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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眸迎上闵越峰那愤恨却又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的目光,承誉傲然扬首,而后收回目光,朝着乾德帝恭敬道:
“母妃她还在等着我,臣告退。”拱手垂眸时,面上噙着淡笑的承誉心沟里默默淌着血。他这条命,是他父皇的鲜血换来的,而今他得对着杀父仇人恭敬叩拜,个中酸涩和屈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承誉也是花了许久的工夫才说服自己在乾德帝面前说些恭维之词,每每作伏低状,他的心都像被小刀剜割一般,愧疚更盛,只觉对不起自己的父皇,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举动,他相信父皇的在天之灵定会谅解他的苦衷,终有一日,他会尽数讨回,将乾德帝从这龙椅上拉下来!让他为他的强取豪夺付出代价!
默默退出正明殿后,承誉毅然扬起头颅,昂首阔步地走在这熟悉的宫道之上,曾经这巍峨的宫殿是他的家,是属于他的恢宏气派,而今鸠占鹊巢,他羽翼未丰,奈何不得赵易泽,惟有俯首称臣。
去往琼华宫的路上,偶有宫人路过,向他行礼,听着安王的称谓,他只觉讽刺,赵易泽刻意封他为安王,就是想让他时刻谨记,安分守己。这些个宫人表面恭敬,指不定背后如何议论,大约都在笑他为活命而认贼为君吧?
谴责与指点终归是有的,既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不该再去顾忌旁人的看法,正如文宁疏所言,一条道坚持走下去,终能看到黎明!
胡思乱想间,他已到得琼华宫。此殿偏僻,本就冷清,而今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院内的蔷薇爬了满架,还有几盆山茶摆放在阶前,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此刻的他就像是又受父皇所托,来此请他母妃去参加宫宴一般。
忆起从前的情形,承誉酸涩难当,立在门口定了会子神,这才踏步跨过门槛。
恰逢云英自内殿出来,瞧见他眼前一亮,但行礼的声音比之寻常小了许多,承誉由此猜测,母亲应是在歇着。
云英点头应道:“娘娘她喝了药才睡下没多会子,殿下且稍候片刻。”
承誉顿觉诧异,“这都快一个月了,母妃的伤还没养好?”
“外伤早已养好,娘娘如今这是心病,朝局更迭,物是人非,娘娘忧思成疾,是以太医只能调理,关键还在娘娘自己,看开了这病才能痊愈。”
连他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他母亲?若然真如裴公公所言,那他母亲对他父皇应该还是有感情的,父皇驾崩,江山易主,前夫登基,母妃定然难以接受这混乱的局面才会诱发心病。
难得母亲安眠,承誉没打扰,坐在殿外相侯,贵太妃似是有感应一般,睡不踏实,遂唤云英进来,
“我梦见承誉来了,他最近是不是能来看我了?”
云英笑点头,扶她坐起身来更衣,“娘娘猜的没错,殿下的确已到宫中,在外头候着呢!”
“你怎的也不叫我一声?”如今儿子是她活在人世唯一的希望,她日夜惦念着,自然想多看几眼,贵太妃咳了好几声,嗓子干痒,难受得厉害,但仍旧强撑着精神起来穿衣,准备去见儿子。
母子俩一月才能见一回,他还不能久待,她自当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相处。
待她去往外殿,终于见到儿子,看着任性桀骜的他被迫磨去棱角,收敛光芒,她既欣慰,又觉心酸,这么倔强的孩子肯接受赵易泽的安排,放下尊严继续活下去,他的内心肯定挣扎痛苦了许久,在儿子最迷茫无助之际,她却未能陪在身畔,贵太妃心下十分自责,颤抖着手指抚着他消瘦的面庞,眼尾发红,心疼叹息,
“儿啊!你受苦了!”
摇了摇头,承誉扶着母亲坐下,勉笑道:“孩儿没事,受苦的是母妃才对,您独处这冷宫之中,又身患疾病,孩儿无法在旁侍奉,实属不孝!我这就去找那个人说情,将您接至我府上养病。”
她倒是想去陪儿子,却也深知没有这个机会,摇了摇头,贵太妃又咳了好一阵,生怕儿子担忧,勉强压下才又道:
“他留我在此正是想钳制你,又怎么可能让咱们母子真正团聚?不必去说,他不可能同意,你且放心,为娘会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喝药养身子,为了你,娘也要好好活下去!”
只因赵易泽说过,她若是死了,承誉也不能活,是以她必须撑下去,绝不能让自己出事!
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喝下几口后,那口闷在胸口的气儿才顺了些,贵太妃不想再提这些扫兴之事,转头问他最近过得如何。
承誉如实回答,只道最近去听月楼时遇到了一位姑娘,而那位姑娘正是文尚书的女儿。
“怎么会呢?”贵太妃面露讶然之色,文尚书入狱一事她是晓得的,“怎么说也是官家千金,即便文家遭难,她也该被送入宫中做宫女才对,你莫不是看花了眼?”
他不可能认错,只因早前他曾见过文宁疏,但她应该不记得那桩旧事,是以并未认出他的身份,
“儿臣没认错,那位姑娘自称闻雪,想来应是文姑娘的化名,至于她为何流落至听月楼,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戴罪官员的女眷入宫后皆应记录在册,儿臣派人一查便知她曾被派往何处。”
一位姑娘竟能令他如此上心,贵太妃听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欣慰笑道:
“想查便去查吧!她若真是文尚书的女儿,在那风月场岂不可怜?你若是有意,便将她接至你身边,毕竟文尚书在朝为官时也是兢兢业业,为百姓谋过不少福祉,而今因为宫变而遭难,妻女离散着实悲惨,你救他女儿于困苦之中也是应该的。”
实则他也有这个打算,毕竟他不可能日日都去听月楼,万一她再被人欺凌,依照她的性子,怕是会做出极端之事。只不过,
“儿臣稍有顾忌,母妃可还记得,永定侯世子与文家有婚约,若然儿臣将人带走,岂不拆散了旁人的姻缘?”
“这……”贵太妃略一思量,好像还真有这回事,“虽说有婚约,可我听闻文尚书入狱之后,永定侯府非但没有为之求情,反而还落井下石,参了文尚书一本,依照这样的情势看来,这桩亲事应是要作废的。
不过你还是先问清楚为好,把人接出来,安置好再做打算。”
“好,”承誉笑应道:“儿臣会尽量妥善安置此事。”母子二人又聊了会子,承誉在此陪母亲用了午膳,念着她身子不适,便没再继续打扰,请她入内歇息,他则告退出宫。
而乾德帝看在闵忠奇的面儿上,并未严加处置闵越峰。事实上乾德帝的关注点一直在那首小调儿上,他总觉得令州已经察觉了什么。但此事他又不能点明,免得到时候没法儿交代,唯有走一步是一步。
当赵令州得知闵越峰因他而受伤时,又好气又好笑,抽空去了一趟镇国公府看望他,无奈数落道:
“你也太冲动了些,做这些事之前怎的不与我商议?”
“我若跟你说,你肯定不会让我去,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彼时闵越峰正可怜兮兮的趴在床上,只因皇上没动真格,他爹却是抽了他鞭子,虽说有他娘护着,只抽了两下,但夏日衣衫本就薄,这么一打,算是皮开肉绽,疼得他只能趴着睡,又得休养许久,以致他越发痛恨承誉,
“都怪他恶人先告状,否则我也不至于挨父亲打骂。”
这一回连赵令州都想说他两句,“即便你是为我着想,可也不该强迫闻雪姑娘,我只是喜欢那首小调儿而已,也没想着要占人便宜,你公然去抢人,可不把人给吓坏了?”
饶是他行为有失妥当,大皇子说他还好,但怎么也轮不到承誉,“那也碍不着安王什么事儿吧?我也是花了银子的,那听月楼不就是散财的地儿嘛!看银子说话,他凭什么拦我?”
赵令州暗自琢磨着,“估摸着他是对那位姑娘有意吧?”
不甘心就此罢休,闵越峰怂恿道:“殿下,昨儿个我无意中揭开了那姑娘的面纱,的确是好相貌,那画婵就好比妖娆的牡丹,烟视媚行,这闻雪就如同山茶花一般,清丽脱俗,自成一道风景,我敢保证,你瞧见肯定钟意,再说那姑娘会唱小曲儿,若是把她接到你身边,你便可随时听她唱曲儿奏乐,岂不妙哉?”
两人同穿一条裤子长大,闵越峰有什么小心思绝对逃不过赵令州的法眼,轻挥檀木扇,他了然哼笑,“你不就是想让我跟承誉争抢嘛!”
没错,他就是想让大皇子为他报仇,他二人可是自小玩到大的交情,也就无需遮掩什么,
“您去瞧瞧呗!不喜欢便罢,若然喜欢,先下手为强,煞煞承誉的威风,也算为兄弟我出这口恶气。他敢仗势欺我,定然不敢与殿下您争抢!”
“成——”说到底越峰也是为他而受伤,纵然赵令州不赞同他的做法,也要维护他的颜面,
“儿时我被人欺负,都是你来护我,而今你被人欺负,我自当相护。”
得他应承,闵越峰这才稍稍舒坦,偏过头去勾唇阴笑,只盼着能看到承誉吃瘪的模样。
日薄西山的淡淡光晕洒于整座听月楼中,给院中的花草镀了一层金色辉光,此时的文宁疏才为自己擦完药。
娇嫩的人儿经不起拽扯,现下她的胳膊上有好几处淤青,幸得衣袖遮盖,才不至于显于眼前。这两日她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稍一用力就会扯到筋骨,疼痛得厉害,书情已来看望过她,给她带了些补品,这会子正让丫鬟去熬煮。
才收起青白瓷瓶,忽闻一阵叩门声,文宁疏不禁在想,难道是那位安公子来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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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安公子已见过她的真容,没必要再以面纱遮挡,宁疏便没再去戴,径直起身去开门,哪料门一打开,眼前却是位陌生人,要说陌生,其实也不算,终归有过一面之缘,宁疏记得他,正是昨儿个那位闹事者的朋友。
发觉不是安公子,她那面上的浅笑顿僵,慌忙转过身去,回屋去找面纱覆上。
纵使只有匆匆一眼,赵令州也看清了她的容貌,起初他还以为闵越峰夸大其词,此刻一见才明白,越峰没撒谎。
初见那日,看到她那灵动的双眼时他就在想,怎样的容貌才配得上这双眸子,这会儿一瞧,他便觉得老天对她当真偏爱,她的鼻梁虽不算太挺,但小巧玲珑,恰到好处,粉薄的唇瓣莹润娇俏,上唇的唇珠十分明显,这样的五官融汇在一张鹅蛋脸上,堪称绝配!
她这幅容颜散发出的气息倒不似山茶花,而似鹅黄睡莲一般,清贵而冷冽。
然而未等他细赏,她已转身覆好面纱,遮住脸容。再回身时,她的眸间暗藏愠色,浑没了方才开门那一瞬的清浅笑颜。
“怎么是你?”
这一声勉强的招呼似乎饱含失落,看来他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感觉到自己不怎么受欢迎,进了门的赵令州饶有兴致的问了句,
“那姑娘以为会是谁?”
掩下闪烁的眸光,宁疏敷衍道:“我以为是书情姐姐来看我。”
“唔——”原来是个姑娘,那还好,了悟地应了声,赵令州随命门外人将补品与贺礼皆带进来摆于桌上,宁疏见状不解其意,
“公子这是作甚?”
虽为皇子,赵令州此人也无甚架子,说起话来平易近人,语调轻松,不会给人带来压力,
“为越峰的过分行径向姑娘道歉,他也没与我商议就直接过来带你走,冒犯了姑娘,我深感抱歉,还请姑娘见谅。”
他是否知情,宁疏并不在意,也没兴趣探究,
“他的行为我不会谅解,你无需替他道歉,这些东西我也不会收,您来听月楼便是客,要求弹曲或是唱调我都没资格拒绝,但我不会出去,希望公子不要再为难我。”
“这个自然。”赵令州断然做不出这种强迫人的事,尤其是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他又怎么忍心欺负?
赔礼道歉后,他才在桌旁坐下,眼看她没有招呼之意,赵令州笑提醒,“姑娘该不会连茶都不舍得让我尝吧?”
来者是客,此人也没有不规矩的行为,宁疏不好怠慢,免得巧姨又来训她,思及此,宁疏才不怎么情愿的去备茶。
赵令州闲坐在一旁看着她立于桌前倒茶,那修长白皙的兰指微微上翘,娴熟地将热水斟倒于杯盏之中,滚烫的白水与细嫩的龙井叶哗然相冲,一股清香悄然四溢。
尽管此刻有面纱遮挡,他仍能回忆起方才见到她时惊为天人的那一幕,说来他自小在边疆长大,那边不论男女都高大魁梧,甚少见到如她这般灵巧的女子。
随其父入宫之后,那些宫女倒也小巧,但个个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全无半分灵气,起初他只是因为一首小调而注意到闻雪,现下她的容貌又让他有种赏心悦目之感,以致于赵令州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很有意思,甚至觉得这位姑娘近乎完美。
文宁疏并无闲心瞧他,只当这是一场应酬,若是安公子,她还愿意说几句话,但若是旁人,她实在没那个兴致,只问他想听什么曲子。
“你还会什么小调儿?”
想了想,文宁疏抱来琵琶,随意弹奏着,为他唱了两首小调儿。
以手支额的赵令州听着小调儿,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段挥之不去的模糊场景,先前闻雪说那曲子是吴江的小调儿,他已派人去那边探查,奈何山高水远,尚未有消息传回,他唯有耐心等待。
此刻佳人在前,他一直在细细的望着她,看着她拨弦唱曲儿,目光悠远,不禁开始猜测,这样的姑娘会有怎样的故事。
原本琵琶对她而言很容易,可如今两条手臂皆有伤,手指来回滑动拨弹时需要用力,难免扯到某根筋,起初她还能忍着,可后来有个动作幅度较大,她没能忍住,以致于她唱的曲调也跟着走了音,忍痛轻嘶了一声。
见她似有不适,赵令州当即起身问她这是怎么了。
不得已而终止弹奏,宁疏深感抱歉,“昨儿个手臂受了些伤,尚未恢复,不能完整奏曲,扫了公子的兴,实在抱歉。”
“可是越峰的人伤了你?”赵令州忙问她伤势如何,宁疏只道没什么大碍,正在擦药。
赵令州越发愧疚,恨嗤越峰的手下没轻没重,竟伤了闻雪,怪不得她对他如此排斥。不忍见她受苦,他抬手将她怀中的琵琶拿走,放置旁处,
“有伤你且歇着,不弹便是,你若早告诉我,我断不会为难你。”
她也不愿与这位公子周旋,只因她认为近墨者黑,那闵世子横行霸道,想来这位赵公子也不会是好人,是以她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趁机赶客,
“要不公子去找别的姐姐吧!她们都会唱小曲儿。”
然而赵令州并无兴致,“你唱得最好听,不过你不舒坦,今日不听也无妨,可这会子我也不想回府,家里太闷,也没个人跟我说话,我能坐这儿跟你聊会儿吗?”
他是客,他想怎样那是他的自由,毕竟他来时出了银子,本不必这般客气的询问她的意见,不到两个时辰,她是没资格赶客的,无奈之下,宁疏唯有答应。
于是赵令州便与她讲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我生在边疆,那里与都城的秀丽繁华不同,放眼望去辽阔无垠,成片的山丘连绵不绝,草原上尽是牛羊和马群,儿时的生活虽然贫苦,却是自由自在,
可是后来,我爹决定回京,他说这里才是他曾扎根的土壤,我便也得跟来,这里的日子虽然富庶,我却很不适应,只因此处有太多的规矩,而我必须依照规矩行事,周围总是跟着一群人,告诉我应当如何,不该如何,走路该如何迈步,吃饭时不许言语,即便喜欢某道菜也不能多食……
这规矩简直莫名其妙!我已长大成人,有着自己的习惯,又不是三岁小孩,他们突然强迫我改变,我真的很烦躁……”
起初宁疏对陌生人的生活并无兴趣,可听到后来,她大约能理解他的抑郁是为何故,
“习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被人捕捉关进笼子里,即使给它逮来猎物喂至嘴边,它也不会快乐,它享受的是自由捕猎的过程,而不是被软禁的安逸。”
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都怪他读书少,说不出这么精简的话来,而今被她一语道破,赵令州顿觉这干涸了许久的心泉似涌出了水花一般,终于得到一丝慰藉,不再孤寂,
“姑娘真乃我的知己,我想说什么你都能理解。”
“……”可惜宁疏并不愿做他的知己,她只是觉得对方说了好半晌,她若一直不接话似乎有些太尴尬,这才随口接了句,就被引为知己了?这也太轻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