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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的一生有多少个三年，但我在顾时舟身上已经用掉了三个。
默默喜欢着他的三年，在他身边的那三年，以及如今即将走完的三年。
当年顾时舟把我从警局接回了家，桌上的的饭菜应该是他出门前就做好的，已经冷了。
但我们谁都没说要热一下，只是对面坐下，沉默地开始吃。
筷子和碗碟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落在我耳中，像是某种倒计时。
“吃完饭去收拾行李，仔细点，该带的都带上，我开车送你。”
我心一下揪紧：“……你是要赶我走吗？”
“你已经不适合再住在这里。”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冰冷了，以至于后来我回忆起那天的时候，竟记不起他的表情。
我根本没敢看。
也就此错过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无奈。
顾时舟不是要赶我走，他自己也要离开了。这所房子在顾氏的名下，顾时舟把它还了回去。
我得知这一切时是在一个月后，在房产中介碰到了顾时舟。
他相中了一套不大的两居室，交通便利环境良好，正打算跟着工作人员去看看房子。
我咬了咬唇，跟上去：“我能不能一起去？”
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顾时舟，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整个下午，顾时舟在认真地看房子，我在认真地看他。
瘦了不少，双颊都有些凹陷，眼下有浅淡的乌青，依旧穿着挺拔的西装，但是却没打领带。
似乎没变，又好像变了。
尤其是对我，也没了那些激烈的情绪，只余空洞的陌生和距离感。
这比他怪我骂我，更让我难受。
如果说有人曾经无限接近过最真实又温柔的顾时舟，那一定是我，而我却亲手弄丢了他。
就在一切即将结束，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
我是如此的不甘心，尤其是看到这样的顾时舟。
像是失去了耀眼光芒和运行轨迹的行星，我一边惋惜，一边又卑鄙地肖想他或许可以坠入我怀里。
更多的是自责，说到底我并没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他却因为我，几乎失去了一切。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了，顾时舟和我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没你想象的过的那么不好，只是想换个环境而已。”
“……巧了，我也是，这个房子很合我的心意。”
“可惜只有一套。”
顾时舟先到先得，已经付了押金。我试探着问：“那我能不能跟你合租？”
“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合住。”
“那之前我们不也一起住过？”
“可我没把你当租客……”
但现在是了。
再也没有其他合适的身份。
我看着他漠然的侧脸，心头犹如【创建和谐家园】一般，细密而绵长的疼痛。
忽然就冒出一腔孤勇：“顾时舟，你之前问我说要不要做你女朋友，我一直还没有答复你。”
顾时舟离去的脚步没停：“不需要了。”
我追上去拉住他：“可是我好想答应。”
“何夕，那个问题的前提已经不存在了。”
连同他对我的喜欢和期待也全部清空了吗？
我颓然地放开手，顾时舟大步离去。我低下头，看到滴落的泪水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摊水迹。
莫名其妙的图形，也能看出眼泪主人的悲伤。
后来我想办法租到了顾时舟楼上的房子，为了制造见面的机会，故意弄坏过电源、假装忘关水龙头往他家渗水、半夜开着音响跳舞……
在我第三次去他家拿掉下去的衣服时，顾时舟把我拦在门外：“何夕，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掐了掐手指：“我想追你，可以吗？”
顾时舟有一瞬间的怔忡，似乎确实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我的意思，眉毛拧起，眼看着就要拒绝，被我抢先了一步。
“你接不接受是你的权利，但我有我的自由吧。况且，如果我对你来说同刚结识的陌生人没有区别，你也不会太过失礼直接让对方下不来台吧，总要给个机会嘛。”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顾时舟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直接拒绝，就等于承认了我话中的意思——我终究还是和其他人不同。
这大概是他现在最不想被我发觉的事。
只能妥协：“随你。”
从那天以后，我就把暗戳戳变成了明目张胆。
等在门口陪他晨跑、跟在他身后去超市购物、雷达不动的爱心早餐。
顾时舟对早餐这个事反应是最大的：“你真的不用这样来回跑，很麻烦，我自己家有饭。”
“那饭和饭能一样吗？”
“怎么，你做的饭里有金子？”
“算是吧，有我闪闪发光的爱意。”
顾时舟被我的土味情话噎了一下，我赶紧把牛奶递到他手里：“你看，你这不就需要我的照顾！”
“要是没有你在，我也不会噎住。”
我讪讪地缩回手，不小心碰掉了筷子，又连忙弯腰去捡，一时间有些局促，也不敢去看顾时舟。
怕他再开口就是让我以后不要再来了。
“明天换个早餐吧，这星期都吃了三次荷包蛋了。”
我愣了愣，使劲点头，眼角却忍不住发酸。
守得云开见月明，真的好难。
这如狼似虎的世道，更难！
某一日我买好了食材打算去找顾时舟吃晚饭时，看到他送一位高挑美貌的女子出来。
女子眼中有我熟悉的光，我看的心惊，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敢过去了。
默默地转身回了家，饭也没心情做，躺在床上发呆。
直到被楼上小两口摔杯子的声音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翻身间侧脸一片冰凉，枕巾湿了大片。
起身时头也有点昏沉，我懒得去管，直接去了浴室洗澡，被热气一蒸更晕了，“扑通”一声摔了好大一跤。
很快响起了敲门声，我扶着墙站起来，裹了条浴巾就去开门。
顾时舟站在门外，面色有些焦急，看到我愣了一下，仓促避开眼：“你怎么也不看一下是谁就开门，有没有点防范意识？”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没听到你放练瑜伽的音乐，以为你不在家，刚才听到声响，还以为……你家进贼了。”
然后呢，专程上来给贼敲门？顾时舟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
明明关注着我也关心我却不承认，不知道是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我胸口像是被撒了一把盐，又涩又疼的，撇着嘴伸出手：“顾时舟，我摔了一跤，【创建和谐家园】疼……”
顾时舟这才进门来打量我，看我疼的“嘶嘶”吸气，快步进屋去给我拿了一件大衣出来穿上，然后一把背起我：“去医院。”
我伏在他背上，久违的满足，像是飘忽的灵魂终于回归了肉体，整个人才真的活过来，立刻又觉得不安。
“顾时舟，那个女生是喜欢你吗？”
他身体微微一僵，脚步却更快了些：“是。”
“你也会讨厌她追你吗？”
“不会，那是她的自由，我也不能让人下不来台。”
还学会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了，我心口憋闷，凑到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顾时舟猛地瑟缩，手掌将我抓的更紧：“安分一点。”
“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觉得后悔吗或者有些遗憾……”
“何夕，摔一跤死不了人的，况且还只是摔到【创建和谐家园】。”
“但我还头晕、恶心、浑身无力，感觉不是很妙，也打不起精神，还总想着要是能不吃不喝一直睡下去就好了。顾时舟，你说我是不是得抑郁症了，时间久了会不会冒出【创建和谐家园】的念头啊？”
顾时舟沉默半晌，问我：“你又想怎么样？”
这算是他第二次问我类似的问题了，带着明显的无奈，但似乎最终都会妥协。
于是我机智地决定加码：“我想做你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吧。”
他声音冷冷的：“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知道，我可能会忧郁致死吧……”
我随口瞎扯，用以缓解自己被拒绝的尴尬，又后悔自己太过急躁，可能会让局面更糟。
顾时舟不说话，我又看不到他的表情，一颗心越来越沉。
等到电梯门打开时，他忽然低低地“嗯”了一声，隐在机械的摩擦声中听不大真切。
我心头一跳，猛地搂紧他脖子，听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那你可不能反悔了，我会一辈子赖着你的。”
他没再说话，我也没再追问，眼泪滴落在他颈侧濡湿了领口。我伸手轻轻拭去，心里想着来日方长。
一路上都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被他拉起衣领盖在脸上，没多久竟然生出睡意，迷糊间听到他好像低叹了一句：“你最好是。”
我一直以为那是梦，直到顾时舟听完我说不要他之后，忽然就冷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