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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课我就跑去琴房。
故意错开他。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逼仄,让人无力挣扎。
那只纸杯听筒还藏在窗帘后边,我却不再去看它。
我一个人去逛书店,买练习题,一个人做实验,记录现象,一个人练习体育,跑的大汗淋漓。
可是买完教材总会与周劲宵迎面遇见,他会自然地接过重重的教材,笑着说我人傻钱多,这套题根本不精炼,然后帮我退掉,换一套适合我的。
我做实验他总要抛下他的实验合作者,过来给我帮忙指导,教我记录。
跑步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结束后拽着我不让我直接坐地上休息,陪我走圈缓缓。
我实在受不了周劲宵对我的好。
“你别老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周劲宵听了,反而握住我的手。
伤人的话被他的眼神堵回去,太过于纯粹,太过于炙热,太过于温柔。
“邵年,阿姨不让你接触我对吗?”
他的声音很清晰。
“不是,没……”
“邵年,我喜欢你,喜欢你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们太小了。
我看着操场上来来【创建和谐家园】的学生,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有时候又觉得,世界这么大,我真的很渺小。
我不知道那么大的世界,那么渴望自由的我们,几年后还能不能这样握着彼此的手,满心欢喜地并肩走。
“你们还太小。”
年女士说得对。
小孩子觉得喜欢,就想天天待在一起。
可大人不是这样的。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一天一个变,因为新鲜。
可大人也不是这样的。
我推开周劲宵,轻轻说:“够了。”
青梅竹马的戏份,到此为止吧。
“周劲宵,我们现在的喜欢,就好像小孩子想得到一块糖,一个玩具那样。很快就不会继续喜欢了,因为永远会有新的糖果,新的玩具。”
“我们还是认真备考吧,你加油。”
周劲宵被我推得一怔。
“邵年,你也喜欢我。”
他固执地冲我笑。
“你看,你也喜欢我,你就不该推开我。”
对上他炽热的眼睛,我眼睛发胀。
心里堵得慌,逃也似的就转身走了。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操场望着我,很快视线就被人来人往阻隔了。
上课说不上话,下了课我就走,手机也在我妈那里,周劲宵只能来琴房堵我。
“快考试了,你别总这样。”
我对他说。
他却没搭话,而是拧开手里小瓶子的盖子,笨拙地四处喷洒,然后自己涨红脸打喷嚏。
“天热了,小心虫子。”
他搬了小板凳坐过来。
“邵年,我认真想好了,我会给你证明,我的喜欢不是那么转瞬即逝的。”
“年年,你大步往前走吧。”
“我们未来见。”
他说完,就伸手,是一个张开怀抱的姿势。但只那么一瞬间,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周劲宵却只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像很小的时候,我练完钢琴顶着哭红的眼睛,故作镇定地走出琴房时,他踮起脚摸我的头那样。
那时他说,年年今天这么辛苦,我送你棒棒糖。以后不能这么辛苦,眼睛都红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了橘子味的棒棒糖。
一晃这么多年。
现在他不用踮脚,兜里永远有我爱吃的棒棒糖,兔子纸巾,驱虫水。
他沉默地走了,钢琴上放着两支棒棒糖,一支撕开了包装放好,另一支完好。
我的发丝间,仿佛还有周劲宵未带走的温度。
六
回忆起中考的那一年夏天,我曾带着略微苦涩的表情。但是时间匆匆忙忙,那时候的苦涩和压抑慢慢的褪了色。
我在那年夏天夺得了夏季钢琴比赛的冠军,保送青城二中。
年女士在那年带着我们举家搬迁,搬到二中附近的学区房,开始了三年的陪读。
新同桌是一个一看就知道理科成绩很好的男生。带着原始的黑色眼镜框,留着平头,身体微微发胖。
他的蛮横让我见识到了自己的普通。
给我讲题时总是气急败坏的。
久而久之我也不想问他。
高二分了文理班。
我进了艺术文科班,告别了讨厌的物理和化学。
地理成绩一如既往在前头。
年女士很高兴,因为我的成绩总在艺术班第一。
这个班的同学都很开朗,我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廖多多去了国外读高中。
她每次回国都要三番五次地约我,怕我和新朋友走的太近把她忘记了。
我妈是不反对我和廖多多来往的,她觉得廖多多身上有海归的气质。
“你们,还来往吗……”
廖多多小心翼翼问我。
“不了。”
我低头随口回答。
“啊这,我还没说是谁呢。”
……
这人怎么突然聪明了。
我把小笼包塞进她嘴里,皮笑肉不笑地说:“多吃点中华美食,在国外都饿胖了。”
廖多多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满。
时间过得很缓慢。
我和新的朋友们一块练琴,一块吃饭,一块踏着一盏盏路灯下晚自习。
廖多多再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你变了好多,年年。
变得健谈,变得不那么难以接近。
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真好,年年,我再不用担心你了。
我默默叹气。
搞得我是她多年的养子似的。
每天就是练琴,刷题,练琴,刷题。
看不懂晦涩的题目时,就拼命回顾知识点,翻书,请教老师,再没人笑着凑过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有人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加快心跳,然后转头,换上礼貌的微笑。
——总以为是那句可恶的“少年”。
老邵同志总说,哎,丫头长大了,都不用那台录音机了。
我确实很久没有用它了。
小时候贴上去的芭比娃娃贴纸褪了色,上一次的磁带还放在里面,是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
有人曾说,去追你的梦吧。
有人曾把这盘磁带递给我,脸上流着汗,说我弹奏它的时候,就是美丽的阿狄丽娜。
有人曾藏在阳光洒满的琴房,纷飞的窗帘后,用摔到地上的烤红薯一样烂的拍照技术,偷【创建和谐家园】下我弹琴的样子,事后被我追了整栋教学楼揍也抵死不从。
高考结束的下午,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插上插头,给录音机连了电,然后摁下开关。
磁带就缓缓转着圈,将那首熟悉的曲子一圈一圈转出来,熟悉到有些陈旧的钢琴声就在屋子里流淌。
我遮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它播放到沙沙作响,再到自动弹开机壳。
录音机已经老旧到这样。
人和人会不会也不能回头。
我不能松手,也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