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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说完,便被自家小姐搂住,低喃:“芙蕖,是我不好。”芙蕖眼泪润湿了大片衣袖,她的小姐,千娇万宠、顺风顺水的小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阵势。
萧瑶琴使得这个下马威,是彻彻底底将人镇住了。
东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寒歇在太子妃处时提了一句,萧瑶琴便拢了笑,佯装生气,“殿下是疑心我欺负妹妹了不成?”
她平日里温柔大方,此时微愠,倒别有一番风味。
周寒搂住人,萧瑶琴靠在他肩上这才道:“我发作芙蕖,不只是为了她的规矩。前几日她在小厨房同您乳母起了争执,这小丫头倒也伶牙俐齿,挤兑得人几乎下不了台。”
“再为她不尊重,两罪并罚,这才让她没脸。”
她葱指戳上他心口,“您倒好。”
周寒反捉住她手,“我不过随口一提,反倒让你抓了把柄。”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这世上的事情,无非便是东风压倒西风。
4
再过一月便是中秋佳节。
孟妤倒是早尝了鲜,芙蕖有一手好厨艺,最擅长做那云腿月饼。见孟妤自个坐在窗前,她忙拿了件披风过来。
劝慰道:“您这几次推说身子不爽利,如今又在这……何苦呢?”
孟妤只是摇头,“错了,我不是等他。”
芙蕖探着头往外看去,只见苍茫夜色里,一弯月牙挂在那朱甍碧瓦旁,美则美矣,平添苍凉。
孟妤说:“东宫外头有皇宫,皇宫外头还有那宫城,这么些层层檐檐,咱们家在哪呢?”
这样的话教人感伤,芙蕖劝道:“小姐,东宫就是咱们的家了。”
孟妤没认,也不否认,轻轻说:“走吧,咱们去睡吧。”
灭了灯后,殿里映衬出一细条的月光来。
尽管最近没承宠,周寒似乎也没忘了她。芙蕖翻检着赏赐,笑道:“小姐您瞧,这是什么?”
林邑国新呈上来的玩意里有个金镶玉的九连环,也混在赏赐里一块下来了。
她懒洋洋地看一眼,歪在榻上看那话本子。
周寒特意没让内侍通报,甫一进来便见自己的侧妃半倚半靠在那,甚是慵懒。“你倒是悠闲。”他瞧那九连环一眼,见还拿在芙蕖手上,“怎么,不喜欢?”
他是主子、他是主子。
孟妤起来行了礼,“殿下赏的我都喜欢。只是这九连环于我而言着实太难了些。”
周寒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虽然不甚聪明,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芙蕖乖觉,早奉了茶上来,然后退下。
周寒拥着人往内室走去。孟妤脚下一顿,还是什么也没说,随了上去。
今个是阴天,帐子放下来,里头的光线也就暗淡了。
两人躺在床上,禄山之爪尚未待时而发,孟妤已揉上他眉心,“殿下,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她声音本就甜润,此时又放低了些,就同撒娇是一样的。
恍惚中,听她说起从前的琐事来。
“我小的时候在外祖家住过一阵,我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外祖父最喜欢我。为此,还惹得舅舅家的表兄不快,表兄骗我说,西院墙上有个神仙洞,若是从洞里爬出去,便能直通到南市里去。”
周寒侧身看她。
她问:“殿下,您猜我爬没爬?”
周寒低声道:“你既然年纪甚幼,他拿这话来诳你,你自然是爬了。”
孟妤微微笑了笑,神气却不甚欢欣,“那洞通着的是一条排污沟,我爬进去,弄得浑身都脏兮兮的。舅舅便将表兄打了一顿。”
他随口问道:“后来呢?”
孟妤回转过头来看他,眼睫慢慢眨了一下,方说:“后来我便回家了。过了几年,表兄便病死了。”
“我娘亲说,舅舅一夜白了头,好似老了十岁。”
“表兄从前最怕舅舅,舅舅总是勒令他读书,稍有差错便要训斥一顿,可他走了,偏偏是舅舅最伤心。”
两大颗眼泪无声地滚了出来,她那样哀伤的神情一出来,瞧着令人心口钝痛。她须得在东宫里活得好好的,否则,父亲母亲同舅舅,都是一样的。
她收了眼泪,脸几乎贴着他的胸膛,“殿下,您曾害怕过吗?”
在良久的沉默里,孟妤才听见男人的回答,“不曾。”
孟妤说:“我从前也不曾害怕。入宫以后才觉得,东宫里的夜是这么长、这么冷。这偌大的宫殿望而生畏。”
周寒脸孔隐在暗里,教人看不清,声音却与平日无多大不同,“你累了,睡吧。”
孟妤再不说话,沉沉阖上双眼。
更漏声声里,周寒披衣起床。大颗大颗的烛泪滴落在盘里,凝成僵固冷硬的一团。他抬手推开窗,顿时夜风带着凉意直扑面门而来。
他想起了孟妤的问题。床上之人尚且可以安枕,睡颜恬静。他呢?
沉默着的皇宫如同一头暗中窥伺的巨兽,稍有倦怠,便会被它一口吃进肚中,拆得连同骨头都不剩。
没有一个角落是安全的,在这深宫里。
他当然怕,一日未登基,便要一日提心吊胆。连同他的母后、他的嫡妻、他的宠妃都得跟着一起怕。
怕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凌凌夜风中,他负手而立,身上中衣被风吹得鼓起,仿佛谪仙临世。最美丽,也最孤独。
中秋佳节转瞬即到。
在晚上的家宴里,孟妤又一次得望龙颜。比起初见之时,皇上颇见老态。桌上的菜倒是好菜,只不过不可随意尽兴。
旁边的宫人忽然横叉里夹起一块切好的月饼放她面前。
云腿的月饼。
她抬起眼来,同周寒碰了个眼神。周寒划开视线,已举起酒杯来,“今日中秋佳节,愿父皇母后万事遂心,黎庶人月团圆。”
有太子带头,众人皆举杯而祝。在这异口同声里,听来似乎都含了无尽的真心。
帝后笑饮而罢。
皇上瞧见那空着的位子,便问道:“怎不见老二?难不成还耽搁在路上。”口中老二便是黄贤妃之子,二皇子周清。
约半年前,领了一道江南的差事,一去便是许久。
底下黄贤妃笑意吟吟,“皇上,您稍安勿躁。人今个晌午便已回来了。一回来便什么也不顾,只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皇上笑道:“偏他最爱搞这些幺蛾子,既说是惊喜,朕便不好多问。开宴吧,咱们一齐等着老二的惊喜!”
黄贤妃盈盈一笑,举起杯中酒来饮尽。风姿绰约,远胜其他妃嫔。
萧瑶琴本在剥蟹,那蟹八件在她手里活了一般,恰恰挖出一大块蟹黄来。眼波瞧见孟妤不动,笑问:“妹妹怎么不吃?”
她不动,当然是因为她剥不好。瞧萧瑶琴那里,将肉剔出后,照旧能拼成一只螃蟹。
见她语顿,萧瑶琴不由想到别处去。螃蟹性寒,莫不是……
周寒淡淡开口:“去将我的拿给孟侧妃。”
萧瑶琴的笑意凝在脸上一瞬,复又恢复寻常。他的话一出来,孟妤下意识地去瞧萧瑶琴。
落在周寒眼里,他眉头便微微一蹙。
孟妤口中蟹肉蘸了醋,正品着滋味,忽然听那丝竹声有异,和缓曲风陡然一转,欢快闹腾起来。
俄顷,无数烟花在空中绽开。那一轮圆月似乎也要相衬而失色,漫天烟花里,竟然以天为幕布,缓缓勾勒出四个字来——“国泰民安”。
周寒眼眸一沉,萧瑶琴虽依然维持着笑意,那嘴角却免不了僵硬。
哪里是寻常的烟花把戏,那四个字,分明就是皇上的手书!
孟妤不爱看烟花,更不认识皇上的字迹,自然觉不出好坏来。直到吃完碟中蟹肉,才恍然惊觉这桌上的其余人已经落筷。
周清遥遥望了这边一眼。
周寒不动声色地迎上他目光,眼底冰寒一片。周清笑了笑,他眉眼随其父,笑起来的神气却同黄贤妃如出一辙。
上首皇上已经拍起手来,朗声道:“好个国泰民安。”
周清拱手,“父皇喜欢便好,此次儿臣前去江南,时常牵挂父皇。若这些小把戏能博父皇一笑,也总算是不白费些工夫。”
皇上大笑:“朕有子孝心如此,夫复何求。”
黄贤妃的笑意便更加明媚了些,儿子得了夸赞,便是自己的光彩。周清落了座,冲周寒举起酒杯来,贺道:“还未恭喜三弟喜得佳人。”
今日是家宴,他不称周寒为太子而称为三弟,倒也不算逾矩。
周寒抬手,广袖掩住手中酒杯,仰头饮尽。
孟妤恰好对上周清灼灼视线,面子功夫,也便礼貌性地笑了笑。她于周清并不多少印象,偏偏周清却对她记忆尤深。
在福庆长公主为其女举办的宴会上,孟妤同陈家小姐意外地撞了衫。同样是鹅黄的衫子,陈家小姐肤色稍暗些,孟妤白些;陈家小姐消瘦些,孟妤稍丰润些。
出来参宴,为了防止意外,哪家小姐都是带了替换衣物的。
按照常理来讲,陈家小姐同福庆长公主府上沾点亲,陈大人品秩又比孟妤父亲稍高一些,去换衫的自然是孟妤。
偏偏陈小姐恃才自傲,大抵才女说话都是有些夹枪带棒的。两人便争了起来。争论到最后,孟妤扬长而去,去换了另一套来。
便是在换完衣后,自那九曲回廊处转过来,迎面遇见周清。
周清同驸马之子走在长廊里,清风入耳,送来娇娇女声,“换便换,陈家小姐好生笑人,以为一件衫子便能凸显她美貌了。都是娘亲不好,偏让我带这银灰的备用。”
又说:“芙蕖,就算我穿着这条银灰的,也照样是最好看的,是不是?”
驸马之子亦听见此言,面上未免多了点嘲笑之意。他并非福庆长公主亲生,但对于自己妹妹的姿容,还是颇有信心,更何况,今日又是妹妹的主场。
周清不免心里失笑,好大的口气,胜过那要她换衣的陈家小姐还不够,还要胜过在场所有女子。
待再行几步,那声音转过回廊,迎面遇上方知这是何等的艳光。
周清处在宫里,自幼便见美人,他的母亲黄贤妃更是当中一等一的角色。乍见孟妤,他方领略到另一种美艳的侵略性来。
艳得好看,艳得霸道,艳到她一出来,旁的艳丽便成清秀,旁的清秀便成黯淡。
乍见外男,孟妤猝不及防,慌忙低下头去。
她身边的丫鬟最先反应过来,拦在主子身前,二人忙转换方向,从相接的另一道路里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