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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放学也顾不上等他打球。我总是自己先走,然后闷头练琴。周劲宵的妈妈看见我早回来,就知道周劲宵又贪玩了,于是这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容易。
“你很喜欢钢琴吗?”
他没头没脑地问我。
我正在写作业,听到这个我脱口而出:“当然。”
“周劲宵,那是我的梦想。”
我从不喜欢到慢慢接受,再到喜欢和无法割舍。
“可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因为钢琴,还哭鼻子了。”他闷闷地说。
我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像犬类动物的眼睛一样澄澈。
“那都是小时候啦。”
“噢。”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不太开心。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摸摸他毛茸茸的短发——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他的头发很软,也很蓬松。
“认真写题吧。”
周劲宵最近和秦露关系很好。
他们总是凑在一块讲题,因为我练钢琴的缘故,我们几乎不怎么说话。
“我发现地理好的女生,都好看。”他凑过来说,秦露咯咯直笑,用拳头打了他一下。
“揍你。”
语气有撒娇意味。
周劲宵握着她的手腕,也是笑吟吟接下来,道:“别闹。”然后翻开书页,又问她问题。
“亚非北南美,南极啥来着?”
弱智问题。
“亚非北南美,南极欧大洋。”我接了一嘴,然后站起来背着书包快步走了。
我要去练琴。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我独自坐在琴房弹着缓慢的曲子,远处的教学楼在暗沉的天色里显得很是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也不怎么愉快。
我弹了几遍觉得索然无趣。
突然想到了六岁刚接触钢琴的时候。
那天妈妈把我送到了一栋很老旧的老楼,这一带各种兴趣班你争我抢,很是热闹,我还看见好几个我认识的小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钢琴。
阳光折射在钢琴上,泛着奇异的光,优雅的黑色三角钢琴就那么静静地放在掉了漆的红木窗前,我的手搭在上头,黑的白的琴键让人眼花缭乱,我的钢琴老师就坐在钢琴前看着我。
记得很清楚的是,从那之后我就没有了双休日,每天起早贪黑学琴练琴。有的曲子生涩困难,我就会整日独自闷在琴房里,一边悄悄抹眼泪一边弹。
手指尖因为用力而砸的通红生疼。
那明明是我一个人的时光,他却悄悄关注了。
我的手指因为这份回忆变得轻柔起来,指尖流淌的乐曲也变得不再那么暴躁。
窗外下起了雨。
周劲宵总是忘记带伞。
我皱眉。
合上琴盖,先练到这里。
我拐弯穿过走廊就看到了我们班级的窗子。窗子里那么多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我却唯独看见两个正挨得近的脑袋,雨淅淅沥沥地顺利降落,我却走得缓慢艰难。
手里提着的雨伞变得很多余。刚刚重拾的东西被击得稀碎。
其实秦露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赏心悦目的漂亮。她身上也有好闻的味道,我有时候都莫名亲近她。
我停下步子,把伞放在班级门口,周劲宵认得它,应该会“顺手”带走。
我们俩之间总有这种“顺带”的默契,比如那瓶驱虫水,比如这把伞,比如桌子上的小零食,比如我“顺带”帮他假装的家长签字……
原来我们已经走过了幼稚的孩提时代,他成了大步向前的少年,我成了追梦的少女,时光匆匆。
我想回家了。
我顶着大雨挤上了公交车,然后从车站狂奔回家。
老邵同志一见我被淋得湿漉漉的,就一边小声碎碎叨叨,一边赶紧打掩护让我去换衣服,躲避掉了厨房里奔忙的年女士。
关上门将电视机的吵闹和厨房里的乒零乓啷隔绝在外,我拿出磁带,塞进录音机里,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就传出来。
可惜了我不是传说里的国王,能够有幸与阿狄丽娜相爱。
我闭上眼睛想。
今天早上起晚了,正好听见周劲宵他妈在楼道里骂他,说他不长记性,总是不带伞。
我一下子清醒了,赶紧洗完漱就要走。
昨天把书包落在琴房了。
一推门,好巧不巧和他撞上。
他可能没睡醒,看着我时眼睛很深沉,像是还在梦游一样。我甚至想到了我奶奶家那只京巴狗被吵醒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我随意地打了招呼,就想走。
“邵年。”他叫住我。
“嗯?”
“我后天要复习没时间,你加油。”
后天是我的比赛。
“噢,谢谢。你好好复习,可别,把地理落下。”
我这话说的,比撒哈拉沙漠都要干巴巴。
他好像突然睡醒一样,眼睛不再那么沉沉地望着我,而是恢复往日,变得神采奕奕。
“不会不会,你放心。”
我笑笑,一步踏入早晨的阳光里。
我发挥稳定,没有失误,但也没有超常。
一个评委说,我好像只是来完成一首曲子的,情感没有投入,心不在焉的。
又有评委说,我把欢快的曲子弹得很凝重。
我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久违的感到了窒息和烦躁。
以前也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表演。
我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独奏。
老师说,我天生性子内向,所以要多锻炼。
我害怕别人注视,害怕被众人关注,害怕弹琴出错,害怕被否定,害怕唯一擅长的东西被评头论足。
从前每次有人让我弹琴的时候,我总是手脚发凉,这时候周劲宵就会坐在我旁边,很认真地对我说,年年,你别怕,我来挡住他们。
后来我慢慢适应了,周劲宵就不用再坐在我身边,他会在台下坐着,用像素糊成马赛克的手机调近距离怼着我的脸录像给我看。
“求求你擦擦摄像头”“禁止用座机拍照”成为我日常鞭策周劲宵好好拍照的座右铭。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坐在台下,坐在人群里,忘我的用美声唱法高歌“少年”,他独特的发音总是引得别人纷纷侧目,赢得表演后我的暴揍。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挡着那些人了。
人群里没他,台上台下都没有他。
可我也不是当初怯场的小女孩了。
三
夏天的雨来的很快。
最近空气都湿嗒嗒的。
我擦干头发穿上帆布鞋,刚出楼道门就看见周劲宵站在门口。
那一方小小的水泥台子遮蔽的空间有些拥挤,他站在那有点局促。
什么时候他已经长得这么高大了?
我有些恍惚。
听到声响,周劲宵很漫不经心回过头,见到我,整个人转了过来。
他的发丝还淌着水,眼睛好像染了湿气一般,目不转睛盯着我。
“嗨。”很久没说话了,我也不想气氛干巴巴的,就张口打招呼,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
“我在等你。”他的身影将我整个人遮住,隔开了我与石台外的雨幕。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哀怨。
“啊。”我挤开他,伸出伞正要迈进雨中,他突然长臂一挥拽住了我。
“我说,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责怪我今天出门晚。
我反复回想,确定自从那天早晨就没有再见过他。
?
所以怪我咯?
“什么事?”
他噎了噎,有点愣愣地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