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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寒光一闪,姜檀心杀气冲起,手心翻转之下匕首锋芒乍现,刺痛了戚无邪的目光,却骗过了烛九阴的防备。
轻敌,注定是要吃亏的。
女子狡诈,挑着它额首的血窟窿捅去,伤口本就破裂,比起周围一圈坚硬的蛇鳞,此处却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痛上加痛,烛九阴扭曲着紧绷起了身子,可不等它及时的做出攻击反应,这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小女子,又给了它生死不能的一击!
手腕力量有限,即便是这样的伤口新肉,她的匕首也只【创建和谐家园】一寸不到,可她并不没有放弃烛九阴的打算,记仇?不如连她的一份一块记了吧!
手一捞,轻盈跃起,姜檀心一脚踩上烛九阴头顶上插了半截的匕首,用着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将匕首尽数没进它的额首上!
烛九阴痛不能持,高高扬起了头,像一口吞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无奈此时的姜檀心已踩着它的身体,跃到了蛇背之上,顺着它庞大滚筒般的身子,一路向第七层攀去!
它卡在楼梯道上,不能收放自如的转身,只得往后慢慢挪去……撕裂的痛楚令它不住地摇晃着大脑袋,撞击着楼梯两侧的墙壁,恨意转瞬即来!
随着它一路退去,去追赶姜檀心的身影,戚无邪也跟着蹿了上去,眉头紧锁,眸如寒霜。
叶空将身后的花间酒交给太簇,提着银枪也赶了上去,三步跨成一步,追了上去。
重新回到上头,只见整个浮屠塔的塔盖已经倾倒了半个,碎玉石块狼藉满地,石落大小不一堆积在一起,将整个三足铜鼎也埋了起来。
姜檀心背脊靠在一处坍圮废墟前,横着匕首在胸前,不住地喘着粗气,她紧紧盯着蓄势待发的烛九阴,不敢枉然动作,只为了拖延几分时间。
她不没想过戚无邪会抛下他,护送叶空他们先行逃离,她这么做只不过为了分散烛九阴的注意力亦或是恨意,让戚无邪多一分喘息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就多一分胜算。
可这只是她的心中所想,并非他的。
他的理智在她冲向烛九阴的一刹那毁于一旦,蠢丫头……蠢丫头,何止一个蠢字了得!
巨蛇盘踞在倾倒的三足鼎上,两个人隔着蛇口遥相对望。
痴缠、不解、心疼在彼此之间交杂融汇,可谁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终究是他错了,他早该在玉石门外结束这一切,而不是让她也背负同样的结局!
蛇信吞吐缓慢,烛九阴缓缓弓起了身子,瞬间杀意暴涨,它一尾巴甩向姜檀心,遂即张着嘴就朝戚无邪扑去——
戚无邪躲闪未及,背脊撞上硬壁,喉头发着一丝腥甜之意。
他没有任何武器,但不代表他不会,接过陵轲手里的黑刃宝刀,左手执刀,利用右手手肘力量,寸寸抵挡烛九阴的攻击。
自打伤了手臂,外加流了半身的血,他已是独力难支,勉强吸引烛九阴全部的注意力,让尾部纠缠的姜檀心平安无虞。
他能这般想,她又为何不可?
彼此皆愿对方平安,不顾自身安危,你狠心,我比你更加狠心,你豁出命来,我也不想活了,伤敌一万自损七千,他和她,对烛九阴狠,对自己更加狠!
首尾两端的麻烦,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让烛九阴有些为难,分散了它攻击的注意力,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这般扰乱只会激发它更强的杀意!
没过多久,它就证明了自己的气恼愤懑,用尾巴狠狠将女人卷了起来,并一口咬上了戚无邪的肩膀,将他顶在角落的废墟之中,使两个人借无法动弹。
它要慢慢绞死一个人,更要让另一个流光鲜血而死,它睡了那么久,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它要看着他们一点点沉入死亡的地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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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里来的一柄银枪,从烛九阴的喉头一路破开,视其尖锐的蛇皮为绸缎蚕丝,一路割划而下,实在是太过轻松。
不是这柄银枪多么刚硬锋利,看它几乎变形的枪身就知它并没有改变,变得是那个握枪之人。
姜檀心被缠得上气不接下气,头昏昏得两眼发黑,但从她的角度,她恰好看见了叶空——
他满脸铁青,连印堂都涂着一抹死寂的灰,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关节处几乎把银枪握的变了形!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不住的起伏,他喉头一声怒吼,手腕一翻,竟将烛九阴的脑袋整个刺翻了开!
银枪不堪强力挤压,扭成了一截麻花,毫无用处地颓然倒地,倒在了烛九阴的血泊之中,送他最后一份超度的祭祀之礼。
有一个人,跟着它一块死了……
姜檀心只觉腰际禁锢的力道一松,整个人扑在了地上,她狼狈的爬起来,双手沾染着烛九阴黏稠的血液,朝着戚无邪踉跄而去——
扑进他的怀里,身体才慢慢开始颤抖起来,劫后余生的欣悦,被后怕充斥得所剩无几,当时有多决绝,此刻就有多庆幸。
幸好,他们又挺了过来……
戚无邪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在怀中,他深深喘了一口气,抬起幽暗森冥的眸子,看向了伫立在血泊中的叶空。
余光一扫,他已心知肚明。
角落处遗留的最后一粒“无竭”,此刻已踪迹全无……
117 无竭无限,返程出陵
太簇背着花间酒最后奔上了塔顶,可怖诡异的安静令他不由毛骨悚然,他试想过无数种危险的情形画面,唯独这一种是他从未想过的。烛九阴就……那么轻易的死了?
叱咤九天的水桶身躯软趴趴的躺在地上,蛇头本利器破成了两截,浊白和鲜红混成了一堆,浮沉着它那只浊黄的眼珠,白眼朝天。
他吃惊地看向搂着姜檀心,缓缓从废墟残桓间站了起来。
他背脊依旧抵着玉块,可眼神是冰潭似得阴冷,方才对付烛九阴时的决绝杀意,一点点堙没于湍急的暗流之下,须臾间,他的眼中泛起了另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猜忌。
顺着戚无邪的视线望去,太簇愈加吃惊了,这是叶空么?!
他的周身泛起铁青之色,手臂肌肉紧绷不退,青筋像蚯蚓一般爬满周身,他耷拉着脑袋,痛苦得抵着胃部,整个人像只虾米一般弓了起来,跌撞着扑到了一边,着了魔似得将脑门重重磕上了墙壁。
这等自残,太簇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他匆匆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想制止他疯魔般的动作——
可一抱上,他就后悔莫及!
叶空头疼欲裂,腹胃绞痛,整人的骨头像是拆了重铸一般,生不如死,早已经神智渐失,不辨敌我。
所以,当有人抱上了他的腰,他根部不做他想,只是咬牙切齿地掰上那人的手骨,反向一折,像丢破布一般轻易的丢了出去。
太簇大惊,完全没想到这是一个人的力道!
直到后脊背重重砸上墙,他才终于醒过闷儿来:他意识到出事了,叶空居然把无竭给吃了!
嘴角溢出鲜血,太簇有些狼狈的爬起身,单手扶着墙壁,他喘了口粗去,本想继续上前问问叶空是否理智尚存,可心有余悸,他确实畏惧这个人此刻难测的力量,所以并不敢贸然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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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眸微睇,半阖眼眸,敛去警惕的寒光,沉沦为一种令人窒息的黑,戚无邪看了良久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帮不了他,全靠他自己……”
“什么意思?”
姜檀心目不转瞬盯着叶空痛苦的背影,心中纠结难耐,花间酒生死一线她已是自责万分,如今叶空若因此遭遇不测,叫她如何问己责罪?
戚无邪不答,只是不着痕迹地抬手,把姜檀心挡在了后头。
无竭终究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吃了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叶空方才一击必杀烛九阴真是“无竭”起到了作用,那么今后呢?他又算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一具令人闻风丧胆,没有理智主观的行尸走肉?
可能性太多,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戚无邪唯有暂且耐下心来,给叶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叶空熬不过去,那么他一定会在他成魔之前除掉他,绝不放他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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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空开始不停的呕血,从血痰到满口的鲜血,从殷红到后来的乌黑,他搜肠刮肚,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全吐出来似得。
凡胎锤炼,铁骨精磨,涅槃重生必历劫难。
挺过去了便是他操纵“无竭”,熬不过去,他就成了无上力量的附属品,为它痴为它狂,彻底丧失理智,只剩一张无用的皮囊。
叶空自己心里明白,生死存亡皆是一念,念破则神灭,这种魂飞魄散,叫嚣着挣脱题外的感觉尤为强烈。
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黏在一起,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左手按着右手的手骨,感受着骨节的寸寸膨胀后又骤然紧缩,将呼之欲出的能量,填充、挤压、凝缩……周而复始,循环因果,不将他狠狠折磨死,誓死不罢休!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地底,震的玉石塔碎屑纷落……
捂起耳朵,姜檀心不由自出的别开了眼,等她再挪回视线时,不由呆立在原地——
青丝如雪,背脊孤凉,束发绑绳已径自散去,张扬的白发如幽冥烈火,寂寂焚烧一切凡胎肉骨。
终于,他托生了一具新的生命,哪怕短暂如烟火,也要绽放出最霸道的岁月年华。
衣衫尽数开裂,敞开了宽阔的胸膛,肌肉以最细致的比例安放,凝聚着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力量。
人的极限在哪里?
无穷无尽,藏根藏源,不触则已,一触通达。
“无竭”的奥秘便在此处,它不是神丹妙药,天赐机能,而是一种将本身蕴藏的无穷潜力挖掘至深的东西。
它不受天力,只由心生,若你相信这便是你自己,则天堑变通途,成为了自己的主宰,不受神力的所累。
气息绵长苍劲,叶空双孔泛着霍色光芒,白发张扬,整个人像扎在地底生根一般,遒劲似苍松。
“叶……叶空?”
姜檀心试探着问了一句,待从他眼底看到一抹熟悉的光芒时,她心中提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了,紧绷的身体有些脱力,长时间疲于奔命,高度紧张的身体已经透支,她只觉腿肚子一阵阵地打颤,下一秒便要滑脱坐地。
叶空见状不自觉上前一步,手却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
他余光扫向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不止的太簇,接下来,是早已奄奄一息靠在墙角,却不忘朝他投以虚弱媚笑的花间酒,再后来,是满目不可思议,略显狼狈的黑衣陵轲……
最后……他对上了戚无邪的目光。
红衣被血污沾染地脏污不堪,他自以为傲的绝世容颜,也早叫灰尘血水掩盖,不见原本白皙的皮肤。唯有一双冥黑的眼孔,无声无语地便占尽了所有人的气场,他的掌控信手捏来,随心所欲。
终是一次,面对叶空,戚无邪也有了侥幸地庆幸。
长舒一口气……幸好。
姜檀心泣笑一声,绕出戚无邪小跑而出,一把将尴尬在原地的叶空牢牢抱住,一手紧攥他的银白的发丝,一手不停安抚着他紧绷的背脊,轻声呢喃:“叶空……叶空,你还是叶空么?”
“……”
叶空呆立在原地,摊开着双手不敢触碰她半点分毫,只怕自己失手伤害了她。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喑哑着嗓音,酝酿很久才挤出了一个“恩”字。
眼睛憋得通红,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姜檀心沉沉出了一口气,拉着他原地转悠了一圈,关切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除了头发白了,还有哪里变了?”
“……我、我没觉得,只觉得心头很热”
“热?”
“……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
“那你再休息一阵,反正我们也伤病累累,等你觉得可以了,我们立即出去”
“好……”
叶空垂下了手,他无法表达自己确切的感受,他羞耻表达,那些自己迫切想要表现力量的冲动,这股冲动蠢蠢欲动,即便暂时被他压制在心底,却仍像是一头野兽猛虎,时不时地朝他叫嚣,挑拨着他自律理智的神经。
只有他自己知道,考验远没有过去,它一直存在,在他自己的心底。
*
休息过后,终于踏上了回程。
并不是走来时的路线,这条路已是没了回头路,无论是紧闭的玉石门还是血海铁索桥,以他们现在的体力,实在没有心力重新再走一遍了。
好在,戚无邪永远知道该怎么办。
浮屠塔建设使用之时,虽然还没有建造地宫将其围困起来,但为了掩人耳目,其实也是依照着北祁山的风水而建,遮蔽阻挡,占尽风水之地。当时也是为了震慑冤魂怨恨,用龙脉宝穴的风水洗涤魂灵,释放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