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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明显不信,但也没多问,转头叫我尽量离周迟欲这人远点,他经常打架。
周迟欲不大不小地嗤笑了一声。
我在医用棉签压在伤口的后一秒差点喊了出来。
“梅姐,你轻点,他怕疼。”
周迟欲的嗓音就是有少年特有的低哑,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被他说完却有些燎耳朵。
我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去看他戏谑而盈着笑意的眼。
……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群找我要钱的人了。
大概是周迟欲帮我把她们赶走的,他具体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说实话,他到底是谁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在这一代混的很好,因为有天放学的时候我恰巧看到他带着人把我们学校的那些混混给围了起来。
要知道平时那小混混们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整天游手好闲而无法无天的,现如今却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被他身边的人拎起领口暴打了一顿。
他全程都冷着脸在边上看着。
小混混的鼻血都被打出来了,连连跪在地上求饶,他却低头在整理衬衫的袖口。
他那天穿着纯黑色的风衣,莫名显得他这人身段欣长,站在阴影处,眼睛垂下来的时候有些晦涩不明。
然后他冷不丁地抬头,就和暗地偷窥的我对上了眼。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种窥见不可见人的秘密然后被处死的画面,可什么都没发生,周迟欲他只是愣了下。
然后跟身边的人说把拖到巷子深处再打,不然影响不好。
“……”
合着做他们这个的还挺注意形象?
就是因为这事,我缠上他了。
为什么,因为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是真的危险。
那种感觉很微妙,他明明举止之间都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优雅和教养,却干着底层阴暗而见不得光的事。
不过,这世上的人总是有很多秘密。
我找上周迟欲的目的就是找一个靠山,现如今我找到了,我又何必去深究这个靠山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6.
这几日小城里都在下雨。
实在是不想那么早回家,我在教室里把作业全写完了,抬头看天的时候已然乌云密布。
直到再不回家就得睡教室,我才拽着包,路上祈祷着今天那个男人不会脑子一抽也回来了。
可当我步入那本就老久的楼道,听见并不太隔音的房间里传来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的时候,我心中那快漏洞也在永无止境地下沉着。
房间里一片狼藉,混杂着动物最原始情迷意乱的叫喊,我的试卷被胡乱地扯在一边,那房间中央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在见到我后非但没有害臊地分开。
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人窒息,在一两秒的停顿后他们又开始了那恶心的动物本能。
当我不存在一样。
我有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是我摊上了这么一个父亲,亦或者是天下的男人会不会都和他一样,离谱而荒唐的一幕在我的眼前发生,难堪的是这一幕在此前还发生过很多遍。
我将被压在女人胸罩下的卷子抽出来,一口气逃离了这个家。
好像是快下雨了,天黑的都看不见远方的路,我扶着墙壁,干呕了一阵。
吐不出来,因为我还没吃晚饭。
其实我小时候偷偷地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也偷偷地羡慕过那些被父母牵着手走进肯德基的小孩,可是我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应该早就麻木无望地看着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我还是会在倾盆的大雨泄下来的时候蹲在地上哭,会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我把我所有无能的控诉和愤怒宣泄给空旷的街道,妄想着这么做屋子里的人就会停下运动一样。
直到一道黑影笼住了我。
我抬头去看,周迟欲他举着伞站在我身前,眼睛里是黑夜翻涌的海,他的手就这么伸到了我的面前。
“别哭鼻子了,我带你走。”
他说。
……
周迟欲的家,要穿过一道长长的小巷。
有些年头的院子被人打理地很干净,雨水滴答在芭蕉叶上,秋千被风扬起一个晃悠的弧度,家门口那盏灯温暖而明亮。
“小迟,你回来啦。”
老人沧桑的声音在开门的一瞬间想起,我突然有种想逃的念头,却被周迟欲轻轻捏住了手腕。
他应了声,把我也拉进了房间里。
屋子不小,却被整理地井井有条,只是家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镌刻上了时光的痕迹,老久的电视机被印花白布盖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朝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小迟,你把你的妹妹找回来啦。”
妹妹?
别说我不懂是什么情况,周迟欲也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一样把我推到老人面前。
“对啊奶奶,我把妹妹也找回来了了。”
不是,我……
我回身去看周迟欲,周迟欲却用眼神实意我演下去。
可当宽厚温暖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的时候,我心中所有的抗拒都消失了。
大概是,我好久没被大人这么摸过头了吧。
老人一连说了几声好,将我转过来转过去好好看了一遍,温暖的温度透过皮肤直达心脏,他有些模糊的双眼却不曾离开我的脸。
就像是,想再一次把我深深地记住一样。
跟着周迟欲来到他房间,关上门,我才问他。
“你奶奶……”
“嗯,她有点老年痴呆。”
他应地坦坦荡荡。
“应该是把你当成了我走丢的妹妹吧。”
“……”
“走丢的妹妹?”
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挑着眉看我。
“周迟欲,其实她也不是你什么奶奶吧。”
……其实她也把你当成了她,走丢的孙子吧。
雨打在窗棂上,周迟欲的房间意外的干净,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离谱的是书桌上一本书都没有。
他坐在床上,抬眼看着我,他安静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温和和,优雅而没有什么攻击性。
……真相到底是什么,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我被他这么盯着有点害怕,偏他明知道还用这么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我咳了一声,转身面向他的书桌。
试卷一直被我揪着放在口袋里,这会皱巴巴的,其实还能写。
我握着他找了半天找出来勉强能用的笔,开始验算第一道题。
他好像出去找奶奶了,回来的时候站在我身后,弯着腰在我耳边说话。
“这就是年纪第九吗?可真努力。”
滚烫的呼吸充斥在耳廓,他的尾音染了点雨夜的朦胧,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勾过我试卷的边,有一瞬间我突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迟欲,你是不是一题都看不懂?”
莫名其妙的,我转移了话题。
他歪着头看我,既没应和也没反驳,说实话,这个年纪在大街上干架的少年又有几个能看得进去书本的?
“嗯,是啊,你这个题看起来比我们学校的要难。”
……原来你有学校。
“你做这么难的题干嘛?”
他忽然轻飘飘地问我。
“我要搞竞赛。”
“搞竞赛?”
“成绩好的话可以保送进985,我想进这些学校,你懂吗,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那个恶心的家。”
我抬头看他,他听我说这番话的时候莫名地认真,那天的雨下的很大,我坐在他的书桌前写作业,他就躺在我身后的床上,也不知道睡没睡。
既然我已经失去了去酒吧赚钱的路,我就得在其他地方努力,年级第九自然是不够的,我的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每年就只有一个名额。
对于我来说,却是唯一一次可以改变的命运。
7.
第二天放学,周迟欲居然在我们学校门口等我。
他这人本就长得出挑,人高腿长地倚在墙边,引来不少女孩的目光。
“你怎么出来这么晚。”
他皱着眉。
“我一般把作业做完再出来。”
“噢。”
他点点头。
“那下次晚点再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