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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很久，然后握着他的手，轻轻贴在了我脸上。
我替他整理好额前散碎的发，轻声道：“乖，姐姐带你回家。”
冷静下来后，我被“请”出了急救室。
站在走廊里，我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愣了很久，然后转头看向李哥。
他倚墙站着，静静地看着我，眼睛微微泛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话，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
隔了好久，他才低低说了一句话。
“节哀顺变。”
又是这四个字。
我皱皱眉，下意识地对这四个字产生了些抗拒。
节什么哀？顺什么便？
许夜根本就没有离开，他在天上看着我呢。
他会一直保护我的。
我静静地看着急救室的门，神思恍惚，小腹一阵阵的抽痛。
我知道。
贸然自行流产，且小月子后没有休息，没有补充营养，正常出门，装作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我的身子已经快垮了。
这两天小腹仍旧会时不时地抽痛，我垫了几天的卫生巾，上面还时不时会有些鲜血。
我也知道，我这辈子都已经毁了。
无父无母，没有未来，没有许夜，我甚至找不到一点活下去的动力。
我站在走廊里，浑身冰冷，神色恍惚，脑中乱糟糟地，想的都是我和许夜曾经相处的瞬间。
我忽然想起了昨晚。
我猜，许夜那么聪明而又有灵气的男孩子，他也许真的提前感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要求和我躺在一张床上，抱着我聊了那么久。
我想起昨晚那个吻，甚至还能依稀记起他唇畔的温度。
我想起他曾在我耳边低低耳语：“姐姐，我永远爱你。”
我也永远爱他。
无论是当年杂草丛生的后院中，缓步走来的小小少年，还是多年后那个眉眼清朗，捧着我的脸说爱我的男孩子。
……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忽然打开。
许夜被推了出来，他躺在推车上，一条白单遮住了全身，包括脸。
我愣了两秒，匆忙走上前去，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掀开白单。
我知道，许夜向来爱美，他一定不希望我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抬在半空的手又缓缓收了回来，我静静地看着他被推走，然后神色恍惚地听周医生给我讲之后的处理方式。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可实际上，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创建和谐家园】？”
周医生叫了我一声，神色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抬头看他。
可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眼前一黑，重重向后栽去，自此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我已置身病房内。
是许夜生前住的那间病房，仍旧是那张床，床头柜上甚至还放在许夜的专属水杯。
浅蓝色的，模样有些丑萌的卡通熊。
这是两年前我出去玩时，在街边参与那种手工制作，亲手做的杯子。
明明丑的有些没眼看，却被许夜视若珍宝，每晚睡觉必须装了水放在床头。
平日里微不足道的一件小物品，在此刻都会成为一个宣泄口，瞬间引起我的回忆与情绪。
我愣了很久，然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个病房里，每一处都有关于许夜的回忆，每一个物品，都是许夜曾触碰过的。
甚至床褥上，还残存着许夜的气息。
他明明离我那么近，可是，却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回忆无孔不入。
我捂着脸，哭声渐渐控制不住，越来越大。
如果许夜在的话，他一定会愣住，然后心疼的把我揽入怀里。
他在时，我从来没有放声哭过。
从来没有。
我不是一个爱流泪的人，印象中显有的几次落泪，也只是一声不响地抱着手臂掉眼泪。
这似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放声大哭。
我明明那么信任许夜，可他还是骗了我。
他说，我哭的时候他心都碎了。
可是……我都哭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安慰我？
忽然——
门口隐约传来了门把转动的声音，我几乎是在听见开门声的那一瞬间跳下床的。
可是，来人是周医生。
他穿了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满脸心疼的看着我。
我赤着脚站在地上，脚掌一阵尖锐痛意，我垂眸看了看，泪眼朦胧中，我发现地面上不知为什么有一块碎玻璃。
而我不偏不倚，刚巧赤着脚踩在了上面，鲜血氤氲了一地。
我皱皱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呓语：“许夜，疼……”
以往，每次我这么一撒娇，许夜都会毫无理由的心软。
可是这次，明明都流了那么多血，许夜却还是没有出现。
反倒是周医生匆匆走了过来，他一眼看见了地上的血迹，连忙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攥住了我的脚踝，“怎么回事？”
我木然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我脑中依旧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里不停地咆哮：
“许夜死了，他不要你了。”
“再也，再也不要你了。”
眼泪还是决堤。
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似乎滴在了周医生的手臂上，他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我。
“很疼吗？”
他看着我的表情很复杂，似乎很是心疼，我依旧一言不发，他便又低下头去，一边扶着我坐在床边，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我，还不忘叮嘱道：“你就坐在这里等我，我去拿工具给你消毒。”
见我没反应，他匆忙走了。
房间内，再一次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安静的可怕。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片寂静中，我似乎隐约听见了许夜的声音——
“姐姐。”
我愣住，声音是从身后传来，我匆忙转身看向窗边。
窗外光线很亮，许夜似乎站在窗边，他缓缓走了过来，抬起手，像以往一般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泪。
“姐姐，你哭起来一点都不漂亮。”
可是，我的许夜真的好漂亮。
他穿着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白衬衣，白皙的皮肤，海藻般柔软的发，明亮的眼眨啊眨。
仍旧是多年前那个让我惊鸿一瞥的天使。
他半弯着身子替我擦眼泪，笑容很轻，“能让姐姐喜欢，已经是我很骄傲的事情了，只是可惜不能陪你太久。”
他像过去一般，双手捧起我的脸，轻轻吻了过来。
“姐姐，忘记我吧。”
“忘记我的样子，你下一个爱上的人，就是我的模样。”
我拼命地摇头，想要伸手攥住他的手，可是，双手抬起的那一刻，却抓了个空。
再回神，眼前却是一片空荡。
窗外依旧明亮，病房内却只有我一个人，哪有半点许夜的身影。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甚至都分不清刚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想。
忽然，房门打开，周医生拎了一个小型的医疗箱，快步走了进来。
他飞快地走到床边，打开医疗箱后，攥住了我的脚踝，准备替我擦药。
棉签快要碰到伤口时，他忽然顿住动作，匆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
“对了，这个……是从许夜口袋里掉出来的。”
（38）
是一张折了几折的纸。
我捧着它愣了很久，却没有勇气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