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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遥的卷子最后一题,工工整整地三道斜线,从左下到右上,直接划掉了她的第一种解法。第一种解法和原逍一模一样。然后重新用构造函数解了一遍,长长的算法,繁琐地写了一大片。
林夏遥看他翻答题卡的手,忍不住笑。她就猜到了。以为她每天捧着教科书白看的吗?以为她蹲那儿把120分钟考试时间用满,白用的吗?
她感觉自己这大尾巴狼是装够了,终于抛弃了看得人脑壳疼眼睛疼心脏疼的1840年及其以后发生的故事,决定抬头欣赏一下原逍的脸色,缓解一下心情。
顺便把原逍同学一贯擅长的毒舌还给他。
蓝色的解压圆珠笔在她右手间又灵巧地转了一圈:“最后一题用洛必达法则了吧?”
“倒着做卷子,有加分啊?明知道最后一题最难,非要放在最开始做,又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导致前面没时间,只敢用最快的办法吧?”
“时间充裕,又不是不会做,构造辅助函数求导不好吗?提前一个小时交卷有奖啊?”
原逍一贯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万万不会像江小胖那样,随时随地都想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可此刻他走进班里,却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了,四面八方来的目光都感觉似探照灯,照得他不适应。
任何人瞥他一眼,他就想让人闭眼。任何人讲一句话,他就想让人闭嘴。要是班上同学窃窃私语时窥视他两眼,他头毛都要竖起来了。
原逍正努力绷着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然而林夏遥同学捅了一刀接一刀,他终于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发脾气,只是默默忍受了。
原逍毒舌别人是一套一套的,恨不能一句话如一根针,针针见血封人喉。如今对自己也是一般要求:技不如人,有什么脸发火?虽然高老师开解了他一番,他自己却不会给自己找借口,输了就是输了。
但是吧,理是这个理,实践起来可不一定容易。原逍真的是不太习惯这种憋屈的场景,梗着脖子,浑身上下连绷紧的脊背都透露着僵硬二字。
林夏遥看着原逍这眼神儿,看他勉强装得一脸毫不在意,可是连耳廓都红透了,浑身炸毛的样子,实在是憋不住笑,啪嗒一声,把那苦难历史甩进了书包里,摸出来一本尘封了十天的经典武侠小说。
可翻了一页,她感觉还是欺负原逍好玩啊。平常那副锋利的模样是见不到了,此刻完全炸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让她忍不住就想再戳一下。
啪嗒再合上书。又补了两刀。
“你以为学个高数,就能横行高考啊?高等数学和高中数学,两个概念好吗?构造函数可不比洛必达容易好吗?”
“难的就是在限定的工具范围里面来做题,而不是降维打击啊。降维打击,是要遭报应哒。”
那个可可爱爱的尾音“哒”,充满了嘲讽,扑面而来。原逍一忍再忍,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自暴自弃地整个人往椅子上一摔,恼火地道:“你一个少年班大学数学系的,还看高中数学教科书看了一个月。你好意思吗?你这才叫降维打击好吧。”
原逍一想到自己跟林夏遥眼皮子底下,没溜地不知道算错了几次吉米多维奇,就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
可林夏遥理直气壮的晃晃,轻飘飘地回呛他:“怎么不好意思啦?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能这么用降维打击吗?那要这么说我也该是升维打击好吗?我比你小两岁呢,好意思吗你?”
原逍的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
气死人了。
遭报应了啊。
原逍兀自在那儿炸毛炸了一早上。余光就瞅着他那小同桌,一直在座位上,快乐地摇晃。
实验高中没有那么多【创建和谐家园】的要求,只有周一的早上有升旗,让大家穿个校服外套,明面上看起来整齐就成。平日里大家都是穿自个儿的衣服,等到周一早上,裹上个校服外套就成。成天校服不离身,穿成一块油抹布的,那要被人歧视的,比如江小胖。
今天是周一,林夏遥呢,本来就个子小,身板儿单薄,公立学校的校服总是偏大的运动服,袖子都能长到盖住手指尖。她这一上午,就像是个裹在了大外套里摇摇晃晃的娃娃,在椅子上摇啊摇啊,要是身后真有大尾巴狼的大尾巴,原逍估计她都藏不住了,恨不得拿出来摇两下,再也见不到前几日那什么低调亲和一视同仁友爱众生的圣母假象,完全就是本性暴露。看原逍脸色越差,她就越开心。
原逍有没有狂妄到真的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其实也没有。他又不是个二百五。
那么多年少天才到颠覆世界,建立起新的理论体系的科学家在前,他不过是一个循着前人之路步伐走得稍微快一点的学生而已,谁又敢妄称一句永远第一呢?
但是他又确实很自负。
然而输给了这么一个从少年班回来高中虐菜,还伪装了一个月扮猪吃老虎的小丫头片子,他看着对方那个稚嫩又青涩的脸庞,真是有苦有火,也只能自己吞下去。
这一上午,原逍就如同一只刺猬,戳一下炸一下,还不吭声,只能默默黑脸。
唐果和林夏遥,简直就是乐不可支,算是帮班上同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两个小女生经此一役,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革命情谊飙涨,叽叽喳喳热闹地吃了一顿午饭,午休时都还忍不住笑。不过到了中午一点半的时候,唐果就被老师叫走了。
等到回来,她扫视了一下班上的男生,就喊了任海珣和体育委员胡鑫和她一起去搬两套新桌椅回来。
“又要来转学生,说是十一之后过来,借读的。”唐果一脸发愁地嘀咕班上的座位安排,“本来五十六个人,七八五十六,整好七排,再加又要压缩空间,哎算了算了,我们身为班委牺牲一下吧,桌子先放我们这组最后一排吧。原逍,你那椅子挪挪,光知道欺负别人,大家都把空间缩一缩好吧。”
今儿个算是得了失语症的原逍,沉默地把自己位置挪了挪。再加上听说又要塞进来一个转学生,哪怕明知道来的是借读生,那肯定成绩不太好,可被前一个转学生虐得不轻的原逍,真是感觉自己现在听到转学生三个字,脸色就不太好了。
第13章 竹马程冬
可明明听说新转学生是十一之后才来,这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刚去了趟老师办公室的唐果抱着作业回来了,随手分发给第一排传下去之后,她一脸惊诧地坐下,扭过身,压低声音和林夏遥八卦:“转学生提前来了!和家长都在数学组办公室外面和高老师说话呢。是个男生!好高啊,我天,他爸爸更高。”
小小个子的林夏遥受【创建和谐家园】了,问她:“有多高啊?两米?”
“啧……那不至于。”唐果甩了甩高马尾,比划了一下,才接着道,“主要是他爸高,我感觉一米九都不止,看起来有点凶,又晒得好黑,好吓人。那转学生长得还不错,不过可能也就一八五以上吧,主要是他爸高,太打眼了。”
上了高二才好不容易踩上一米七四这根线的任海珣也受【创建和谐家园】了,不满意地加入话题了,不屑道:“什么叫长得还不错?当爸的如果凶成那样,儿子能好看到哪里去?何况还黑!”
“他爸黑他又不黑,真的很好看啊,那转学生他穿个白T恤我感觉走廊都在发光。”
唐果刻意夸张比喻,带点小心思地逗任海珣,和他一来一往地聊上了,可是林夏遥却盯着放在面前的武侠小说发呆了。
爸爸很高有点凶,儿子很高很好看,爱穿白T的少年,在她心里,不可能浮起别的名字,这个形象,对她林夏遥而言,永远只有那一个特指的人。
林夏遥茫茫然地走神了,此刻造成原逍一整天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的紧绷压力源就消失了。
他今天常常都是低垂着目光,看似专注地在看习题,其实全然没看进去,主要是靠那一排垂落下来长长密密的睫毛,遮挡住自己的不自在。随时随地防备着来自同桌的打击。
可等林夏遥把注意力收回去了,他那一点被丢人所压抑住的好奇,就开始冒头了。
炸了一天毛的原逍渐渐平静下来,不甚明显地微微侧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明显失神的林夏遥,感觉这个小丫头得意地摇了一整天的大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这一个月来,林夏遥安静看书也有,压着不耐烦给同学讲题也好,今天得意地嘚瑟打击他也罢,倒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有些失落有些怀念甚至有些感伤的表情。
原逍对数学好的人,都有些天然的好感,比如对高老师就是。而此刻的小同桌,虽然往他心窝里戳了他一整天的尖刀子,可等到得了第二被人嘲讽的不快被拂去之后,掩藏在水面之下的好奇,就渐渐浮了出来。
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她。其实对她的大学数学系生活也很感兴趣。其实还想问问她,为什么要选择放弃数学,回来读高中。
不过自尊尚且替原逍在两人之间砌了一堵无形的墙,他暂且还没有要主动动手拆墙的意思,便只是在墙的那边不动声色地张望了一下,暗自揣测,不知道林夏遥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明显流露出了这样不遮掩的失落情绪,居然连发刀子都忘了。
林夏遥托着腮,发了小一刻钟的呆,面前刀光剑影的世界,连一页都没翻过去。
直到数学课代表又从老师办公室抱了一打练习卷回来了,布置完加码的作业之后,眼镜小哥绕了过来,带了句话:“林夏遥,高老师喊你去办公室一趟。”
林夏遥一愣,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一贯成绩好,被喊去老师办公室这样的事,并不会令她惴惴不安,便揣着校服兜,溜达过去了。
一路还神情不属,心不在焉。
本就想起了往事的林夏遥,刚转过前往数学教研组的拐角,一抬头,就被走廊上立着的身影,印了满心满眼。走廊里明明有三个人,可她却永远都是第一眼看见了那个黑发白T的俊秀少年,眼神清亮,瘦削颀长。
这场景,熟悉又陌生。
说熟悉,程伯伯还和两年多以前几乎一模一样,像座黝黑的铁塔一样立在那里,中年男人已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和她一起长大的程冬,在十几岁的青春岁月里,只是有两年多不见,就能在那份透骨的熟悉里,长成了一个带着陌生感的少年。
程冬比从前高了很多,线条已经褪去了童年的影子,渐渐有了少年的棱角。
他此刻根本没有看向林夏遥,没有熟悉的明亮眼神,也没有熟悉的阳光笑容,他生硬地扭着头,视线落在了教学楼外的高大杉树上,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冷漠的侧脸。
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配合的学生,高老太太表示有点头痛。
每年都有些成绩不行塞钱托关系进来借读的学生,只要学籍不在这里,不影响高考升学率,学校也不介意卖个人情赚个钱。
可是高老师不是很喜欢,她刚刚和学生家长说了,学习这个事,最重要的靠自觉,学生本人不配合,老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教不好。
学生家长倒是不像看上去那么凶,对着老师的态度甚至到了有些讨好的地步,表示他家这儿子不是不配合学习,是在和家长闹别扭。他们家和林夏遥家是同事也是邻居,从祖父辈到父辈到小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让林夏遥帮忙带一带就成。
于是高老师就让前来老师办公室抱作业的数学课代表去喊了林夏遥过来,让她趁着自习课,先带程冬去图书馆领教材和各种习题册。
高老师也叹气,这个程冬之前跟着父亲的工作项目在外省读书,但其实学籍是落在本省的,参加的是本省高考,家长这是赶着在最后高三之前,着急把孩子弄回来适应。
可别说两省高考模式不一致,高中教材都不配套了,这满脸不配合的借读生少年,当年中考同样是离普高线都差一大截。这都高二了,这是塞钱进重点高中借读就能解决的吗?
如今普高线一划,近一半的学生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被筛下去了。然而又有几个家长,真的能让孩子连个高中都不读呢?不送出国不读私立不去职高,可不就是四处塞钱借读吗?
本来是说好了十一之后才过来的,但没想到,今天早上才谈妥的借读事宜,家长为了让孩子早点适应,别耽误国庆七天长假的学习进度,愣是直接带着孩子太太就坐火车赶了回来,据说长假还要一个人再火车回去搬家,也是不容易。
做家长的啊,钱也花了,人情也欠了,操碎了心,可孩子却有自己的意愿自己的不乐意,还不领情。十七八岁的中二少年,高老师不知道带了多少届,看在眼里,也只能无奈摇头。
“程伯伯好。程冬……”林夏遥垂下眼眸,盯着走廊地上的纹路与线条,把几乎要循着本能脱口而出缀在其后的哥哥二字吞了回去,多大的人了,天天哥哥哥哥的,恶心不恶心,“……你好。”
程伯伯用那张凶巴巴的脸,露出慈爱的表情冲林夏遥点头招呼,可程冬好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拿林夏遥当空气,整个人浑如雕塑,一动不动。
“打招呼!”程伯伯看不惯儿子这幅要死不活不开口的样子,钱也付了,人情也欠了,一切为了高考,转学已成定局,程冬这幅样子是给谁摆脸色看,怒道,“懂不懂礼貌!”
他那铁掌般的大手砰地一声扇在程冬的背脊上,声音之大用力之猛,真不是做做样子而已,直接把高大的少年打得差点踉跄一步没站稳,看得高老师和林夏遥眉心就是一跳。
其实暴力对程冬是不管用的。少年把脸绷得紧紧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愣是一声不吭,既不回应他爸,也不看向林夏遥,就侧头凝视着教学楼外的杉树,浑身上下写满了倔强和不乐意。
其实刚看到程冬父子的时候,高老师也有点诧异,除了身高,两人长得真是不太像。
程松柏不光身高魁梧,还常年跑野外晒得皮肤黝黑,一米九五的壮实身板往学校走廊上一戳,整个一威武雄壮的汉子。
而程冬,在长相轮廓上,十足的像他妈妈,尤其是那双眼睛。哪怕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可他望过来的时候,能让人觉得,美这个汉字,作为形容词时,其实是不分年龄也不分性别的。
程冬的妈妈是个美貌,而又迷糊柔顺的小女人,书读得稀烂,有字的东西,一概是看不进也学不懂,从没上过一天班,就嫁给了程冬的爸爸,从来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糟蹋与工作的摧残,就连岁月都在她脸上留不下太多的痕迹。
十足的美人,被程伯伯呵护得很好的小女人。
然而老婆迷糊,程松柏可以心疼到骨子里。儿子肖母,他可就糟心了。
其实周围人私下里议论,从不觉得程冬性格肖母。他就是长相肖母而已,性格十足的像他爸,超级倔强,像头犟牛,九死不回头。
只不过程松柏是外向的,容易暴躁,脾气很大。而在程冬的身上,和他母亲一中和,就成了一种沉默的倔强。
你自发你的火,这个少年一言不发,挺直脊背,就站在那里,有一种天大地大我也绝不低头认错的犟。
看老婆就知道,程松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铁汉子。儿子这个姿态一摆出来,能把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不服软是吧?老子打死你。
可这儿子就是打死也不服软。
简直是父子如冤家。
两个不肯低头的人,能把旁观的人急死。从来没在丈夫那里受过委屈的程妈妈,为了他们紧张的父子关系,真是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程松柏只是不能明说他内心的焦躁和焦虑而已,他说的儿子肖母不是指的长相,是着急自个儿子继承他妈妈的智商啊!他是疼老婆,可要是生个女儿如此也就算了,结果生个儿子像老婆可怎么了得。
要说人生下来的时候,真要有技能点,那程冬可能是什么都点了,就是没点到学习上。
就像邻居家的孩子林夏遥,那可能是别的都没点上,全点到学习上了。
但其实林夏遥从来没觉得程冬笨。程冬游戏打得很好,画画画得很棒,体育也很厉害,只是成绩不好而已嘛。
可在程松柏眼里,打游戏打得好!特么还有功夫打游戏?老子打他还差不多!画画?玩物丧志!体育好?男孩子体育好不是应该的吗!
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又不是真的好到能当个职业能当个画家能拿个奥运冠军回来,千好万好,比不上学习好啊。
程松柏觉得,这儿子可能真的是天生来克他的。自从程爷爷去世,他亲自把程冬接过去带在身边教了两年多,每天工作累得要吐血,回家之后还得管儿子。
嗓子要吼劈了桌子要拍裂了,教不懂就算了,程冬还一点自我反省认错的态度都没有,一副不说话的沉默样子,这是给他老子摆脸色看?
真是每每对着程冬,程松柏就觉得自己要高血压冲头了。
程伯伯其实对林夏遥很好,有一种高大铁汉子对小丫头的小心翼翼的温柔,然而林夏遥实在有点怕他又对程冬发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