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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色心下大骇。她要是被这样带下舱底,只怕是无声无息地死了,外面的人也是一无所知的。
她被那两人押着走向黑暗的洞口,突然扭过头,疾声说出一句:“便是要杀我,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书房里的画像是哪里来的?”
知道了那人是朱门的人,她原本不想提那画,更怕被他看到她的脸。若他知道了她是阮清池的女儿,怕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然而眼下保命要紧,他若是看到她与画中人长得一模一样,多半是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这与你有关系吗?”那人语气疏淡。
“当然有关系!”阮秋色朗声道,“因为那画上的人就是——”
她正要说出那个“我”字,船屋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
阮秋色目瞪口呆地望着来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贺兰?!”她双手还被反剪在身后,怔怔地看着门口面带灼色的男人,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贺兰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沉着脸去拂那二人的手。那二人竟像是有些忌惮他,立刻便松了手,让他将阮秋色拎着护在了身后。
屏风后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沉默了半晌才道:“稀客啊。贺兰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想向七爷讨个人情。”贺兰舒亦是冷声道,“这姑娘是我的人,我要把她带走。”
他这一声“七爷”,听得阮秋色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这屏风后面的人竟是贺七爷?朱门这一支的首领,未来的门主?
她这是一不小心,就闯进了朱门最核心的禁区?
贺兰舒又和朱门有什么关系?听他的口气,像是专程赶过来救她,可他又怎么知道她就在这艘船上?
这一日的经历着实跌宕起伏,阮秋色一脑门子问号,只觉得太阳穴都有些发胀。她突然无比想念起卫珩来,若他在这里,一定能分析得明明白白吧。
“我说过的,你叫我贺七便是。”屏风内的男人声音不似方才一般冷冽,只问了一句,“她若是你的人,为何会与范昀搅在一起?”
“她向来不安分。”贺兰舒淡淡一哂,“我带她去醉红楼里谈生意,遇到那范昀。许是看他皮相生得好,就同他勾搭上了罢。”
“哦?”贺七听他口气带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她是在你手下做事……她竟是你房里人?”
“让七爷见笑。”贺兰舒拱手道,“今日她冲撞了七爷,我代她向您赔罪。若七爷愿意谅解,我便带她离开了。”
“不急。”贺七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江阴一带近来连降暴雨,淹了我们仓库里不少原料……”
“七爷需要什么,只管列张单子,贺兰家一定照办。”贺兰舒想也没想地应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拉着阮秋色便走。
贺七竟也没拦,待他们出了门,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那两个手下淡声道:“拿下范昀,带过来见我。”
***
阮秋色被贺兰舒扯着一路走下了二层,这才发现这画舫正停在那小楼的后门,他们方才上船的地方。
直到出了那小楼,登上绘制着贺兰家徽标的平船,贺兰舒才放开她的手,长出了一口气。
“贺兰……”阮秋色看着他仍有些凝重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船上?”
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又不好直接问他,便从里面先挑了个不那么难于回答的。
贺兰舒没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阮秋色颈间的红痕上一扫而过,径自在船里陈设的桌前坐下了。
“我一直派人盯着你。”他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热茶,又递给阮秋色一杯,这才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来青州,也是为了你。”
阮秋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为了我?”
她怀疑过贺兰舒来此地的目的,却没想到他这样直白地承认,直白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叫为了我啊?”
“准确来说,”贺兰舒淡声道,“是为了方才那样的时刻,为了不让你见到那人。但我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贺七爷?”阮秋色懵懵懂懂地问。
贺兰舒点了点头。
“你知道朱门,也知道他是谁。宁王所查的案子,也与他的生意有关。但你们都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阮秋色摇头道:“我们知道的,他是……”
她话刚出口才意识到,贺兰舒与那贺七爷关系匪浅,还不知是敌是友。有关案子的事,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
贺兰舒看出她脸上的犹豫,无所谓地笑笑:“我对宁王的案子不感兴趣。我来青州,只是想护你周全而已。”
阮秋色面上一红,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半晌才讷讷道:“你与那贺七爷,是什么关系啊?”
贺兰舒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温声问道:“你真想知道?”
阮秋色立刻点了点头。
“这是我贺兰家的秘密。在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只手便能数的出来……”
他说话的语气神神秘秘,阮秋色听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喝了口茶水。
贺兰舒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些笑意,话锋一转道:“既然是秘密,我自然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成了贺兰家的人。”
一口茶水呛进阮秋色的嗓子眼,她躬着身子,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别开这样的玩笑呀……”
贺兰舒对她的心思,阮秋色或多或少也体会了出来。她心里藏不住什么,索性把话同他说开。
“贺兰,多谢你今日救了我。你许了那贺七爷什么条件,我回去告诉宁王,让他补偿给你。”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按说该由我来还,但我恐怕是还不起的。左右我们快要成婚了,我想他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
她自觉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分寸,也不至于让两人尴尬,便观察着贺兰舒的脸色,等他的反应。
贺兰舒敛了面上的笑意,忽然正色道:“你不能回宁王身边去。”
阮秋色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我方才说过,贺七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你已经在他那里露了脸,他一定会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你回到宁王身边,岂不是引火烧了他的身?”贺兰舒道。
阮秋色弱弱地应道:“那、那我小心一些,不叫他察觉便是……”
贺兰舒摇了摇头:“青州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人,便是我这条船上也定然有他的眼线。方才我在他面前说过,你是我的人。你只有跟着我,不叫他生疑,宁王在暗处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贺兰舒这几句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阮秋色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我总要写信同他说明原委,不然他肯定会很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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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舒点头应道:“稍后我会派信得过的人去同他通传,你不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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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家的船大而平稳,不多时就回到了青州城外的那个船坞。
贺兰舒先下了船,朝阮秋色伸出了手。阮秋色想了想,扶着他的胳膊上了岸。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还有船工们聚在一旁聊天。阮秋色想起贺兰舒方才所言,只觉得到处都是贺七的眼线,一时间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不远处就停着贺兰家的马车。阮秋色跟着贺兰舒走过去,又同他确认:“贺兰,你记得要派人告诉王爷我同你回去的缘由,让他找个机会来见我……”
贺兰舒还没说什么,他们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站住。”
阮秋色浑身一颤,立刻顿住脚,回身望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面,站着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他头戴帷帽,遮住了脸上的神色,阮秋色却知道,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极为难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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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到她面前,她赶紧在他开口前,慌慌忙忙地说了一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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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色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对着他衣襟上的花纹,观察着他胸口的起伏。
不紧不慢,像是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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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别的男人面前,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他说得慢条斯理,阮秋色却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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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情话 “简直感人至深。”
“王爷……你怎么能……这样乱来?”
马背上颠簸得厉害, 阮秋色的话音也是断断续续。
方才卫珩语出惊人,可她还想再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力挽狂澜。于是弱弱地问了卫珩一句, 要不要和她一起坐贺兰舒的马车回去。
她方才那声“哥哥”叫得响亮, 真让贺七的眼线看到他们三个一同回去, 也是说得通的。等到上了车, 再同卫珩细细解释, 相信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哪知道卫珩对她眨的快抽筋了的眼皮视而不见,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三下五除二地丢上了马。
阮秋色目瞪口呆——什么铁面阎王, 什么明察秋毫,分明就是一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大醋坛子!
她正无可奈何地趴在马背上腹诽, 就见卫珩利落地翻身上马,又把她扶坐在身前,这才侧首向着贺兰舒沉声道:“今日多谢贺兰公子,告辞。”
说罢一手搂紧了她的腰,一手轻挥马鞭,倏忽之间就奔出了老远。
马蹄哒哒, 阮秋色整个身子陷在卫珩怀里, 不光后背紧密地贴着他的胸膛,就连耳廓也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胸口亦是有些起伏,淡淡的暖意透过衣料,熨帖着她后背的皮肤。
阮秋色低头看着他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脸上突地热了几分。
共乘一骑什么的,实在是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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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犯人最微小的神情变化他都看得明明白白,怎么关键时刻就是看不懂别人的眼色,只知道胡来呢。
身后的人听了她的抱怨,只是沉默不语。阮秋色便想转过身子,看看他面上的神情。
哪知道才动了动,腰侧便被他重重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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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心思回应她的话,因为全部心神都正用来压制着某些蠢蠢欲动的本能。
阮秋色中毒的那次,两人也曾共乘一骑过。可那时他还没动心思,她又昏迷着,所以没觉出什么。
可此刻不同。她玲珑有致的身子正窝在他怀里,淡淡的香气亦是不容分说地涌进他鼻端。何况这暧昧的坐姿……
宁王大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两个词语的异曲同工:一个大雅,名为“温香软玉”;另一个大俗,名为“磨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