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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林栋早已离去，我自己找着钥匙准备开门。

  门锁却在此刻从里边打开，我瞟见了那只苍白年轻的手。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别落东西，走的时候麻烦顺便把门带上。」

  像是没看见林栋一般，我在玄关换了拖鞋，径直走向了卧室。

  「苏黎，你听我解释。」

  林栋拉住我的手，我却不想转过头去。

  「不必了，你别乱拿东西走就行。」

  「如果我非想要呢？」

  林栋强扭过我的身子，逼迫我直视他的双眼。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

  真可笑，我现在竟然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林琛了。

  「我承认我一开始……心思是不正。」

  他没给自己辩解，倒是开始讲起那些只讲了一半的故事。

  「我不像我哥，我是个私生子，从小就被藏在国外。

  「我妈死了以后，只有哥哥每年来看我。那年街区失了火，是哥哥把我救出来的。

  「他告诉我好好念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未来。」

  我笑了，这确实是林琛的作风。

  当年他在我班里代课的时候，也拿同样的理由教育过只知道抽烟喝酒、打架逃课的我。

  我还记得，当时的我不服管，嘲笑他只不过是胎投得好，根本不懂别人疾苦。

  为了驯服我这个刺头儿，林琛用尽了耐心。

  他日夜苦练网球，最终打赢了曾经身为青网杯冠军的我。

  「我赢了，苏黎，你要信守承诺，好好读书，我等着喝你的谢师酒。」

  我拿到了提前录取的通知书，也偷吻到了林琛醉了的唇。

  他曾是我漆黑生活里唯一的希冀，光洁无瑕，明亮似星。

  「我真的很努力，我一路提前升学，就是想早一点儿回国和他团聚。」

  「结果，他却死了。」

  林栋的眼神不再光亮，倏地暗了下去。

  「他们说，他被个爱慕虚荣的女学生给骗了，搞得颜面尽失。

  「听说，后来那个女学生拿够了好处，又去找了个 20 出头的小男生谈恋爱去了。

  「哥哥出事没多久，爸爸终于开始关注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触碰到了最痛苦的回忆，林栋眼神里多了更多的暗黑物质。

  「我拼了命地表现，想要连着哥哥的错一起抹去。」

  终于，他还是抬起眸子，紧紧地盯住我。

  「我想尽办法打听她的消息，甚至给嫂子出了各种『烂招』——拿钱羞辱她，断了她的工作机会，在她困难的时候把她介绍给好色的远亲。

  「我想要她为自己的虚荣付出代价，也想让哥哥看清她的真面目。」

  「所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强盗？」

  联想起之前林栋说过的儿时往事，没想到主人公竟然就是我自己。

  「你的枪法确实不错，弹无虚发。」

  难为我一直自诩是个成熟的大人，却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少年耍得团团转。

  想想也真是丢脸，那时候的林栋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光景，连一个法定的大人都不算。

  「是，我做过的事，我认。」

  他低下了头，丝丝愧意从林栋好看的眼角倾泄出来。

  「即使知道了你的那些事，哥哥却还是说自己钟情于你。

  「嫂子拒绝和他离婚，他就拽上了嫂子，不惜想要同归于尽。

  「车子失控撞出了桥边，哥哥当场死了，嫂子也受了重伤。」

  后边的故事卢迪已经告诉我了，林栋则好心地帮我补上了前因。

  「所以，你把这一切都算到我的头上？」

  我冷漠的质问让林栋有些慌了，他用力拉住我的臂膀，仿佛生怕我会忽然逃离。

  「我信了我嫂子的一面之词，我伪造身份，故意接近你，甚至……为了更像哥哥，我还特意去点了一个痣……

  「我承认我一开始就是个疯子，可随着对你的了解越来越深，我渐渐变了。

  「苏黎，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林栋的眼神怯怯的，不敢看我的脸。

  「是因为发现你错怪我了，才爱我，还是因为爱上我了，才去重新查了事情的真相？」

  听着我的话，林栋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你怎么知道……」

  「你哥哥死的那天，他给我打了电话。」

  那些本以为会永远压在我心底的回忆，在此刻，因着林栋，被重新翻了出来。

  「他说他忘不掉我，要跟我结婚。我记恨他骗了我，就激他说：『那你就先跟你老婆离婚啊，你敢吗？』」

  「他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就提前用我们的情侣机拨通了电话。」

  我轻轻挣脱开错愕的林栋，朝客厅的茶几走去。

  「他确实跟你嫂子摊了牌，不过没想到你嫂子更疯，她说自己早就发现林琛偷偷去看我，还以我的名义在国外买了房产……

  「最绝的是，他们当时开的车子，其实早就被你嫂子剪短了刹车线。」

  「你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拉开茶几下的抽屉，翻出一个手机，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

  「为什么当时我不说？」

  盯着手机，林栋的眼神越发复杂，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个真正的自己。

  「我知道，只要公开录音，我就能拿到他给我留下的财产，过上好日子。

  「但是在我决定离开林琛的那天我就说过：从此别过，两不相欠。」

  「他的命也好，他的钱也罢，都跟我苏黎无关了。」

  我苏黎没什么优点，说到做到算是唯一的一个了。

  「林栋，我信你现在不是那么恨我了，可是同样的，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爱我。」

  因为，你从未真正地了解我，相信我。

  手机递到了林栋的面前，我等着他做出选择。

  「弟弟，除了这只手机，这间屋子里你什么都拿不走。」

  当然，也包括我的心。

  16

  好了，故事讲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不管读故事的你觉不觉得我苏黎是个好人，我还是会好心地把我的结局告诉你。

  没错，在林琛上天堂的年纪里，我披着婚纱进了礼堂。

  当然了，我的老公可不姓林。

  他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医生，主攻心理科。

  离开林栋半年后，我母亲被确诊为深度的「分离焦虑症」。

  我不想为她曾经的出轨洗白，但是跟一个病人我属实恨不起来了。

  尤其是她甚至开始把我当成早逝的姨妈，每天「姐姐」「姐姐」地叫我。

  讽刺的是，在妈妈最后的日子里，我们反倒相处得很愉快。

  现在的老公也曾经问过我过往的情感经历，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只承认了林栋那一段。

  省略掉那些狗血的剧情，我只给这段感情留下了个「相不逢时」的结论。

  最后到最后，祝你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命中注定，地久天长。

  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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