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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愿意报答钟老师对我的照顾一样,周秋深肯定也是愿意去报答林儒的恩情的。
师生之谊,不就是这样的么?
换位思考后,即使他想要以身相许的报恩,我都不会奇怪。
因为如果真的成了,不论我和林儒的关系是否破冰,周秋深都没有吃亏。
所有一切都是有理有据的,也是合理存在的,更是能够被接受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周秋深继续谈,可真的要分手,我却开不了口。
我一边喜欢着随性潇洒、带着点点孩子气的周秋深,一边憎恶着表里不一、工于心计的周医生。
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周秋深,就会联想起林儒。
我既不能和林儒和解,也不能让周秋深这个局外人介入我的家事,更不能让林儒的学生替他赎罪。
所有一切的矛盾,归根究底,其实就是我不能为了一个周秋深,对不起我妈。
我姓瞿,不姓林。
和周秋深闹掰之后,林儒的消息似乎变得更加灵通,微信频繁,消息常常突然就过来了,而绕来绕去,所有消息都是同一个意思——虽然他对不起我,但他是有苦衷的。
最后归结到一个目的: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没有回复,拉黑了那两位,就继续照常在学校里生活学习。
钟老师的微信偶尔会有新消息,但是都无关痛痒,有时候是一条没头没尾的天气预报,有时候又是一句乱七八糟的道歉。
我知道对面是周秋深,但是始终保持沉默。
我无法坦然接受自己男朋友蓄谋已久的接近,处心积虑的讨好,更无法接受他现在那么苍白刻意的示弱。
在周秋深锲而不舍的消息轰炸中,被拉黑的林儒反而显得异常安静。
于是,我第一次对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产生了类似于纠结的复杂情绪。
18
日子不再作为计量单位,我也不再没事就去计算,周秋深与我分开了多久。
林儒还是来了,他找到学校,然后找到对应的院系宿舍,最后找到了我。
他要求谈心的时候,我很意外,但是奇异的,没有什么抵触想法。
谈吧,那能怎么办?人都来了,我也不能避而不见吧?他做的那些事情,迟早都是要说开的,我不能白白接受他的好意。
可是,真正坐下来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林儒不是来关心我最近过得如何的,他是来讲故事的。
故事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过去,他絮絮叨叨的说。
从我小时候怎么怎么生病,到青霉素过敏后,他和瞿良媛如何如何担心我。
从小到大,他从我幼时的毫无记忆,讲到我后来的慢慢记事。
林儒一连串的往下讲,像背稿子一样,亲口过了一遍我的二十年。
他毫不避讳的、几乎是完全不顾我情绪的,反复去提及「瞿良媛」这三个字,用以指代我那可怜的母亲,林儒压根没有给我任何的喘息机会。
我听得好累,也好绝望,他毫不心软地撕开了我鲜血淋漓的童年记忆,然后在碎成玻璃渣子的父女相处中,在我对父亲所剩不多的回忆里,颤巍巍的掏出掺着杂质的工业糖精,泣不成声的告诉我,这他妈的叫父爱如山。
我定定的看着他,留下两行眼泪,和他相顾无言。
面前的男人眼神浑浊,也跟着我,即兴表演,落下泪来。
但只有我知道,我们哭得不是一个东西,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林儒闭口不提他的苦衷是什么,也不愿意说自己为什么出轨,他的重点是,我妈无法理解他的理想抱负,但他为我忍耐了很久,他居然还说,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过了会儿,林儒缓了缓,很是柔情的对我道:「我和小周谈过你小时候的事情,也嘱咐过他很多,当然,肯定也包括你青霉素过敏。虽然你们现在分开了,但是湘湘,你要知道,爸爸才是永远关心你的那个人,爸爸一直都在默默保护你。」
我擦了擦眼泪,心如明镜,我从未告知过林儒,自己和周秋深闹掰的事情,更不必提吵架分手了。
接着,林儒开始讲钟老师,说,这世间怎么到处都是巧合,怎么他学生的妈妈就正好教我呢?
在我提到钟老师待我很好的时候,林儒笑得愈发开怀,说道:「我就知道,我对小周好,小周肯定也会让钟老师对你好。」
林儒的态度实在诚恳,就差告诉我,他一直都在管理我的生活了。
我微微皱眉,心乱如麻。
我用尽全力,试图去信他,试图顺着林儒的思维去想他的好,可是他口中的周秋深就是一个传达父爱的工具人,而钟老师对我好也是目的不纯——
我生病了,是林儒让周秋深来照顾我的;我过得不如意了,也是林儒派他来拯救的;连我被钟老师善待重视,都有林儒的一份心意。
钟老师母子的形象,变得越发不堪起来,也越来越陌生。
最后,我再也无法沉浸在这虚假的欺骗中,装模作样的和林儒继续谈下去。
我怎么会不知道,林儒渲染的力度有多重啊?
他把所有一切的功劳都包揽了,反而就不那么真实。
即使我是真的想原谅他,那也无从下手。我办不到自我欺骗,办不到暗示自己林儒一点没有夸大,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我真的办不到……
林儒不会知道,当我愿意和谈的那一刻,就已经相信了他的善意,也准备好了和解,但是他说的越多,我越绝望、越后悔、越恨自己的愚蠢好骗。
扪心自问,钟老师真的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才来照顾我的吗?周秋深真的就一点都不爱我吗?
恰恰相反吧,我垂下眼睫,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再生不出半点怜悯。
林儒终于还是消磨掉了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也是所剩无几的耐性。
我柔和下语气,漫不经心的问他,也是最后提醒他:「那周秋深呢?」
林儒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以为我问的是行踪,就道:「毫无时间观念,说不来上班就不来了。」
我手抖了抖,陷入恐慌:「他辞职了?」
林儒仔细地打量着我,做贼心虚的模样,神色显然比我还慌张:「湘湘还想着他?」
我避开正面回复,语气渐渐归于冷淡:「好歹是我前男友吧,这不能问吗?」
林儒喝了口咖啡,皱眉搪塞,试图赶紧翻篇:「他可能忙着搞对象吧。」
我没问下去,这、应该算是很典型的拉踩抹黑。
林儒似乎是很满意我的温顺礼貌,居然以为大功告成,还自作主张的邀请我回「家」吃饭,甚至还盘算好了,要带我见见林家那些亲戚,认祖归宗。
认你妈!
我拎起包,当即冷冷拒绝:「不了,我姓瞿。」
隐晦的讽刺,终于让林儒的神色再度陷入难堪,他直截了当的问我:「湘湘,你是不是不相信爸爸说的话?」
这一刻,我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摇头道了一句话:「林医生,你的噩梦,我的态度,这都是恶有恶报啊。」
林儒眼神呆滞,这副心虚的模样,完全打消了我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最后幻想,因为这时候,我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林儒说的都是假话。
他始终是那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利用一切的人脉,一切的机会,试图重塑自己好父亲的形象,然后达成父女和解的最终目的,他不在意我到底能不能获得幸福,更不在意这样揽功劳对其他人造成的恶劣后果。
林儒只在乎自己,而他但凡对我这个女儿有一丝一毫的关心,都不会把这些默默补偿的事情当成要挟,来道德绑架我,必须和他和解,也没必要这么急着见成效,逮着我回去吃饭,更没必要生怕我不知道,刻意拎出那些不知猴年马月的狗屁回忆,反反复复的念叨逝人有过,给我灌输父爱深沉,最没必要的,是这个因果联系——因为我依旧排斥他这个父亲,所以我一定是不相信他的说辞——我拒绝去林家吃饭,他第一反应不是我还恨他,也不是瞿姓克林的这个说法有问题,而是我不相信他先前所说的这一席煽情话语。
从头到尾,林儒都是谎话连篇,利用别人对我的付出,骗取我的感动,从而修复父女关系,他想心安理得的忘却自己年轻时道德败坏所酿成的苦果,他想将这段唯一的不好经历彻底抹去,他想做那个毫无劣迹、风光霁月的林医生。由此,他才能够不在午夜梦回之时屡屡受惊心慌,也不至于因此联想到我母亲离开时的惨状,最后靠吃药度过心悸惊恐的漫漫长夜。
林儒是在害怕报应吧?他可终于开始害怕了啊……
我又怎么能让他如愿卸下这来之不易的罪恶感?
认清现实之后,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辜受害的周秋深,仔细算来,钟老师的对话框已经一周没有发来奇奇怪怪的新消息了……
19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哪位?」
我接起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瞿湘吗?」
我嗯了一声,一边看书,一边问:「有事吗?」
电话里的女声带着按奈不住的焦躁:「我是沈寒春。」
翻页的手突然顿住,我皱眉问道:「沈护士,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怎么有我联系方式的?」
「周医生要辞职了,」她讽刺我,「你和林医生把他赶走了,你现在开心了?」
我放下书,刻意没有跟着她的话头走,只是问:「哦,关我什么事?我只在意,你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
我越冷静,沈寒春就越暴躁。
「人都收拾桌子要辞职了!他还像收宝贝一样收着几张你给他点的破外卖单子,你说我哪来的联系方式?!」沈寒春气得狠了,直接全说出来了,「前些天,还有人在玉安路看到周医生一个人喝酒,他好好一个医生,过成这样!还不是托你们的福!」
我一边听沈寒春抱怨,一边合上书,收整了一下桌子,加了把火:「周医生和我清清白白呀,你怎么怪我把人赶走啊?」
沈寒春咬着牙骂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都听见了,周医生特地叮嘱林儒,你什么不能吃,什么很喜欢,他连你青霉素过敏都要嘱咐!你还要逼他走!你不就是看中林儒的地位吗?拜金女!」
小姑娘听壁脚还真有一套,我看中林儒的地位?
我图什么啊?图他年纪大?图他退休金?
有病,我要是真的想要,他遗产还不是有我一半。
不过,说到周秋深临走前的叮嘱,我反而有些感兴趣。
两个人都拿青霉素说事,显然是沈寒春这个版本的可信度更高。
心里一下子有了计较,一套出话来,我就挂了电话,干脆利落的把人拉黑,拿起手机就朝外走。
叫了车往玉安路走,从头逛到尾,终于在一家龙虾馆门口看到对瓶吹的周医生。
是,龙虾馆,不是什么酒吧夜店,就是普普通通的夜宵馆子。
我走过去,盯着周秋深喝酒,啤酒、白酒混着喝,看着就吓人。
老板娘过来,试探着问我:「是你男人吗?能劝劝吗?每次都熬到老晚,来好几次了。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真怕出什么事儿。」
我男人?这个说法……
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过去,站在桌边,投下一片阴影。
周秋深迷迷糊糊的攥着一瓶啤酒,看到我,眼神陡然犀利:「都他妈的喝出幻觉了。」
我没吭声,坐到他对面,让老板娘上了盆龙虾。
周秋深本来扣扣索索的说自己没钱,一说我请客,立马精神了,给我倒了一杯啤酒,美其名曰交个朋友。
交你个头!喝醉了还不忘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