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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断我的话，反问了一声，随后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没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反应。
廖垣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抬起手，随意地抹掉了脸上残存的泪痕，另一只手则轻轻戳了戳我额头，“白思慕，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吗？分尸？”
说着，他摇摇头，神色转而恢复了正常，似乎……刚刚那个放声大笑，并且泪洒当场的男人并不是他一般。
“即便是杀人分尸，我也不会蠢到藏在洗手池的柜子里等它臭掉，里面只是一些她生前的用品，我没舍得烧掉，所以锁在了里面，柜门上的血是不小心沾上的。”
我渐渐冷静下来，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抬头看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笑而不语。
“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事捅出去？”
“你会么？”
廖垣反问，他垂着眸看我，面上不见丝毫慌张，“许夜的命运还握在我手里，你不会的。”
我攥了攥拳，没有说话。
他说的没错，我不会的，起码，为了许夜，现在不会说出去的。
廖垣站在门口，从怀里掏出烟来，点燃了一根。
我坐在床边看他，“你为什么要杀她？”
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会亲手杀了她？既然没给她留下活路，为什么还要在她死后费尽心思的找到我这个“冒牌货”，并且逼着我扮演她，并代替她完成她生前的梦想？
廖垣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烟雾。
良久，他才给了我答案：
“因为她背叛我。慕慕，你能想象的到吗？那个曾经穿着白裙子，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姑娘，有一天光溜溜地被我堵在了别的男人床上。”
我愣住。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版本。
提起往事，廖垣似乎激动了起来，他忽然用指尖将烟捻灭，声音也陡然提高了几度——
“这世上，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所谓的亲人，朋友，还是那些合作伙伴，我只信任她，可她呢？花着我的钱，拿捏着我的信任和宠爱跑去外面和别的男人睡觉！”
我抿着唇看他，没有出声。
片刻后，廖垣似乎是冷静了些，他缓步走过来，在床的另一边坐下，再度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渐渐弥漫在空气中。
“那天，我把他们捉奸在床，我愣了很久，然后转过身让他们穿衣服，让人把他们俩带回了这个房间。”
廖垣低笑一声，夹着烟的指尖轻轻抖了抖，抖落几分烟灰：“我给过她机会，就在这个房间里，我把那个男人绑在浴室里，告诉她，只要她选择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话落，廖垣忽然转头看我，唇角勾起了几分笑意，那双眸明明灭灭，“可她不肯，见我要伤害那个奸夫，她冲上来想要杀我。”
廖垣冷笑，“我唯一信任的人，背叛了我，还为了那个男人反过来想要杀我！”
他眼底渐渐燃起几分疯狂，“那天晚上，我情绪彻底失控了，我当场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夺过她手中的匕首，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逼问她要不要回来，可是……”
声音低了几分，停顿了几秒，他继续道，“可她连挣扎都没有，我明明离她那么近，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所有目光都看着一旁已经咽了气，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男人！”
“我想起捉奸在床时，两人在床上缠绵的样子，情绪就失了控，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咽了气。”
故事讲完，廖垣手中的烟也已经烧到了尾部。
他捻灭了烟头，随手丢在了地板上，烟灰散落一地。
我静静地听着，眉头自始至终紧蹙着，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
我忽然问他，“她为什么会出轨？”
廖垣怔住，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两秒，他转过头来看我，“正常来讲，不是应该吐槽我的冷血或者她的浪荡不堪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生死，我为那个惨死在这个房间内的姑娘惋惜，却并没有太害怕。
“廖垣，听你的描述来讲，她并不像是因为寂寞或新鲜感而出轨，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慕欢，我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总觉着，她似乎没有你描述中那么不堪。”
抿抿唇，我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说道，“当然，出轨这件事不道德没的洗白，我只是想听一个完整的故事。”
廖垣沉默了很久，目光静静落在地面的烟头上，过了很久才开口，嗓音却已喑哑无比。
“因为我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
他目光没有半点移动，低声道，“坦白来讲，我曾经经历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的心理状态恐怕和普通人并不一样，可是，在遇见她后，我感觉自己在被慢慢治愈，那些曾让我痛不欲生的过去，曾让我以为会一辈子桎梏我的深渊，都在她出现后渐渐远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他压的很低的说话声。
“我一度以为，她的出现就是我的救赎，我们相爱过，也度过过一段很甜蜜的日子，可是，渐渐地，我的控制欲强到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会控制她的社交，不允许她和任何男人说话，再到后来，我甚至不能看见她对任何人笑。”
说到这里，廖垣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从不否认，我就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我恨不得把她拆开揉碎了融进我的血肉里，让她永远无法离开我，于是，我渐渐控制她的生活，后来，她终于无法忍受，开始了和我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她开始反抗，开始离家出走，甚至单方面的和我提了分手。分手后，她搬走了，然后遇见了那个男人。”
“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和她分手？我找到她，把她带了回来，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不可能分手。”
廖垣双眼通红，回忆起那些往事，他双手紧紧攥着，面色痛苦，甚至身子也在微微颤抖着。
“慕慕”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你说，爱情真的能让人发疯的，对么？”
面对忽然这么煽情的廖垣，我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爱情的确是能够让人发疯的东西。
低笑声再度从身旁传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最后那段日子，我始终处于崩溃之中，我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上床，为了不让她去找他，我曾把她囚禁在家里很久，可她面对我时，永远冷着一张脸，那短短半月，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强调我们已经分手了，情绪激动时，她甚至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放过她。”
“那段日子，于我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有天清晨醒来，我发现她睡的特别不安稳，满脸泪痕，睡觉时都紧紧皱着眉，说真的，那一刻我心软了，我甚至想，要么就到此为止吧，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那天，我独自在阳台里抽了整整一包烟，然后给她做了早餐，叫她起床，那天，我一反常态，放下了所有芥蒂，对她特别温柔，我从她眼底看见了几分诧异，也看见了几分松动，那一刻，我是欣喜的，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
“饭后，我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心里话，我这人，真的很难敞开心扉，哪怕是对她，可是那天我说了许多，说到后来，我们都哭了，那天中午，她是窝在我怀里睡着。我看了她很久，替她擦了眼泪，然后悄悄离开了，故意没有锁房门。然后，在我离开的十几分钟后，她出了别墅，一路直奔那个男生家里。”
廖垣语气加重了几分，此刻，他双眼已经通红无比。
“其实，那天我在楼下等了她很久，我想，万一她只是去做个道别呢。可是，她很久都没下来，我没忍住，还是上了楼，钥匙是我通过一些手段提前配好的，我开门走了进去，甚至插钥匙的手都是颤抖的，然后，就看见了床上的那一幕。”
我安静地听着，从头听到尾，终于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沉默了很久，我默默地吐出两个字：“变态。”
他口口声声都是爱，却从头到尾都是在伤害，因为所谓的爱，他控制她的社交，控制她的生活，控制她的一切，甚至囚禁她，跟踪她，拒绝她无数次要分手的要求，偏执且固执地将她控制在身边，还一副他只是太过爱她的语气。
空荡荡的房间内，我静静地看着他，面对这个杀了两个人，且亲口承认心理阴暗的男人，我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
“廖垣，被你爱上真是一件恐怖又可悲的事情。”
（23）
空荡而又寂静的房间内，廖垣闻言怔了很久，然后轻声笑了。
天色渐暗，房间内没有开灯，光线也渐渐暗了起来。
他低头看我，逆着光，我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微微喑哑的声音：
“是啊，我也觉着。”
除了这句话外，他再没有说话。
“那她埋在哪了？”
时隔半晌，我忽然问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与我有着几分相像的慕欢总是格外地感兴趣。
电光石火间，我甚至有过一个猜想——
慕欢。
会不会，其实她才是“我妈”的那个女儿？
不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我和那个慕欢名字中都带有一个慕字，长的又有几分相像？
而且——
我忽然想到，我姓白，名思慕，姓是随了“我妈”的姓，而名字，也是我妈取的。
思慕，思慕。
会不会……
她爱的那个人，她孩子的那个父亲姓慕？
想到这些，我愈发地觉着，也许那个从未谋面的慕欢，才是我妈真正的亲生女儿。
我正胡思乱想着，一旁忽然传来了廖垣的声音：“墓园。”
我点点头，还算他有点最后的良心吧，没有让她曝尸荒野，或者随便个地方埋了。
不知道为什么，廖垣对我似乎没有什么戒备心，那些难以言说的过去，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
我安静地听着，沉默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他，“你这样，给我一种要杀死我的感觉。”
廖垣微微挑眉，“为什么？”
“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通常，电视剧里，只有快要被灭口的人，才会听见那些坏人亲口说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
廖垣低笑了一声。
“放心，我不会杀你。”
我没说话，对于生死，我并没有太害怕，甚至有时候，我总觉着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廖垣紧接着道：“我非但不杀你，还要你好好活着，替慕慕，好好的活下去。”
我皱眉，毫不客气地说道：“变态。”
我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可是，和我比起来，廖垣才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廖垣给我讲了很多，大都是些细碎的小事，多半都是他和慕欢那些很甜的过去，对于他幼年时究竟经历过什么黑暗经历，他倒是只字未提。
其实，我是不想听这些的。
我总觉着太过讽刺，面前这个男人，明明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却还故作深情，提起她时，字字句句都表现出很爱的样子。
后来，听的烦了，话也没忍住脱口而出：“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去陪她？”
话一出口，廖垣倒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