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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哑妻云芽秦深》-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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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昏迷的云芽躺在疾行的推车上,双眼紧闭,嘴唇干裂,生命的迹象仿佛被抽得所剩无几。

      初次见面时灵动的姑娘,到此刻,竟惨白单薄如将死之人。

      嘱托最有权威的外科医生主刀,推车被医生和护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迅速合上,红色的指示灯“噌”地亮起,显示出“正在手术中”几个冰冷冷的大字。

      紧跟过来的陆淮愣愣地站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外,空旷的走道上凉飕飕的,只剩下他一人。

      人世间所有能使他欢愉的人和事似乎都在这一刻剥离而去,尽留下浓郁哀愁的内核。

      手掌心一片粘稠。他目光恍惚地瞧着面前紧闭的门,楞了许久,不经意间抬手,触目所及是一滩血,一半已冻得干涸变暗紫,另一部分还在凝结。

      这是刚刚抱云芽上推车时沾到的。

      她脚上破了好几道口子,冰棱渣刺进去,一直在流血。

      血,全是血。

      这血里似乎伸出来一只渗人的手,重重刺进他的胸腔中,揪住他的心脏,恶狠狠地拔起,反反复复揉捏、搓弄,然后将他掏空。

      撕心裂肺的疼,长长久久便只剩下麻木。

      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他极力想去遗忘,却又不得不在午夜梦回中频繁忆起的场景。

      几年前,也是在医院。他站在一扇手术室门外,在漫无天日的等待后,手术室门终于开了,但他迎来的不是啼哭的婴孩和温柔的妻子,而是双眼紧闭的爱人和两条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已逝去的生命。

      从希望的枝桠上被飞来一脚狠狠地揣进绝望的深渊里,原来只需要一个短短的夜晚。

      一夜之间,人没了,家崩塌了,世界毁灭了。

      难以言喻的焦虑感层层包围住他,太阳穴针戳一样的疼,他痛苦的闭眼,像被塞进泥淖里,快要窒息。

      那种无力的眩晕感再次侵袭而来,他一时间控制不住身体平衡,脚下一个趔趄。慌忙中撑住旁边的墙,蹒跚地走到扶梯口,另一手则沿着裤边颤颤巍巍去摸睡裤口袋,好半晌才发觉里边空无一物。

      他竟忘了,自己已经两年不抽烟了。

      云芽不喜欢烟的味道,他刚开始只在屋外抽,后来发现哪怕远远闻到衣服上的烟味她也会忍不住皱眉,就尝试着把烟戒了。

      那些吞云吐雾消愁的时光,在指尖忽明忽灭的烟圈,早已被丢进回忆的角落。

      “陆总,披件外套吧,”穿着白大褂的张院长寻到站在通风口满脸黯然的陆淮,匆匆忙忙赶过来,手里拎了件崭新的大衣,关心道,“令夫人还需要照顾呢,你可别先病倒了。”

      张院长体贴地把衣服递过去。陆淮的大伯是省里某个【创建和谐家园】,很器重陆淮,知道这层关系的人都不敢对他怠慢。

      此刻的陆淮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睡衣,而且衣物上四处脏渍,瞧起来真是狼狈不已。

      “张院长,劳烦你了。”陆淮道谢,接过衣服穿上。

      张院长见他眉头紧锁,一时无声,不由得又忆起了几年前那件事情。

      陆淮的前妻梁橙是在市医院接生的,其实梁橙的身体状况偏虚弱,怀孕的情况对母子来说都是高危,可因为太喜欢孩子的缘故,她冒着风险也坚持要生,结果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一尸三命,无力回天......

      当时一直等在外边的陆淮得知噩耗后,闯进死寂的手术室里,撕心裂肺地搂着妻儿,嚎哭了一个晚上。

      听闻此事者,无不怆然落泪。

      ……

      这陆淮何其幸运,家境殷实,事业又蒸蒸日上,本该是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可他又何其不幸,年纪轻轻便遭受那样天大的打击......哎......任谁也是扛不住的。

      今天这位夫人他曾在婚礼上见过一面,听护士说送医院来是因为自残,这又是为哪般?

      虽然好奇,但张院长也不好深究,只得暗地里唏嘘几声,抬手拍拍陆淮微垂的肩膀,安抚道,“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下吧,令夫人情况比较稳定,手术结束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陆淮眼睛直直望向手术室,摇摇头。

      张院长也不好不再劝,离开时道,“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谢谢。”

      *

      凌晨一点,手术室的灯灭了。

      主治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对他道,“令夫人属于二级冻伤,回温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双脚割伤也不深,未伤到筋骨,精心疗养护理后不会留疤。”

      陆淮吊了一个多时辰的心终于回归原位。

      云芽从手术室推出被送进了高干病房。

      除皮肤红肿外,她身上还有大小不等的水疱,像浑身长了冻疮,势必要忍耐较重的疼痛。昏睡中的她难受得隔几秒便身体翻来覆去,眉头无数次解开又拧起。

      陆淮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心疼地从被毯里握住了她正输液的手,另一手则轻重适中地给她【创建和谐家园】,减缓不适感。

      凌晨三点,云芽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陆淮一直未睡,见她睁眼,难得咧嘴露出笑容,哑然问:“饿不饿?”

      云芽侧头,神情恍惚地望向他,见他眼底是两道疲累的淡青色,有些呆滞地摇摇头。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你指指,我给你摁。”他把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像在哄一个刚醒来的婴儿。

      云芽脸色苍白,闻着房内的消毒味她皱了皱眉,艰难地想蠕动双手。

      “别动,乖乖躺着。”陆淮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制止她再动作,起身将靠背调高些,温声道,“再睡会儿,等你舒服点我们就回家。”

      她摇头,手软绵绵地从他掌心挣脱出去。

      陆淮愕然,此刻的她眼神淡然,像一口古井波澜不惊,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与荒凉。

      手酸涩无力,麻痒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她却毫不在意,神色如深不可测的暗河,满天星河沉下去都不会溅起一丁点涟漪。

      陆淮沉默地盯着她,被她过分安静的眼神扎得隐隐作痛。

      “咳..咳咳...”云芽佝偻着背猛地干咳两声,陆淮俯身欲轻抚她的背部,却被她躲开。

      “......”陆淮眼皮跳了几下,涩涩地收回手,胸口突生钝痛。

      她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是一滴透明的泪珠却背叛了她,无声无息地滑下,坠进被单里。

      随着那滴泪的消失,她也终于直面内心,朝着紧蹙眉头的陆淮,将自己所做的决定摊开。

      陆淮,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医院是迎接新生也是送走过往的地方,就在这里结束,放我们彼此一条生路吧。

      「我们......到此为止吧。」

      身侧的男人面色僵硬,肩膀慢慢垮下去,他久久没有接话。

      第17章 离开

      病房内一片死寂,身体上的伤口如火腾腾燃烧,心脏也经受炙烤,云芽忍耐着疼痛,不再看他,艰难地暗暗挪动身体,偏向里侧,困倦地阖上了眼。

      睡着了,就不疼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我不同意。”

      语气是笃定的,像一颗颇有重量的石子,直直丢入她的心湖里,荡开阵阵涟漪。

      他也是在意的。

      有那么一霎,她忍不住就快心软了。无论他是为的愧疚还是考量到其它什么情分,他愿意留她,就多少给了她盼头,她该惜福。

      可理智将她奔腾的思绪掰了回来,悬崖勒马吧。从昨晚她奔出卧室那一刻起,就已经下了决心,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要伤痕累累地等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不能心软,否则以后,都是恶性循环。

      陆淮双眸如墨般漆黑,好看的眉头紧蹙,声音沙哑,再一次道:“我不同意。”

      而回应他的,是枕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病床上的云芽,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

      云芽身上的冻伤由于涂了进口特效药的缘故,愈合得很快,偶尔麻痒发热,也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脚上的伤稍重,需要住院休息一段时间。

      陆淮九月开的新公司财务方面出了些问题,他对工作上心,无法撒手不管,忙得焦头烂额,但是每天下班后雷打不动的来医院守她。

      病房的护理是医院实习的小姑娘,每次见陆淮来,双眼便冒小星星,待他走后,时常红着脸和云芽八卦,表露自己的歆羡。

      云芽无声地笑笑,她与陆淮的婚后生活,其实一点也不浪漫。只是在旁人看来,很光鲜罢了。

      那晚的事情,两人都没再主动提起。云芽没提,是见他为工作奔忙不忍心,而他不提,也不知是为何。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云芽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打了车回到陆家。

      既然选择了离开,从此放下,就断个彻彻底底吧。

      她踏上阁楼,脚下刚愈合的伤口隐隐发疼。缓慢地找出书柜里的信封、信纸、蓝墨水和钢笔。

      拉开窗帘,一地阳光洒落。她端坐着,握住那只陪伴多年的钢笔,手掌心发汗,慢慢地写了一封信。

      陆淮:

      很久前读木心先生的《哥伦比亚的倒影》,当中有一篇叫《童年随之而去》,大意讲的是在木心童年一次坐船时,误将一只珍贵的碗坠入河中,见那碗在船后越飘越远,他甚是惋惜,母亲低声安慰他:“有人会捞的,就是沉了,将来有人会捞起来的。只要不碎就好……不要想多了……这种事以后多着呢。”

      一语成谶。

      收尾处他怅然道:“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怕的预言,我的一生中,确实多的是这种事,比越窑的盌,珍贵百倍千倍的物和人,都已一一脱手而去,有的甚至是碎了。”

      很喜欢木心先生,曾经我固执地守旧,认为爱情就应该同他的诗里一般,“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可你的心装下她后,就满了。

      我,是一个无意间闯进你世界的入侵者,是一个第三者,因为你忘不掉她,也装不下我。

      陆淮,我的那只“盌”不知何时起,从完好无损生出裂缝,直至现在,已破成碎片。

      你我皆知,说出“到此为止”这样的话,并非冲动任性嚷嚷的赌气,而是深思熟虑后,哪怕心如刀割,仍旧要下的决定。

      你我结成姻缘并非你自愿,你的心,从始至终都属于她。

      你们有相濡以沫的爱恋,也有誓死不忘的相守,你惦记着她,刻骨铭心。你虽日日与我相对,心里却只住着她,眼虽望向我,却是在同她说话。

      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太沉太重,无人可取代。我已醒悟,哪怕我冒着掉眼泪的危险,也无法驯养一个心有所属的人。

      人一旦开始爱,就甘愿被爱俘虏,成为了它的囚徒。可爱是强求不得的,它是顺其自然,润物细无声。

      我控制不住对你的情感,而你也控制不住对她的思念。

      “陆淮”。

      这个名字,把我的世界填充得满满的,我已在心里读过千千万万遍,如此熟稔,如此不舍。

      可是陆淮,我不得不把你放下了,我真的累呐。

      亦舒说:“不必对全世界失望,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你我也该拥抱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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