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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我唯一的亲姐姐……”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是轻轻点头,状似敷衍地嗯了一声。
轿子进了兰府,刚刚停下,就听见了欢呼雀跃的声音传来——
“二姐姐、姐姐!”
兰沁禾甫一下轿,怀里就冲进来一个女娃娃的身影。
正是兰露。
“姐姐,四哥抓到了好大一只蚯蚓,你快来看你快来看。”她扯着兰沁禾的手把她往里拉,“我们把它放在小房子里了,谁都不知道,只给你看。”
“等等,五妹妹。”兰沁禾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扭头看向还坐在轿子里的兰沁酥,“我们也请三姐姐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好!”兰露张嘴就喊,“我只给二姐姐看。”
她才不喜欢兰沁酥,老是欺负她。
“可是三姐姐也是你的姐姐呀,”兰沁禾站在原地不走了。
“我只要二姐姐一个姐姐就够了。”兰露撅起了嘴,一把抱住了兰沁禾的腰,把脸贴在她胸口,“姐姐也只要我一个妹妹就够了,我比三姐姐乖多了,从来不惹母亲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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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轿子传来声响,兰沁禾扭头,就见兰沁酥将手里的伤药砸向了外面的丫鬟。
五岁女孩的脸阴沉得可怕,她独自下了轿子,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妹妹!”兰沁禾愣怔地想要唤她回来,她却仿若未闻,一步也没有停下。
……
阴冷的兰家祠堂内,借着月光和昏暗的油灯,兰沁禾勉强能看到,那是个和自己相似的身形。
有人偷偷溜进来了?
忍着后背的伤痛,她开口问了句,“谁?”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
小沁禾有点怕了,这里是祠堂,放着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虽然都是兰家的老祖宗,可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颤。
“是、”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那身形,有些悚然地又问道,“是三妹妹么……”
那身影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从阴影中显出形来。
确实是兰沁酥。
“三妹妹?”兰沁禾看清对方的面容后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勉强笑了笑,“大晚上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一会儿母亲知道了,又要责罚你了。”
“对不起……”
却不想兰沁酥忽然跪了下去。她跪在兰沁禾面前,那张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双眼红肿,说话都一抽一抽地提不起气。
“我、我太害怕了,”她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话,“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不知道会这样,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兀自哭着,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兰沁禾的食指,她知道兰沁禾身上痛,不敢轻易碰别的地方,只能像抓着支柱似的把人家一只手指攥在掌心里, “我跟母亲、跟母亲说了,那个是我打碎的……但是她还、她还是不肯放你出去。”
“我只是想去书房……拿书,书太高了,掉下来了,那个被碰碎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①免帖:明代理学家沈鲤主张:“学生勤学者、有进益者、守学规者,给免帖一纸,遇该责罚时,姑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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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沁禾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妹妹,在她的印象里,三妹妹经常哭闹,但是像这样哭到背气的时候,似乎少之又少。
方才心里的那一星半点的委屈、气恼,全在妹妹的眼泪下冲洗干净了。
她总是记得大哥走前说的话:
禾妹,父亲和我不在家,除了母亲,你就是三妹唯一的亲人了。
“别哭了……”兰沁禾抬了抬手,帮妹妹擦掉眼泪,“姐姐没有怪你,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母亲罚我是应该的。”
兰沁酥不语,只是跪在那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兰沁禾想了想,打算讲点别的什么让妹妹转移注意力,她遂问道,“平日里鲜少见你读书,今天怎么会想到去书房?”
这么一说确实奇怪,莫说此时放假,就算是考试前夕兰沁酥也未必肯读书,怎么会突发奇想去书房拿书?
“我……”兰沁酥咬着唇,吐字似有些艰涩。
“明年就是入学第三年了……”她微微抬眸,眼睫上沾着的泪水跟着落下来,支支吾吾地吐出了两个字,“上舍……”
兰沁禾一愣,明年是入学第三年,又该是考核分班的时间了。
学院分外舍、内舍和上舍,兰沁禾在内舍待了两年多,放假前殷姐姐刚和自己说过这件事,说是要自己好好复习,来年同自己在上舍见面。
虽然殷姐姐这么说,但是兰沁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考进上舍。但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总归是要考的。
依妹妹兰沁酥现在的成绩看,保持住内舍的位置就已经十分吃力,再想进入上舍,恐怕有些勉强。
“兰熠说,他明年要考进内舍,要和姐姐在一起。”兰沁酥握着兰沁禾的那根食指不撒手,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和他一起读书,我想和姐姐一起去上舍。”
这番说辞让兰沁禾意外非常,一直以来,她还以为三妹妹十分厌恶自己,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她嘴里听到“想和姐姐一起”这样的话来。
“你想和我一起?”她重复了一遍,以保证自己没听错。
兰沁酥抿着唇不语,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妹妹……”兰沁禾将自己撑起来了一些,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因为……”兰沁酥放低了声音,“因为你总是不正眼看我,我才不想理你。”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不正眼看你了?”
说到这兰沁酥抬眸看了兰沁禾一眼,那眼里满是埋怨,“你对那两个庶子和对我都是一样的,你同兰露,都比同我亲热。”
自己这位姐姐,好像没有一点点嫡庶的概念。明明自己才是她唯一的妹妹,明明兰露兰熠只是庶子而已。
庶出的孩子,和奴婢奴才有什么区别?
兰沁禾用对待奴才的方式对待自己,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嫡亲的妹妹。
“可是,他们也是兰家的孩子呀。”兰沁禾懵了,她从来不知道三妹妹会这么想。虽然是庶出,但都是父亲的血肉,都是母亲的孩子,本也就是她的弟弟妹妹。
兰沁酥一口气堵在胸口,之前的愧疚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被兰沁禾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气得不轻,猛地站起来。
“那你就找他们当你的弟弟妹妹吧!”她气恼地吼了出来,“我可是嫡女,我才不要和两个奴婢一样!”
说完,她不顾还在地上趴着的兰沁禾,转身就往外面走。
“妹妹!”兰沁禾急忙叫她,兰沁酥却愈加不快,头也不回地喊,“什么妹妹,找你的兰露妹妹去!”
眼看着对方就要走出祠堂大门,兰沁禾急中生智,忽地喊出了她自己也没想到的称谓——
“酥酥!”
原本气冲冲的女孩脚步一顿,惊诧地扭头,望向了地上的兰沁禾。
黑暗之中,距离太远,兰沁禾看不清她的表情,却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妹妹对于这种叫法,是不讨厌的。
于是她又叫了一边,放柔了声音。
“酥酥。”
“喊、喊得那么肉麻,”兰沁酥跺了跺脚,“我才不喜欢你这么叫我呢。”她说着,语气却平缓了下来,转身回到了兰沁禾身边。
……
在祠堂被关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也是除夕前夕,兰沁禾被拎了出来,跪到了万清的书桌前。
此时朝中开始放假,大家准备过年,就是简朴的兰府也开始张罗起来。
家仆们准备了对联窗花还有几个灯笼,正在外面系贴,几个小主子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话。下了两天的雪,此时阳光出头,照的雪色明亮轻快,枝头的鸟雀声也响了起来,颇为一副欣欣向荣的生机景象。
和外面的热闹截然相反,书房内只余几丝翻页的轻声。
万清让人把兰沁禾叫过来之后,一直端坐在桌后,一手翻书一手摘抄,为来年的公务做着准备。一刻钟过去了,都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跪在前面。
小沁禾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膝盖,她跪了一刻钟,也保持了一个姿势了一刻钟,此时小腿酸麻难忍,已是到了疼痛的程度。
又是半刻钟过去,门外有丫鬟进来,手里捧着两张红纸,对着万清道,“夫人,该写春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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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兰沁禾呼吸一禀,知道母亲终于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万清起身,果然对着兰沁禾开口,“你过来。”
“是。”兰沁禾撑着自己起来,刚朝前迈出一步,便觉得双腿如针扎般的刺痛。
跪得太久,腿脚都麻了。
她刚一停顿,就见万清朝自己瞥了一眼,小沁禾急忙低头,咬牙忍着难受,快步走到母亲身边。
万清面前的桌上搁着两列红纸,她提袖重新拿起了笔。兰沁禾见此,自觉地站到一旁,替母亲磨墨。
万清此时已经三十有五,翰林院清苦的生活、兰家糟糕的境遇,让她眼角攀了两分皱纹。
可这个女人身上一股文人的清傲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只要万清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笔青松,敛而不俗。
她在兰沁禾磨好的墨上舔笔,接着抬手,将笔尖落在了纸上。
皓腕轻转,一气呵成。
兰沁禾偷偷瞄了眼,之间那两行对联,一边是“但见丹诚赤如血”,一边是“谁知伪言巧似簧”。
啪嗒——
女孩手指一抖,捏着的磨条掉在了砚台旁,溅出了两星墨点。
“先生教过这句么?”万清瞥了她一眼。
“未曾。”
“你可知这是谁的句子?”万清又问。
兰沁禾面色惨白,双唇颤着,片刻后才答道,“是白居易的《天可度》。”
“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人心叵测,需防范笑里藏刀之人。”讲到这里兰沁禾终于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抬头满面凄惶地看着万清,哭泣道,“母亲,女儿没有……不是、不是这样……”
无论如何,把一个袒护妹妹的七岁女孩定义成“笑里藏刀的小人”,也委实太重了些。
兰沁禾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被这般看待,这两句诗落在纸上,比那天扒了衣服在所有人面前挨打,更让她难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