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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瑶光的眼神闪了闪。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碳素结构钢是机器人的主料材料之一，这里距离游乐场有一段距离，不太可能是游乐园其他的机器人，唯一的解释只有安妮。

  　　“梢兔，”她说，“安妮已经……”

  　　“我们快找！”梢兔却唰地直起身，大声道，“如果安妮的零件在这里，那她的本体肯定也不远！”

  　　瑶光一愣：“什么？”

  　　“这说不定是她为了躲避魔兽而主动拆下来的零件，”梢兔说，“就像壁虎断尾逃生一样，她可是机器人，连哥哥都没事，她不可能……”

  　　瑶光听明白了。

  　　“梢兔，”她打断他，“这就是安妮的尸体。”

  　　喋喋不休的少年像是一台突然被按住暂停键的收音机，陡然沉默了。

  　　他缓缓转过头，绿眸中透出几分迷茫。

  　　“你说什么？”

  　　周围的火焰已逐渐熄灭，只剩下一些残火灼烧着灰烬，发出噼啪的声响。

  　　三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瑶光踌躇了下，低声说：“安妮已经死了，这个……是她仅存的身体。”

  　　其实想想也知道。

  　　这场大火来得莫名其妙，而黑色魔兽也蹊跷失踪了，瑶光扫了眼脚旁一块烧焦的碎肉，默默想，这应该是魔兽的残尸。

  　　只看这些证据，瑶光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猜测。

  　　她说：“安妮引爆了她的能源核心，和魔兽同归于尽了。”

  　　她注意留心了眼梢兔，看到他的手指痉挛似地抖了抖。

  　　梢兔沉默了几秒，固执道：“不，你说的不对。”

  　　瑶光皱了下眉。

  　　“没有不对，”她斩钉截铁道，“我没有感应到其它的碳素结构钢碎片，这一块是仅存的……”

  　　“安妮和我约定过，要带我去玩她主演的剧本，”梢兔忽然打断她，声音尖锐，“你们机器人不是最忠于完成目标吗？所以……在和我一起去鬼屋前，她绝不会死！”

  　　他的脸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瞳孔中闪烁着盈润的光。

  　　瑶光没料到他会那么激动，不由一愣。

  　　她迟疑地端详着梢兔的表情：“你……”

  　　“咳咳……！”躺在地上的梢畑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咳嗽，醒了过来。

  　　梢兔一怔，忙跑过去：“哥哥！”

  　　“……梢兔？”梢畑虚弱抬起头，勉强朝他笑了笑，“你们没事？太……好了。”

  　　梢兔吃力扶起梢畑，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忽然一顿。

  　　“哥哥，”他喃喃道，“你的胳膊……”

  　　梢畑的右袖管瘪下去一块，原本亚麻色的布料已经被血染成了乌黑色。

  　　梢畑勉强牵扯了下嘴角。

  　　“没事，”他宽慰梢兔道，“起码捡回一条命。”

  　　梢兔的嘴唇抖了抖，但没能发出声音。

  　　哥哥的右臂没了，他绝望地想，还有安妮，尽管他不想面对，但梢兔心里很清楚，安妮，她已经……

  　　猫稚忽然问：“你的手里是什么？”

  　　几人一愣，下意识低下头。

  　　梢畑那只完好的左手拢在身侧，紧握成拳，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梢兔的心头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可他不敢吭声——他怕一开口，就会像小人鱼那样，打碎肥皂泡般脆弱的幻想。

  　　梢畑抬起头。

  　　“啊……我忘了，”他缓缓道，“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

  　　他张开手，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梢兔愣住了。

  　　“这是……”

  　　从梢畑满是血污和灰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安妮，”他咳嗽了几声，有点不好意思，“我听说机器人的核心是它们的中央处理器？但我不太懂机械，不知道有没有找对……”

  　　他还没说完，双手忽然被梢兔一把握住。

  　　“对的……”他语无伦次道，“你找的没错……哥哥，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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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豆大的泪珠从梢兔的眼角涌出，他哭得声不成型，却紧紧抱住梢畑的肩膀，“我……对不起……谢谢你……！”

  　　看梢畑的表情，他似乎很不习惯弟弟的拥抱，手举在空中，犹豫了下，轻轻揽住梢兔的肩头。

  　　“说什么呢，”他低低道，“该道谢的……”

  　　应该是他才对。

  　　寂静的深夜里，只有梢兔的哭声在风中飘散开，他和梢畑相拥而坐，如同一对依偎的白茅草。

  　　在他们的中间，一小枚芯片闪闪发光。

  　　***

  　　三日后。

  　　“那，哥哥，”梢兔站在门口，回过头，“我们出发了。”

  　　梢畑躺在床上，对他扯了扯嘴角：“恩。”

  　　梢兔也笑了笑，一只脚刚跨出门，却又突然回头：“你一定别忘要按时吃饭，不能为了省钱就不买肉，还有换药，我已经和隔壁的玛丽嫂嫂打过招呼，让她每天过来……”

  　　梢畑：“……”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隐忍道：“再不走，就赶不上飞船了。”

  　　“马上，”梢兔却还意犹未尽，“还有几点，我查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可能会有沙尘暴，注意别忘了收衣服……”

  　　梢畑忍无可忍：“既然你有这么多不放心，就别去上学了，给我呆在家里！”

  　　梢兔：“！”

  　　他慌忙后退：“那……我走了，哥哥再见！”

  　　门“啪”得被关上，梢畑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好奇怪，”冷不丁一道电子音响起，“你不是最反对他去军校吗？怎么让他走了？”

  　　梢畑：“……”忘了，还有一个。

  　　他低下头，床头柜上的光脑正亮着光，屏幕里坐着一个少女，浓密的黑发掩住脸，只露出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眼白大于眼黑。

  　　安妮欢快道：“你这种反应——该不会是人类常说的口嫌体正直吧？”

  　　梢畑：“……闭嘴。”

  　　“啊！而且，”安妮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你明明也讨厌机器人，为什么还帮我找了个躯体？”

  　　她的机体已经报废，要不是梢畑腾出一台旧光脑容纳她的数据，安妮终生可能都只得呆在那枚小小的芯片里了。

  　　梢畑：“……你再废话，我就拔了芯片。”

  　　安妮慌忙闭上嘴。

  　　但她毕竟沉不住寂寞，才安静了没一会，眼珠又开始滴溜溜在梢畑身上打转。

  　　梢畑虽在养病，但没有闲着——他半靠在床上，面前放着一枚简易光脑，正不断输入一些数字。

  　　安妮看不懂，好奇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算你的工作成本，”梢畑说，“等给你找到一个好躯壳，你就得开始工作了，”他输入一串数字，又道，“当然，会给你工钱的。”

  　　“你要我工作？”安妮稀奇地睁大眼，“可是我还能做什么？鬼屋已经荒废了。”

  　　梢畑停下手，看了她一眼。

  　　“我刚才算了一笔账，”他说，“要想重新翻修一个游乐园的成本在三百万联盟币，但如果只挑一些主要设施，可以将这个费用缩减到五十万。”

  　　安妮：“！！！”

  　　她听出了梢畑的潜台词：“难道……你想帮我们修缮游乐园？”

  　　“当然不会做慈善，”梢畑说，“琼斯先生已经过世，他也没有法律认定的继承人，那按照联盟法，如果一片土地荒废了十年以上，我就可以用一半的价格向联盟收购这片土地。”

  　　他又往光脑里输了几个数字，才道：“等我收购这片土地，这座游乐园一半的收入必须归在我的名义下。”

  　　安妮听得有些晕了，过了片刻，才道：“那……你叫我工作，又是为了什么？”

  　　梢畑奇怪看她一眼。

  　　“难道要我一个人出这五十万吗？”他屈起手指，敲敲安妮的光脑，“你，还有罗伯特船长，亚当，你们都是劳动力，挣来的钱虽然任由你们处理，但如果想早点重建游乐园，就给我努力干活吧。”

  　　安妮愣愣看着他。

  　　“你不是……”她犹豫了下，低声道，“梢兔说，你最讨厌和机器人一起工作。”

  　　“是，”梢畑直言不讳，“就算是现在，我也不信任你们。”

  　　安妮有些受伤地抬起头。

  　　“但是，”梢畑却话锋一转，“这几天……我有考虑过，”他停顿了下，忽然扭开头，“也许我不该那么武断。”

  　　安妮：“？”

  　　“我一直呆在花荒星，从没有出去过，”梢畑低声道，“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停留在原地。

  　　梢畑顿了顿，抬起手：“以后请多关照，”顿了顿，“搭档。”

  　　安妮望着他，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