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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我很少直视顾允白的眼,每一次看见那双清湛湛的眼眸,让我自觉心里陡生的一点点恶念都是罪恶的。
我怎么可能不恨他?用这样一张不谙世事的面孔去面对我,用这样的方式逃避他所应当面对的责难。
真正面对的时候,我反而冷静得不像话,我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顾允白,你准备骗我多久?”
男人眼里的光沉寂了片刻,随后翘着唇角看我,大概足足有一分钟。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曾示弱。
直到门口的感应灯灭了,一切又陷进昏昧里,他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屈起手指随意叩了叩门。
灯重新亮起来,顾允白终于不再躲避,嬉笑着一张脸,“老顾告诉你的,他什么时候开始做慈善了?”
我由衷感慨,“顾允白,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影帝。”
这场闹剧终于要收场,我站起身,请他滚蛋。
顾允白面上却丝毫不见恼意,“不是要同我一起下地狱吗?”
紧接着,他发白的指骨扣在我的肩上,又极尽温柔地摩挲着,“怎么,才这么一阵儿,就腻了?”
“疯子。”
他斜挑着眉眼,不置可否,当着我的面,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外面冷,洲洲。”
我固执地站在门口,又重复了一遍,“疯子。”
他敛了眉目,唇角依旧挂着笑意,手上的动作却半点儿也不含糊,将我扯了进去,关上门。
顾允白手上的力道没松,却是依样用我刚才的方式箍住我的手腕往上,拇指有意无意擦过我的耳尖,语气狎昵而暧昧,“洲洲,我也会委屈的。”
如同隔开一层荧幕,我面无表情看着他做戏,如同看戏中人演绎。
顾允白仿佛失了兴味,松了手,将室内的灯打开。
白炽灯骤然散了光,局促一室之内,我这才发现顾允白的面色苍白得厉害。
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搁着的一封信件,轻车熟路从抽屉里摸出一只打火机,将那封信顺着漆口点燃,火舌舔上信封的瞬间,顾允白似乎笑了笑。
他偏过脸,对上我犹疑的目光,恰到好处地解释,“写给你的情书,不过用不到了。”
他把毛衣脱了,手指碰上衣领,将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眼里的欲色毫不加掩饰,每走近我一步,唇角的笑意就深上一分。
完全是引诱了。
空气里还有未燃尽的烟气味儿,像极了三年前他为了躲避我对那些绯闻的追问,将室内刻意弄得烟雾缭绕。
“顾允白,你让我觉得恶心。”我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顾允白挨了打,反而低低笑出声,只是声色混着咳嗽,“这样也很好,洲洲,你还有什么想做的,我接着。”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栗,可能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狠,我什么样的话都往出倒。
他垂了眼睑,笑着听。
直到我说到“私生子”的字眼。
顾允白眯了眼,神情有一瞬间的乖戾,舔了舔唇角,却故意好脾气道,“够了吗?”
“我们放过彼此吧”,我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道:“顾允白,我认了,我玩不过你。”
这样的游戏让我身心俱疲,我忽然有些弄不懂这个男人,这三年来,他宁可用这样的手段跟我耗着,也不去找那个他爱着的女人,仅仅只是因为好玩?
疯子的偏执让我觉得恐惧,以至于我恍惚以为,神经错乱的人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压抑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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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外衣在和顾允白争执之间脱了大半,他本想抓着我的手,但看我抗拒得厉害,便退一步,扯住我的衣袖。
顾允白眼眶泛红,“洲洲,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好吗?”
我看着顾允白英挺的眉眼,他以前事业极盛的时候,哪怕刻意收着,眼底始终都有一点倨傲。然而如今,三年之久,那点倨傲也被他尽数收起。
顾允白额头汗湿了一层,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倒有些刻意示弱的意味。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伸手顺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跑向门边。
临走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顾允白手中攥着那件外衣,脊骨依旧挺直,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
我跑出去几步的时候,恍惚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顾允白没有追出来。
等真的跑到小区花园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大概因为那个房子也是顾允白的,让他走的时候,我心里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的。
这几年,因为这份不对等的感情,我到底是不甘心的,可是理智上想要摆脱的同时,却没有办法不承认,那几年我的确活在他的庇护下。
平心而论,即便这些年和赵玥一起经营画室,美名其曰自己也在追求梦想的路上,但是因为有顾允白在,我总觉得自己可以不必那样努力。
每每画室出现偶发的状况,于我而言,可能还没有顾允白的一个电话来得重要。
以至于如今偌大的一个城市,我竟然没有地方可去。
少了蝉虫聒噪,深秋要比夏天静谧许多,刚才情急之下我把外套丢给了他,心里焦躁的时候,也没有顾及出来会冷。
我抱膝蹲在花园口处瑟瑟发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摁亮了屏幕,赵玥去了云南,翻遍微信通讯录,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我可以大半去联系的。
落到这样的境地是我自己活该,情感找补不到的时候,反而只有更实质的东西能给自己带来些宽慰,我盘算着这些年手上有一些积蓄,或许可以先付个一居室的首付。
既然决定和顾允白彻底断了,那么他的东西我也不想再沾了。
深夜十一点钟,按理没有人出行,我将头埋在双膝,却听到行李箱的拖轮碾过路的闷响声。
有人从我面前阶下的小路上走过几步,又折身回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陈小姐?”
他的嗓音清清冷冷,又奇异地融进这夜色里。
我抬眼看向那人,才发现是白天见过的余润泽。
我依稀记得那晚碰见他也是在小区外面,难不成他也住在这个小区?
见我不吭声,他好脾气揶揄道:“和男朋友吵架了?”
为了维持体面,我强自辩解,“我在散步。”
他捺着眉毛看我,视线落在我单薄的卫衣上,似乎笑了一下。
余润泽另一只手搭在一柄黑色的伞上,他看了一眼腕表,顺手将伞别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距航班启程还有点时间,陈小姐不如去我家中小坐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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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连余润泽都看得出来我境况窘迫。
他恰到好处解释,“刚好和贵画室的合同上,我有几个问题要同陈小姐商榷。”
我算是被余润泽捡回家的吧。
本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看到他开了门后,我在厅里粗略扫过,这里竟有十几只猫。
这些猫儿占据了桌子、椅面甚至沙发。
有两只猫见到主人归家,甚至围拥到门口来,围着我们的脚边打转儿。
余润泽将行李箱搁在门边,才将沙发上的猫挪到桌上去,回头对局促在门边的我略有歉意地讲:“请这边坐。”
这些猫的长相都不大登样,很多猫都不是品种猫,看得出是曾经受过一些伤,后来经过妥善包扎处理的。
如果不是余润泽带我进来,我会以为这是一个小型的流浪动物救助站。
余润泽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拉开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
他这个人很有教养,像手里这杯水一样,平和而包容,似乎我没有率先开口,他也不算打破这份宁静。
约莫过去了十分钟,余润泽接了一通电话,他没有刻意避开我,只是接通后说自己遇到了一点儿事。
他说话时候,也习惯性扬着唇角,语气和他这个人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却莫名教人觉得安稳。
我攥着杯中的水,坐得拘谨,大抵因为有外人在,明明很开阔的客厅却显得憋闷。
扣掉电话,余润泽一手插着兜站起来,先对我讲了一声抱歉,言明他要去处理点儿事,再不走就要赶不上航班了。
我本以为这是逐客令,放下手中一口没动的水,也准备随他出去。
他却笑了笑,抬手制止我,“本来请了专门的阿姨过来喂这些猫的,如今便当做是今晚的住宿费,换陈小姐替我喂养它们,如何?”
他笑得时候,眉毛也扬起来,脸上有一点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少年稚气,大概觉得不大妥当,又收了笑,只是唇边的弧度还残存着。
他只字没有提有关“收留”的字眼,我心里最隐秘的心思被人妥帖安置,鼻腔忽然有些堵,眼泪便控制不住往下掉。
原本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哭的,却因为这个不算太熟的人恰到好处的善意,反倒让本就崩溃到边缘的情绪提前决了堤。
我让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垂着头向他道谢。
余润泽的视线在我身上一顿,眉梢挑起,良久,他叹一口气儿,“真是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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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地走过来,拉过我垂落在沙发侧的手,似乎觉得狎昵,又往上攀了些,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纸钞,塞进我手里,“我这里没有女孩子留宿过,明早可以买一些生活日用品,外面门的密码是113321。”
他很快松开手,似乎觉得过于热络,顿了顿,又讲:“如果忘了可以给我发消息。”
他细细交代着,我却一个字没有听进去,一颗心轻轻巧巧到了临界点。
“余润泽。”
我抬眼叫住他,男人似乎愣了愣,停在原地。
我忽然站起来,伸出双手拥住他,踮起脚,想要贴上他的唇,获得那片刻的欢愉。
余润泽的眼底有一瞬错愕,他没有推开我的手,却偏过了脸。
我需要救赎。
哪怕没有言语上的关照,没有任何过界的关心。
但今天晚上,偏偏是他。
余润泽低下头,顺势扶住我的手臂,眸光落在椅面上蜷缩的黑猫上,语气冷静而自持,“陈洲洲,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我当初捡回它的那个雨夜,浑身是伤,尾巴也被碾断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我的心渐渐冷下来,面上却因为自己这一时冲动得到的拒绝而烫得厉害。
余润泽垂头认真看着我的眼睛,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极温柔,“它被人伤害成那个样子,看到人都恐惧,为它包扎的时候,我胳膊上甚至挨了两道。”
他忽然笑出声来,“但是它伤好以后,对于那一点儿不可及的温暖,还是试图去讨好人类。”
余润泽说完后,手臂环过我的背,一下又一下轻轻安抚着,掌心的温热熨烫过薄卫衣衣料,透至脊背。
“陈洲洲,人是很脆弱,但只要活着,总有无数条路可走,你不会像它,更不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