来……这、这人气场诡异,身姿无双,还这么带着个面具,貌似得罪不起。
欺软怕硬的底子钻进了他的脊背,柔了他的背,不自觉得躬身从怀里掏出铁环来,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戚无邪接过,也不忙着投,他低着头,发梢垂在了手腕上,同铁环交缠在了一起,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听咔咔咔几声,铁环被串成了一串。
袖袍轻扬,环串逆风而去,稳稳当当,丝毫不差的落在了至后那排的十样银器上。恰好在圆心,蹲在那边一个一个摆,都不及他丢得来得准一些。
小老头看呆了,周围掌声叠起,叫好声一片!
戚无邪并未没有太大的欣喜,反而这样被围着鼓掌叫好,让他有种刚”卖完艺“的错觉,冷冷气息凝固周身,他立在当下,缄默不言。
换了一个人,就是换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境遇,姜檀心和小五丝毫不觉得丢人,他们乐得嘴角大咧,也不顾小老头是哪一副欲死的表情,便迅速跑到了最后边,一样一样把东西揣到了怀里。
直到去拿那银簪子,姜檀心才停下了手,指尖在空气了一滞,心下泛起一阵暖意。
她的滕环还在下头,他的铁环已铺天盖地的罩下,严丝合缝,她嘴角轻扬,目色温柔,缓缓从两只套环下取出了银簪子,紧紧握在了手心,她一手牵起小五,向戚无邪走去。
走过戚无邪的跟前,姜檀心不着痕迹的,反手拉上了他藏在袖袍下的手——银簪在手心隔阂,却挡不住彼此掌纹的交缠相印。
*
犹记得当时下淮州之时,是东方宪说的,便寻名胜古迹,尝遍美食佳肴,赏花、赏花、赏花。
至后的花怕是赏不了,可之前的承诺,在回京前的三日,戚无邪一一帮她实现了。
不必再穿宽大漏风的男装,也不用再套灰簇簇的太监宫服,由着她一身湖绿春色,灵动飘逸,不施粉黛,便有如花靥容,不点唇脂,便有水色朱唇,她一头情丝由着一根银簪绾起,似有韵味的漏下几缕鬓边发丝。
及心而问,她便是故意的,她贪恋耳边微凉的温度,喜欢有人一次一次将调皮的发丝扣入而后的温柔。
这三日她是灵动翩飞的花魂,将一腔浓情蜜意尽数赋予淮州之畔,清朗笑声,口腹挪揄,她乐此不疲,他耐心奉陪。两个人兴许尴尬,可她还有小五淘然可爱,悉心作陪。
淮河花灯廊,嬉笑怒骂,衣袂翻飞,她左手端持着方才未吃完的豆沙汤圆,一手牵着小五肉肥肥的小手,走在了花灯长廊的当下。
小五手持花灯,满目新奇,扭着小脖子这里瞅一瞅,那里望一望,似乎永远都不会看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