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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养匪-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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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个小沙弥连忙抢言:“他妄语!”

      后一个小沙弥果然闭了嘴,任秦念如何问,也不再回答了。

      谢随只好从怀中掏出一方布巾,在小沙弥面前层层揭开,露出里面尚沾着血迹的牛角尖刀。

      “阿弥陀佛!”出家人见了血,连忙闭目念经。

      谢随苦笑,“这牛角尖刀,是六如老盗单如飞惯常所用。你们将这信物交给信航方丈,告诉他,不肖【创建和谐家园】谢随,来看望他老人家了。”

      ***

      那两名小沙弥似是谁也不相信谁,一起上山去通报,未过多时,已经消失在秦念和谢随的视野中。

      秦念讥笑道:“少林和尚虽然脑子不大清楚,武功倒是稳稳当当。”

      谢随叹口气:“出家人,难免与常人不太一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上山。

      山路回环,路上遍植松柏,郁郁葱葱,但地上仍积着黄叶,来自那些并不如松柏那般坚持的、脆弱的草木。秋风一吹,便是尘土飞扬,遮蔽了红日。

      “这一条路是上少室山的主路,遇到香客多的时候,可是寸步难行。”谢随道。

      “今日却一个香客也没有。”秦念皱起了眉。

      “不仅如此,”谢随望了望四周,“这条奉佛的道路惯常都有执事僧打扫,因此四季整洁,但是今日,我们却只见到了门口那两个小沙弥。”

      “少林寺这是怎么了,”秦念笑了,“莫不成要关门大吉了?”

      谢随却没有笑。

      两人走过悬崖边的栈道,风声猎猎,秦念回头,见谢随神色罕见地凝重,而在他身后,是青山万里,映着西去的斜日。

      这一条栈道长约一里,是上少林寺的必经之路。不知为何,秦念却想象起十几岁的小谢随上山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是个贵介公子,想必是锦袍玉带,眉清目秀,端坐在一群大和尚小和尚中间,又是打坐,又是说法……

      秦念撇了撇嘴。如果大哥哥始终是那个样子,那还挺无聊的,自己肯定不会喜欢上他。

      谢随自然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是警觉地注意着前方的道路——

      这栈道已将要走完了,栈道的前方,是一座吊桥,连接着两座山峰。

      吊桥之后,便是少林寺。他已经看见了那一重重大殿庄严的琉璃宝顶,和塔林中那些高耸的塔尖。

      谢随带着秦念站在了吊桥前。吊桥的下方便是两座山峰之间的深渊,隔着青翠的崖间树林,犹能听见底下迅疾而冰冷的淙淙激流之声。谷底的山风如刀子一般逆拂上百丈之高的悬崖,极冷,仿佛将两人的眼神都结出了冰霜。

      谢随忽然握紧了秦念的手。

      他们身后的密林中,渐渐浮出了人影。先是几个,然后是十几个,几十个……最远处甚至是弯弓拉箭的射手,正藏在树顶,无数银光闪亮的箭镞对准了他们。

      谢随看见那几十个人影,淡淡一笑,“都是老朋友了嘛。”

      泰山派、武当派两派掌门领【创建和谐家园】在前,十几个小帮小派的人手在后,这一刻,他们没有人说话。

      忽而人群中又分出一条道路。四个劲装结束的武林豪客,肩膀上扛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一步又一步,沉稳地,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那黑漆漆的棺材盖上摆放着一根手杖,杖头是一只金凤凰。

      秦念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蓦然地抖了一下。

      她看向谢随,后者的眼神好像终于支持不住地碎裂掉了。

      他想到了一万种可能——他想到了山上会有埋伏和陷阱,会有刀剑和鲜血,会有构陷和污蔑——但他竟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盯着那一根凤头杖,眼中几乎渗出了虚妄的血来。

      这时候,一顶小小的金盖顶的软轿也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那棺材旁边。一只手执着折扇将轿帘掀开,一位侍女连忙上前搀扶,接着那轿中又迈出了一只脚。

      那脚上穿着朝靴,靴头点缀着珍珠。

      谢陌走了出来,彼一身紫缎长袍,玉带上嵌着金丝钩,佩了一柄华美的玉剑,和那象征王侯身份的山玄玉轻轻地撞击着,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他朝谢随一拱手,笑得和蔼可亲,“十五年不见了,别来无恙啊,大哥?”

      49.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兄弟(二)

      谢家兄弟两个,容貌当真是有七分相似。

      两人对面而立, 一个是姿容优雅如芝兰玉树, 一个是清俊安闲如青山白雪, 就仿佛两人中间有一面镜子, 折出来两副红尘形相。

      围观的人中也有王府贵客,他们想起很久以前,谢家的老侯爷曾携二子一女去宫里给皇太后拜寿,那时候老太后就对这三个孩子赞不绝口, 说他们是“人中龙凤”, “若天家能有此三子,老身便可以高枕而卧了”!

      也正是那一次觐见, 老太后金口玉言,定下了谢家长女和当时的穆王的婚事。谢氏风风光光嫁入王府、成为穆王妃,即使后来穆王成了天子、因无子而始终不立皇后,她也始终是后宫最尊的皇贵妃。

      不过这些,确实都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如今, 帝王无情, 兄弟反目,再想起当初, 已只会觉得讽刺。

      谢随临风而立,他的衣装并不如谢陌那般华贵, 只是普普通通的灰衣, 甚至因浆洗多次而发了白, 他的腰间也没有宝剑环佩, 而只有一把刀,一把裹在黑色长鞘中的、冷而沉默的刀。

      谢随没有笑。

      那俊逸的眼眸中,此刻凝着冰霜。

      这样的神情,使得他对面的谢陌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一副没有感情的面具。

      谢陌的问候没有得到回应,但他也并不在意似的,只是将目光又移向了谢随身畔,盯住了秦念:“这位便是绝命楼的秦楼主了吧?”

      秦念握紧了刀上前一步,还未回答,谢随却开口了:“你找她何事?”

      “怎么,我找她还要你同意不成?”谢陌冷冷地笑了,“我抬着我娘的棺材来找她,自然是要她偿命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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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那百十来人,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好像都并不惊讶。

      谢随脑中时而是一个多月前、母亲独自在佛堂中低而哀伤的念经声,时而是五年前、延陵长街上漫天如雪纷飞的纸钱,而到最后,目光只是胶在了那根凤头杖上。

      秦念却在这时说话了:“你说棺材里是你娘亲,如何证明?”

      谢陌一怔,旋即怒道:“你这是侮辱人吗?”

      秦念冷冷地道:“五年前你就装过一次,说你娘死了,让满朝廷都跟着你演戏,不是吗?”

      “秦楼主此言不错。”忽然,一旁的泰山派掌门站了出来,“我们都已知悉,五年前太夫人并未真的过世,之所以假办葬仪,乃正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想将流浪在外的长子召回家中——”

      “一派胡言!”秦念已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假办葬仪,只是为了把谢随骗回去,将他关进极乐岛的水牢里——”

      她突然住了口,是因为自己的衣袖被谢随拉住了。

      她惊怔回头,却只见谢随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垂落,覆盖出一片沉默的淡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微微颤抖的、发白的嘴唇,他好像在哀求着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泰山派掌门似也被她的反驳弄得错愕了一下,随即又道:“但那一日送葬者众,谁也没有看见谢随来过,将他关进囚牢云云,这又从何说起?”

      秦念只觉胸中怒气几乎要撑涨而出了,却偏偏对着这一群义正辞严的武林人士发作不出来。从何说起,她才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只知道所有这些人,都是骗子,既巧言令色、又寡廉鲜耻的骗子!

      谢随在咳嗽。

      他咳嗽着,咳得弯下了腰,好像要将自己的整颗心都咳出来,端给面前这些人看一般。

      如果他能将自己的心端给他们看清楚,他们会不会更相信他一些?

      谢陌看着他的痛苦,眼神始终冷而遥远,嘴角却又砌出了温和的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想大哥在外漂泊许多年,心中想必也不好受的。”

      他这话一出,泰山派掌门便露出了谅解的表情,叹口气退了回去。

      “但是大哥,今时不同往日,”谢陌的笑容又渐渐变得凝重,“这一回,娘亲是真的……被人杀害了!”

      谢随一手抵唇,慢慢地抬起了头,眼神静寂如冰雪。

      他好像在很认真地观察着谢陌的表情。

      他发现谢陌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却并不十分悲伤。

      母亲死了,但他的眼里,却还是一种莫名的热切,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的、疯狗一样的热切。

      “你的意思是,”谢随慢慢地开口,每个字都宛如是用刀子从他的心上割下来的,“秦念杀了娘亲,是吗?”

      秦念脸色刹地白了。

      “正是如此!”谢陌大声道,“她在上极乐岛之前,曾经潜入侯府,大哥你也知道的吧?在她离开之后,娘亲就受了重伤,不治而亡——娘亲是被她、用她手中那把弯刀杀死了!”

      众人在这时候才耸然动容,一时间纷纷议论起来,目光如刀剑般刺向秦念。

      “大哥,”谢陌又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护着她,可是你也要想清楚,她是害人不浅的绝命楼之主,背后关系错综复杂,不要说她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她害死的。”

      谢随静了半晌,却只是摇头,“不是她干的。”

      谢陌十分耐心:“大哥,你心肠好,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心肠好的。你想清楚,她是我们的弑母仇人,可不要再被她骗了。”

      谢随却并不为所动:“我离开极乐岛后,去了一趟侯府,拿回了我的刀。”听到这件事,谢陌的眼神危险地沉了沉,“那个时候,我还听见了娘亲在佛堂里念经的声音。那个时候,娘亲还活得好好的。”

      谢陌咬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哥?”

      “你想让我先将自己摘干净,你就能腾出手来好好对付念念。”谢随淡淡地笑了,“可是云子,事实从来就只有一种,并不会随着你想怎样、你说什么就改变的。”

      他唤出了谢陌的字,神情平和而宽容,就好像一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在给不听话的弟弟讲道理一般。

      可是谢陌已经恨透了他这种神情。

      好脾气的大哥哥和不听话的弟弟。

      十多年来,谢陌已经恨透了这样的位置。

      他终于怒吼道:“不管怎样,娘亲都已经被她杀死了!你不相信吗,是有人亲眼看见的!”

      谢随和秦念俱是一怔。

      谢陌一回头,树林中便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不论她的神容是多么惨淡,她走路的姿势都很优雅,显现出她从小便养尊处优、教养良好。

      沈秋帘穿着一身素衣,鬓边戴着服丧的白花,一只手掩着巾帕,犹在哀哀地擦着泪。谢陌拉她到身边来,叹口气——他叹气的模样竟然也很像谢随——道:“你看看,那个女人。”

      沈秋帘抬起眼,目光扫过来的一瞬,秦念咬住了牙。

      沈秋帘立刻又低头哭了起来。

      “是不是她?”谢陌冷冷地道。

      “就是她……她抓来娘亲,逼问妾身,侯爷到底将谢随藏在了何处……妾身,妾身看她那弯刀都搁在娘亲脖子上了,妾身害怕……就全部告诉了她……可是她!”沈秋帘嘶声,“她还是将娘亲给杀了!秦楼主,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秦念的身子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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