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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汤吧,”他淡淡道,“刚才不是急成那样。”
阮秋色看着那砂锅里炖成乳白色的鲜美鱼汤,仍在冒着蒸腾的热气。昨晚秦家三口蜷缩在地的惨相突然涌入脑海,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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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有所突破,卫珩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自己动手盛了碗鱼汤,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查那镯子。”
阮秋色没立刻明白,细细想了一回才觉得了然:“秦桂枝珍惜这镯子,才会忍着做事不便也要戴在右手,必不会让那凶手把镯子拿去慢慢下毒。所以凶手必须准备好一个一模一样的毒镯子,在她眼皮底下换掉。是不是这样?”
卫珩看着她掩饰不住小得意的神情,破天荒没打击她,一边喝汤,一边点了点头。
阮秋色长出了一口气:“这凶手行事还真是小心,若非遇上王爷,兴许就真的逃出法网了呢。”
“小心?”卫珩低笑一声,“秦桂枝烫伤左手,晚上又做了费事的丸子汤,你觉得这是巧合?”
阮秋色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对,连忙摇了摇头。
卫珩淡哂一声:“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若有人非要促成巧合,就只能露出马脚。”
他接着道:“从镯子查起,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快。”
***
派去贺兰府上的暗卫很快就来回报,秦桂枝的金簪金镯果然是当年被发配出府时的补偿。
贺兰家行事严谨,账目亦是滴水不漏。那镯子是出自京中老字号凤翔楼,是贺兰家的产业。给秦桂枝的原是一对,前两年她家中逢丧,便将一只镯子拿到当铺当了五十两。
那当铺也是贺兰家的产业,很快就传回了消息,几个月前,那镯子已经被人赎买走了。
“谁买走的?”卫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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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莳花阁的路上,阮秋色还在感慨:“贺兰家可真是有钱啊,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他们家里的铺子。”
她不提还好,听到“贺兰”二字,卫珩又觉得心里一阵不适。
阮秋色浑然不觉他神色有异,回想起自己昨日在车上对卫珩慷慨激昂地控诉贺兰舒,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贺兰公子也不像我昨日说得那样过分,是个……”
她想起贺兰舒和煦的笑容,也笑了笑道:“挺温柔的人呢。”
卫珩一直闭口不言,阮秋色回过神来,察觉到他嘴角紧绷,眼神不善,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他满面阴沉。
她歪头看他,有些不解:“王爷,这么快就查出了凶手,您不高兴吗?”
他高兴什么高兴?
卫珩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浊气奔涌不止,尤其是她方才说那贺兰舒“温柔”,他立刻便能想到早上在大理寺院内,贺兰舒伸手去摸她脸的样子。
他真想戳着阮秋色脑门让她清醒一点:那叫什么温柔?那才叫轻薄!
他好心好意救她,反被她误解怪罪,这贺兰舒行止轻浮,倒成了温柔?
这是什么道理?
卫珩瞟了阮秋色一眼,突然一本正经道:“本王的确不悦。”
阮秋色眨了眨眼,不知道又是什么惹到了他。
“本王的不悦是阮画师造成的,”卫珩接着道,“阮画师若是有点良心,就该想办法让本王高兴起来。”
阮秋色觉得他这话说得好生霸道,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问了句:“如何就是我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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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色愣住了,一时也忘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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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色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感觉到他手指微凉,划过她面颊,是像玉石般温润的触感。
她脸颊上那方寸的皮肤简直要失去知觉,和麻酥酥的心脏一起,不听使唤。
直到颊上的软肉被人捏住,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那人捏着她的脸,还往外扯了一寸。
卫珩满意地看着阮秋色晕红的小脸被拉到变型,突然笑了。
“如此,本王便高兴了。”
卫珩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嘴角却一本正经地绷了回去:“阮画师,做人要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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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芝姑娘屈膝跪坐在屏风一侧,轻抚瑶琴,醉人的乐声和着她玲珑有致的剪影,倒是说不出的秀雅动人。
屏风另一侧,清贵的公子端坐在椅上,目光落在眼前的地面,神思似是跟着乐曲游走了去,曲终半晌,才抚掌赞道:“水芝姑娘真是弹得一手好琴。”
“贺兰公子谬赞。”屏风后面传出的声音泠泠如水滴落在玉石之上,“公子纵着我的任性,允许我在屏风后面接待,实在是善解人意。”
贺兰舒轻笑一声:“我喜欢姑娘的琴声,见不见你的人,倒也没什么所谓的。”
水芝姑娘发出了一声感激的喟叹,正想说什么,却听见房门骤然被人推开的声音。
有杂乱的脚步走进了房间,接着来人便开了口。
“贺兰公子是个温柔的人,”那声音森冷中带着点戏谑,“可本王不是。”
面前的屏风被身穿黑衣的侍卫移开,银面半覆的颀长身形落入她眼帘。
“水芝姑娘,本王需要见见你。”
第26章 不放你走 “小心。”卫珩稳稳地扶住了……
门口守着的丫鬟被大理寺的差役拦在门外,满脸焦灼地看着水芝:“姑娘,我拦不住他们……”
“宁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水芝从那面具认出了他的身份,却是柳眉倒竖,粉面含嗔:“就算是王公贵族,来了莳花阁也要讲究礼数吧?”
她微微偏过身,只以侧脸对着贺兰舒:“让公子受惊了。”
贺兰舒看着她的脸,似是入了神,并没说什么。
“水芝姑娘有所不知,”卫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这个人,从来不讲礼数。”
水芝垂下眼睫,硬声说道:“王爷,先来后到,眼下我有客,恕不能奉陪。”
卫珩施施然走到圆桌另一端坐下,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本王来你这里,是想讨一碗丸子汤喝。”
他将杯盏移至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就是昨日你吩咐厨房,让秦桂枝做的丸子汤。”
水芝瞳孔猛地一缩:“王爷这是何意?我听不明白。”
“那本王就再说明白点。昨日秦桂枝端着一碗丸子汤到了你的房中,进去的时候金镯子戴在左手上,出来的时候便换到了右手。中间发生了什么?”
水芝一言不发地跪坐着,只是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内心的焦灼。
“本王猜猜,定是你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热汤在她左手腕上,又借着替她擦拭的工夫,劝她将镯子脱了下来。”
水芝的眼睫颤了颤,想开口说什么,却终是咽了下去。
“秦桂枝有个习惯,厨房里当日剩的食材,便会拿回家里吃用,尤其是像丸子这样做起来费时费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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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她一家三口翻滚在地上,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始作俑者,便是今日和颜悦色的水芝姑娘呢。”
卫珩说得云淡风轻,话语间却透着藏不住的寒凉。
“你有什么证据吗?”
水芝的面色褪尽了惊惶,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静。
“辛苦宁王殿下,今晚来我这里说故事,”她声音尖锐,含着若有似无的嘲讽,“但没有证据的话,故事说得再好,也对不住您铁面阎王的名声呀。”
“你很聪明。”卫珩看着她的目光里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欣赏,“本王喜欢聪明人,所以,本王要赏你。”
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
进来的是阮秋色。
她端着一个瓷白的双耳海碗,里面盛着满满一碗的丸子汤。这汤还冒着热气,蒸腾起来,熏的她的脸有些微红。
她两只袖子挽到了小臂上,露出一小节纤细白皙的手腕,在海碗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小巧。她左边的手腕,有一块隐隐发红,而右边,戴着一只缠枝莲纹的金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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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画师亲手烹制的丸子汤,与秦桂枝昨晚喝的一模一样。”卫珩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冷,“水芝姑娘,喝吧。”
水芝双手攥着裙摆,骨节隐隐发白。她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谢王爷美意,可小女眼下没有喝汤的兴致,希望王爷不要勉强。”
“本王最喜欢勉强了。”卫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眼神示意时青,将一个空杯子递进水芝颤抖的手里。
“要么老实喝了这汤,要么承认自己交换手镯,毒杀秦桂枝一家。”
卫珩将水芝急变的脸色收入眼底,突然硬起了声音:“还有在杏仁酥中下毒,毒害镇北侯世子等五人的罪行。”
水芝手一颤,那杯子直接滚在了地上。
卫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索性亲自又取了只杯子,舀了一勺热汤,塞进了水芝手里。
“砒 | 霜的滋味听说很是难熬。要忍受肠穿肚烂之苦,直到七窍流血而亡。”他看似惋惜地叹了口气,视线突然落在了坐在一旁的贺兰舒身上,“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在地上翻滚挣扎,怕是不好看呢。”
水芝微微偏过头,深深地看了贺兰舒一眼。从方才卫珩进来,他便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却从未与她交汇过。
她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盛了汤的茶杯,半晌,轻叹一声,竟缓缓将那杯子举到了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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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他扬起了一边嘴角,“本王改主意了。”
他又盛了一杯羹汤,放在了贺兰舒面前。
“好喝的汤不能让水芝姑娘独享,贺兰公子何不一起尝尝?”
水芝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些许:“不可!”
“有何不可?”卫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她,“相信贺兰公子不会拒绝本王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