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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灼没跟我提他家人,我便也没问。
这世上,总不可能只有我一人不幸。
我转身要走,他在身后揪住我衣摆,叫了一声:「尤贞。」
不等我应声,却又放开,后退一步,仰头望着我:「你去吧,我会再联系你的。」
我平时工作忙,小孩也很善解人意,自顾自在城市里兜了一个礼拜的风。
那天中午,他忽然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怪异:「尤贞,我家里人找过来,我得回去一趟。」
「好。」我握着手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提。」
第二天晚上有笔大合同要谈,喝酒是必不可少的,我入了酒局,很快就被灌了好几杯。
对面的梁总敲敲桌面,冲着我笑:
「这不是尤家的大小姐吗?怎么不帮着你爸打理自家生意,倒出来为别人跑腿卖命?」
我已经有些醉了,攥紧酒杯,抬起眼望着他笑:
「瞧您说的,我不过就是个打工吃饭的,哪来的什么自家生意?」
凡是生意场上的人,哪有不知道我爸当年被女色迷惑,把生意交到情人和私生女手里,结果被坑到公司破产,人还中了风的事情呢?
看人从高处跌落,再过去踩上一脚,大概是很痛快的一件事。
梁总不肯放过我,把面前白的红的混在一起,倒了满满一杯,推到我面前:
「既然如此,这一杯喝了,我就签你的合同。」
8
在国外的那两年,我的日子算不上好过。
出国后没多久,我爸就停了我的所有卡。
家里的经济大权掌握在他手里,我不想再挤压我妈那点可怜的私房钱,便谎称申请到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还有好心的外国夫妇高价聘请我去讲中文课。
那两年,我断断续续打了七八份工,除此之外还要听课、考试、拿奖学金,把自己的每一秒都压榨到极致。
也因为不规律的作息和三餐,得了胃病。
当初答应许灼的追求,是因为胃出血昏迷在学生公寓后,他把我送进了医院。
在病房睁开眼的一霎,隔着模糊的视线,他望向窗外风景,对着我的那一边侧脸,被光线模糊成一片柔和。
像极了二十岁那年夏天,在图书馆门外和我第一次碰面的陆严。
他穿着白衬衫,挺拔地站在那里,像是烈日下的一块冰,又被我灼灼的目光包裹融化。
他是冷清的,骄傲的,爱上后就孤注一掷的。
许灼终究不是他。
「虎父无犬女,尤大小姐果然是爽快人,比尤总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过神,我已经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梁总带头鼓了鼓掌,眯着眼冲老板笑:
「看在尤大小姐这么爽快的份上,这合同我不跟你们签都说不过去了——尤小姐,再喝一杯?」
等合同顺利谈下来,我已经被灌了许多杯酒。
胃里翻江倒海的痛翻上来,喉咙里涌起血腥的泡沫。
老板送梁总一行人出去,我冲进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出去时,胃部的抽痛愈发剧烈,只好仰起头,一手搭着额头,脊背紧靠着走廊墙壁。
灯光炽亮,照得我眼前一片乱飞的光点。
「我以为你丢下我出国,是奔着你的锦绣前程去的,怎么现在混成这样?」
陆严清冷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我眯着眼睛往过瞧,正对上他情绪复杂的目光。
似怒似恨,又仿佛含着一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丝线般密密实实地向我缠裹而来。
醉意上涌,我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下更是没心思和他硬杠,低下头道:
「嗯,混得不好,看来是我玩弄你感情的报应。」
声音在酒里浸润过,带着一丝黏连的软,像是认输。
「报应?」
这两个字被他从舌尖推出来,森冷又低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神思渐渐回笼,我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话中的不妥。
三年前我出国,分明是在他提了分手之后,怎么在他口中,倒成了我丢下他出去?
我愣怔间,陆严又往前跨了一步,几乎将我困在他两臂之间。
他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的冰湖,那里面清晰倒映出我如今的样子,头发散乱,口红花成一团,眼睛里醉意迷蒙。
细想起来,似乎重逢之后,我在他面前,已经有过两次这么狼狈的模样。
真是不应该。
我定了定神,反手撑着墙壁,勉强站直身体,刚要开口,陆严却伸出手,将我脸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捞起来,一点点捋顺。
他的眼神滚烫又细密,看上去像要过来吻我。
「陆严……」
然而我刚吐出两个字,一旁忽然有熟悉的年轻男声响起:「尤贞。」
侧头看去,是许灼。
刚才在席间,我怕今晚出事,借着桌子的遮掩,给许灼发了定位,让他一小时后来接我。
他像模像样地穿了套西装,在看到陆严的那一瞬间,神情先是错愕,接着便是恍然大悟。
陆严的目光却顷刻间冷了下来。
他微微顿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看我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和讽意。
「……我来接你回家。」
许灼走过来,站在陆严面前,不肯服输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陆严冷笑一声,转头走了。
我胃疼得难受,睫毛剧烈颤抖着,浑身强撑出来的气势一瞬间坍塌下去,只听见许灼问我:
「尤贞,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终于失了力气,脚下一软,向前扑去,被他勉强接住。
许灼的手在我腰间收紧。
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又陌生,与如今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在曾经的异国他乡,为风雨飘摇的我捉住了一份安定。
我把脸埋在他肩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敏锐地听到了:「尤贞,你怎么了?」
我由着醉意在神思中搅合,喃喃低语:「如果我能喜欢你就好了。」
因为没有抬头,我自然没有看见——
走出去几步的陆严折返回来,刚在许灼身后站定,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僵住。
9
我从小就有个极坏极坏的毛病。
越在意的人面前,越不肯有半点妥协和服软。
上初中那会儿,我爸有段时间早出晚归,特别忙。
看多了小说的我,突发奇想打算跟踪他,眼看他消失在一家大型 KTV 门口。
我被保安拦下,从后门翻墙溜进去,结果不但没找到我爸,反而被发现我的工作人员报了警。
我妈拿小指宽的柳条抽我,逼我承认自己去那里的目的。
我咬牙,盯着她的眼睛,坚持不肯承认:「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去见见里面是什么样子!」
我爸倒是很快给了她理由。
他说,他是去谈生意的,他身为尤总,还不至于看上那里面的女人。
我妈信了,然后转脸给我交了住宿费,让我住进了学校。
后来和陆严恋爱,我永远不肯服软,每逢吵架,一定要他先认错。
很多次,小璇都看不过去了,她劝我:
「宝,你又不是不知道陆严有多在意你,只要你撒个娇,什么都解决了。」
我不肯。
我永远不肯。
于我而言,撒娇只是调情的手段,绝非示弱的途径。
我一身硬骨头,有些已经长成了坚硬的负累,那我也不肯丢弃。
我和陆严吵过很多次架,有一回,是在我的生日宴上。
他所在的医学院,有个暗恋他许久的学妹跟过来,喝了两杯酒,装醉卖傻故意弄掉了我的生日蛋糕,抹着奶油往陆严怀里蹭。
我当场把整个蛋糕掀在她脸上,让陆严把人赶出去。
他无奈地看着我,伸出手来,好像要碰我的脸。
他说:「贞贞,脾气别这么坏。」
我目光一转,看到他那绿茶学妹在他背后,挑衅地冲我笑,当即拍开他的手,冷笑:「我就这么坏。」
「你要是喜欢好的,身后就有个现成的。去吧,带她去吧。」
那一次闹得太凶,小璇都以为我们要分手了,最后还是陆严回来找我服软。
我坐在自习室靠窗的位置,他敲开窗户,递给我一个新的小蛋糕,还有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卡片。
那天晚上,我们又出去住了。
幽暗的灯光下,陆严的眼睛像是礁石间的水母,柔软又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