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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越听越玄乎,“你和沐朝夕的行尸走肉一说,死无对证,而且刺客一事,皇上已经交给东厂去查了,我们锦衣卫不能半路截胡,无权过问。”
白术晓得陆炳越是连连挫败,就越是想立下大功让嘉靖帝刮目相看,她利用陆炳贪功心急的心理,怂恿道:
“陆大人是皇上的奶兄,自幼就陪伴皇上长大的,陆大人关心皇上的安危有什么错?难道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东厂,你就真的放手不管了?”
“这是不能。”陆炳立刻说道,“我的命都可以给皇上。”
“这就对了嘛。”白术说道:“刚才大夫也说了,我脑子是正常的,我没有疯,何必编这些疯话骗你。涉及皇上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排除一切隐患,你说是不是?”
陆炳点头,问:“我要怎么做?”
白术说道:“派人去摸清山东曲阜那对父子的底细,他们籍贯何处、家族如何、有无仇家、有无隐疾,先帝和区区一个扬州行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出现同样的病症,我不信这只是巧合。东厂查刺客,你们锦衣卫暗中查行商,说不定你能走在东厂的前面呢。”
白术疯狂给陆炳画大饼,描绘了陆炳另辟蹊跷比东厂快一步查到真相,不服嘉靖帝所望的景象。
一个经常不及格的突然考了满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陆炳心下痒痒的,还是有些犹豫,“你说的太玄乎了,我无法完全相信你。”
白术说道:“你派出手下暗探去查,反正不是你亲自动手,若真有发现,功劳是你的,若无功而返,你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
陆炳动了心,“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这事只能你我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
这样就没什么惊喜了。
白术点头,“合作愉快。”
她心里也没底,现在她鼓掌难鸣,先使出利益捆绑这招,先把陆炳绑在她这艘风雨摇摆的船上再说。
白术累极,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前夫麦厂花不请自来,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夕阳西下,将他的剪影温柔的投射在白术身上,麦厂花的虚影和白术的实体贴合在一起。
麦厂花玩起了幼稚的影子游戏,他伸出右手,动了动如竹节般纤长有力的手指。
手影也跟着动起来,在白术的睡颜上下游走。
隔着空气,麦厂花的手掌似乎也能感受她脸颊的温暖,冷淡的眼神开始有了温度,好像被夕阳点燃。
白术的眼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麦厂花立刻转动身体,面向墙壁,眼神的温暖立刻“嗖”的一下收进眼睛里,藏得严严实实。
白术伸了个懒腰,似乎对麦厂花不请自来司空见惯了,前夫前妻日常讽刺互怼:
“你对着一堵白墙看什么?麦厂花还有主动面壁思过反省的这一天?啧啧,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来的吧。”
麦厂花转过身来,罕见的没有和她吵架,“我在看陆炳的脑子。”
白墙,【创建和谐家园】。
陆炳的脑子就像白墙一样空无一物。
十年夫妻,白术立刻懂了麦厂花的意思。
白术被逗乐了,噗呲一笑,想想不对,这不是她这个离异前妻应该有的反应啊,遂收敛笑容,强行板着脸,“背地讽刺别人很有趣,哦?”
麦厂花第二次忍住,没有回怼,脾气好得让白术怀疑人生:这莫非是个假厂花?
麦厂花终于开口了,语气很柔和:“去年你突然提出离婚,是因为你盗取龙体,不想连累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很温暖的一章~所以今晚评论也一定很热闹对不对(内涵打滚要评论啊评论,要多多的评论)
今晚送200红包,并科普一下沐府和木府的区别。
没有看过舟大明系列小说的读者可能会把《沐府风云》和电视剧《木府风云》搞混,我详细说一下木府和沐府的区别。
沐府是汉族,祖先是大明开国将领、洪武帝朱元璋的干儿子沐英,明初时,沐英挂帅南征军,平定云南,后来封了黔国公,沐家世世代代镇守云南,是边疆大将。
《沐府风云》男主沐朝夕是沐英的八代孙。
沐府在云南昆明、南都南京和北京都有御赐的宅邸,沐家祖坟在南京观音山,每一代黔国公和妻子都必须葬在南京,以示正统。
木府是云南纳西族土司,地点只有云南大理一个地方,木府从沐府的祖先沐英征服云南开始,服从明朝管辖,但是属于少数民族自治。
纳西族的姓氏不固定,是以父亲的名字作为儿子的姓,比如《木府风云》里男主角叫做阿宅阿寺,他父亲叫做阿胜阿宅,他儿子叫做阿寺阿春,所以,明朝皇帝赐给他们“木”为姓,并且各种册封文书和官方文件里都是以“木”姓为称呼,《木府风云》男主叫做木增,父亲叫做木青。
所以,纳西族土司的宅邸就叫做木府。木府在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领土完整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
木增出生1587年(万历十五年),本书《沐府风云》第一章时间发生在1522年(嘉靖元年),那时候木增的曾曾曾曾祖父木公(阿秋阿公)都没有出生呢,早了65年,所以本书的人物不可能和《木府风云》里的人物遇见哈。
沐府是公爵府,爵位比木府高。沐府管着云南全境,木府只负责云南大理附近纳西族地盘。
沐府世代镇守云南,一旦边关有事,沐府有权从木府那里征兵,木府必须服从沐府的指挥。类似中央和地方官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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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上麦厂花和陆炳赶到白府,看到遍地残骸时,心中就猜出了大半。
当时人多眼杂,麦厂花不好说什么,只是提着食盒和白术坐在一起默默吃顿早饭,没有开口指责或者吵架。
十年夫妻,一切尽在不言中,都在饭菜里了。
能够默默吃在一起,意思就是不管发生什么,我会站在你这边。
哪怕你偷盗龙体,哪怕你闯下大祸。
正因如此,白术醒来后连续怼他,他“骂不还口”,罕见没有吵架。
白术的确不想把麦厂花卷进来——她宁可和陆炳合作,把山东曲阜道士烧旱魃之事告诉陆炳。
白术摸向枕边,拿起眼镜,刚才是“雾里看厂花”,因为太熟悉彼此了,摘下眼镜,十步以外六亲不认,麦厂花是唯一她不戴眼镜凭感觉就知道的人。
“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白术拿着一块软布擦拭镜片上的浮灰,说道,“十年前你我结婚,原本就是一桩先帝为了一天之内将刘瑾势力斩草除根而赐的政治婚姻,利用婚宴将刘瑾势力一网打尽。”
“婚后你我经常吵架,但因是先帝赐婚,皇帝金口玉言,不能和离,他死之后,新帝登基,人走茶凉,这话便不算数了。”
“哦。”麦厂花淡淡道:“这十年婚姻,无论开始还是结束,都和你我无关,只是因为先帝。”
白术不置可否,“你和麦公公都知道我的身世,你应该明白,我一直厌恶宫廷,讨厌皇宫,我本来不该进宫的,但是为了给老师谈允贤一家人复仇,绊倒刘瑾,我执意踏入宫廷,不惜献祭出我的一切……先帝一走,不管他是否死于非命,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麦厂花顿了顿,心想:你不在后宫当司药,并不妨碍你当麦府的儿媳妇啊,麦府在宫外又不是没有宅邸,我的俸禄也能养家。
我们十年婚姻,吵闹归吵闹,也有好的时候,外头那些夫妻不都能凑合过么,你当真没有一点留恋?
但这种话,傲娇敏感如麦厂花,是无论如何也说出口的,
白术去年提出和离,一来是厌恶宫廷,二来是为了不连累麦家,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一切因政治联姻开始,也因政治而结束。
现在,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我们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麦厂花转换话题,“我命人送来人参燕窝等补品,陆炳给你吃了没?”
燕窝喝了,人参进了陆炳肚子里。白术含含糊糊点头,“都吃了。”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麦厂花说道:“你的口供我看过,不算什么大事,此事皇上也不想张扬出去,何况皇上还用得着我们麦家,你不会有事的。但是,关于行尸走肉——”
白术有些激动,“你也不信我?”
看到白术眼底的失望,麦厂花却觉得心里一暖:她还是在乎我的态度的。
麦厂花倒了两杯茶,一杯给白术,一杯给自己,“太邪乎了,如果你和沐朝夕能够留下一具全尸作为证据,都不至于到现在百口莫辩的地步。这天快黑了,按照你说的,行尸惧怕阳光,有可能钻在某个角落不出来,天黑之后,我会命人在庭院中间擂鼓,如果有漏网之鱼,应该能吸引它们跑出来捉住。”
白术睡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这个没希望。如果你亲眼见过行尸的可怕,就会理解我和沐朝夕为何不给自己留后路,一具行尸都不留,全部斩首。即使真有漏下的,昨晚沐朝夕吹柳叶的时候就该钻出来了。”
一句话里就有两个沐朝夕。
麦厂花淡淡道:“这个沐朝夕很能打的样子,我验过那些残尸,他下手又准又狠。”
白术乘机推荐沐朝夕,说道:“昨晚多亏有他,否则我早已遭遇不测。他是经历过平定宁王谋反之战的人,不是那等一旦实战就腿软的世家子弟。可惜生不逢时,陆炳这个人鼠目寸光,一上台就搞排除异己,用人唯亲,这种出身好,又实干的人才居然打发去看大门,真是暴殄天物。”
“你若惜才,可以把他招到东厂去,反正你们东厂的人都是从锦衣卫里挑选的精英。”
白术就像热情的店主,把自家的货物热情推销出去,因为她答应过沐朝夕,会还他“那一夜”的人情,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她可以在仕途帮他一把。
一旦去了东厂,沐朝夕就会机会在御前表现,他出身又好,前途一片光明。
麦厂花正有此意,但是白术这样不吝啬赞美之词的表扬沐朝夕,麦厂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麦厂花说道:“沐朝夕是不错,不过要看陆炳是否肯放人,他毕竟是皇上的奶兄,我不能直接去锦衣卫抢人。”
白术不信,“你前天不是刚刚砸了锦衣卫的诏狱吗?”
麦厂花应付自如,“我是为了抢你……和牛二而砸的诏狱,为一个沐朝夕,不值得。”
提到儿子,白术眼神温柔起来,“他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麦厂花说道:“都是皮外伤,他胆子也忒大了,单枪匹马闯进贼窝,我跟顺天府衙门打了招呼,那群小贼今天就会打了板子发配到边关充军。”
“现在他在家里养伤,我请了夫子和他一起温书,三天后就要进国子监读书了,肚子里总要有点货。”
白术心疼儿子,“临时抱佛脚有用吗?你别把他逼得太紧。”
麦厂花说道:“这一年你要是别太惯他,他也不至于默写一篇《出师表》都能错好几处。”
麦厂花也是从司礼监内书堂出来的优等生,翰林院学士亲自授课,文化水平等同一个举人了。
白术不服气,“就我惯,你没惯?你以前总是当好人,比我更惯他好吗……”
前夫前妻就孩子教育问题复又吵起来了。
白府另一边,沐朝夕看着上司陆炳的笑容和一桌子酒菜,觉得瘆得慌,“陆大人,您找我有何贵干?”
上一次陆炳对他好,给他立功的机会,差点将他害死,沐朝夕委实不想再被陆炳“提拔”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
陆炳给沐朝夕斟酒,“无论如何,你这次立了大功,以前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们锦衣卫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啊。”
沐朝夕那里敢喝!
再跟陆炳混下去,我就是转瞬即逝的流星了。
沐朝夕说道:“陆大人,我这次受到了惊吓,身心受伤,不能为锦衣卫效力了,我请辞回南京。”
“大夫说你没事。”陆炳拿着自己的杯子往沐朝夕的杯子上一碰,目光很是诚恳,说道:
“以前是我不对,把你调去看大门。当时我初来乍到,从湖北安陆到京城,底气不足。你出身好,又得先帝眷顾,钦点你从南京平调到北京,我一直以为你不服我,以后必定是个刺头,事事阻扰,所以故意冷落你。”
“现在事实证明,是我的短见和无知害得锦衣卫屡次受挫,在皇上面前丢脸,锦衣卫被东厂压的死死的,你我都是吃锦衣卫这碗饭的,锦衣卫好起来,立功劳,我们才能好起来。以前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
言罢,陆炳自斟自饮,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