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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灼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林朝了。今天上午老师让她统计一下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并且创个微信群,信息表在教室转了一圈回到她手中,大部分同学都填好了信息,偶尔有几个空着的,其中就有林朝。
傅明灼依次喊名字让补充信息,轮到林朝,因为“朝”是多音字,傅明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念了“chao”,喊了三遍都没人理她,她确定林朝听到了,因为那过程中林朝跟她对视过。
一直到旁边同学提醒,林朝才面无表情地指正:“我叫林朝(zhao)。”
8、第 8 章
傍晚,傅行此亲自来接的傅明灼放学。傅明灼打了一次车就体会到了人间疾苦,从此绝口不提要自己去学校的事,家里显然也早就料到了她的德行,又自觉担负起来接去送的任务。
“哥哥,你怎么来接我了?”傅明灼看到傅行此很高兴,傅行此很忙,一般都是让司机接送她的。
傅行此想想自己也是可怜又可悲,都把人养到15岁了,居然还要因为这死孩子乖乖吃了一顿午饭笑逐颜开,以至于高兴得抛下工作亲自来接人。
这么一想,语气就不太好了:“要你管,我想接就接。”
傅明灼平白无故被损,一路都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哪里罪哥哥了。
兄妹俩去了外婆家吃晚饭,众多亲戚都在。
傅明灼原本就是家族的宠儿,因为刚上高中,七大姑八大姨更是纷纷表达关怀,尤其外婆最为夸张,捂着胸口,仿佛被剜了心似的痛惜:“太可怜了,这么小个人,居然要去读高中……”
傅明灼:“……”
外婆认真地看着傅行此:“行此,你跟阿随多给她写点作业,让她早点睡觉,这样她才能长高。”
傅行此:“……”
傅明灼振臂高呼。
高中的课业比起初中繁忙不少,不过傅明灼非常安稳地接受了环境的改变,可能是因为当了班长的缘故,官瘾还没尝够,整个人可谓虎虎生威,很期待上学的样子,连早上起床都不用催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星期五,傅明灼早早起床,来到傅行此房门口雀跃地蹦q。
宴随昨晚后半夜出差回来了,傅行此答应傅明灼答应得好好的,去机场接人了会把她叫醒一起带上,但事实上傅明灼被欺骗了感情,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所以这会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两周没见的宴随。
过了好一会傅行此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开了门他没让开,手臂撑住了门框挡住去路。
这可难不倒傅明灼,她身子一矮就想从他手臂下钻过去,被傅行此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拎出房门外:“干嘛?”
房间里很乱。
淫//乱的乱。
傅明灼哪里懂小别胜新婚的两//性规则,锲而不舍又想冲锋:“我找姐姐。”还有姐姐从国外回带来的礼物。
“姐姐还在睡,你去上学。”傅行此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去,关上了房门。
傅明灼嘀嘀咕咕地下了楼,没有袁一概在一旁散发食神对事物由衷的热爱之情,她的吃饭积极性调动不起来。有时压垮骆驼的就是一件毫不相关的小事,面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早餐,开学的第五天,傅明灼当班长的兴奋陡然消失,她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对上学的抵触来。
上学路上,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好一阵唉声叹气。
司机看她伤春悲秋地,不由好笑道:“灼灼,怎么不高兴了呢?”前几天上学她可是一路哼着歌去的。
傅明灼说:“我不想去上学。”
司机觉得她有这个想法很危险:“怎么能不想上学呢?”
大人明明自己也不想上班,却不能理解小孩子不想上学,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明灼继续自顾自叹气。
那个倪名决只有开学第一天象征性地来了,后面再也没来学校了呢。
既然他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开学第五天,倪名决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一概风卷残云地把满满一餐盘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向对面挑三拣四的傅明灼,踟躇着开了口:“明灼,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傅明灼想了想,没有,遂摇头。
“真的没有吗?”袁一概有点掩不住面上的失望了,“比如什么邀请之类的。”
傅明灼把一块生姜当成肉嚼了一下,生姜的辛辣顿时让她一张小脸顿时苦兮兮地皱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袁一概,等嘴里的姜味消下去,她一抬头看到一张伤心欲绝的胖脸。让她有一点茫然,一点迷惑,还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袁一概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了:“后天是不是你生日?”
傅明灼迟疑一下,点头。
“那你不请我去你的生日派对吗?”袁一概说,“要是我过生日,我肯定会叫你的。”
傅明灼垂了眸,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餐盘里的食物,过了好久,她说:“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啊?”袁一概不解,他原以为傅明灼一定会办上一场隆重的生日宴。
“我不喜欢过生日。”
袁一概的问题层出不穷:“那你爸妈也不给你过啊?”
“嗯。”
袁一概还想刨根问底,傅明灼指向餐盘里的红烧大排,“我吃不完,一概你要不要吃大排?”
袁一概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递去自己的餐盘一边吐槽她:“给我给我,你真浪费。”
其实傅明灼撒谎了。从有记忆到十二岁,她一直都很期盼过生日,提前一个月就会缠着哥哥提醒他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不过十二岁那年,她得知了傅行此苦心孤诣瞒了她十二年的真相——母亲生她难产而死。
她的生日,母亲的忌日。
从此傅明灼再不过生日。
8月7号,星期天,傅明灼15岁。
虽是周末,但她没有赖床,早早就穿戴整齐,路过傅行此的房间,他的房门也刚好打开,夫妻俩说着话从里面走出来。
“我妈走的时间都比陪我的时间多了……”傅行此的尾音在看到外头傅明灼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隐去,他端详妹妹片刻,然后抬手揽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熊孩子,又大了一岁。”
宴随递给傅明灼一大盒乐高,虽然傅明灼不过生日,不过宴随每年都会送她礼物:“灼宝宝,平安快乐长大。”
傅明灼得知自己身世后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宴随刚好进入兄妹俩的生活,傅明灼能走出阴霾,宴随功不可没。
用过早饭,三人驱车驾往北郊山上,兄妹俩的母亲梁赫之就葬在那,这是传统,每年傅明灼生日,不管多忙、天气多恶劣,他们都会来看望母亲。
很巧的是,每一年的八月七号都是飘着雨的,分外悲凉。
这天也没有例外,雨挺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石阶上,笼得整座山朦朦胧胧。
三人撑着伞,缓缓上行。
在那里,傅明灼见到了只在开学第一天现身过嘉蓝的倪名决。天气恶劣,在他们来之前,这漫山遍野只有他一个人,背影寂寞。
原本梁赫之的坟墓在最靠上的一排,在往上是原始山林,还没有开发,不过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出生自然也有那么多人死亡,墓地不够安放亡者了,自然得再择地规划。
此刻,梁赫之坟墓所在的行列上是一大片被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因为新建不久,只有寥寥几处立着崭新的墓碑。
梁赫之上方的墓地也有人住了,墓前站着倪名决,他双手揣在裤兜里,人一动不动,穿了一身白衣黑裤,没有撑伞,头发和衣服全湿了,黏在身上。
这厢,傅行此宴随傅明灼三人一路无言地来到梁赫之墓前,傅明灼放下手中花束,正想叫“妈妈”,便看到倪名决用力一拳挥向墓碑,血肉之躯活生生地撞击白色大理石,疼痛可想而知,傅明灼几乎听见了他指骨破裂的声音,与此同时,有咬牙切齿的声音被风送来:“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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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拳下去,倪名决用尽了全力。
他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亲眼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整只手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好几秒钟的麻痹,然后痛觉神经开始复苏,彻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叫他浑身战栗,双目赤红,他的内心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
那在心底拼命翻腾叫嚣的巨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能的绝望痛苦如兽,已经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几乎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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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名决半伏下身子,用没有受伤的手扶住了墓碑上沿,头靠上去,没等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缓和,心里的痛楚已经卷土重来,甚至反噬得更加厉害,他再也无法待下去。
一转身,却看到了傅明灼,她躲在哥哥伞下,双眼睁大,丰润的小嘴微微张着,风大雨大,倪名决完全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她那副惊愕诧异的表情,肯定是看到了方才的一幕无疑。
他不愿承受他人好奇的打探,更别逞在这时候顾及什么人情世故,视线冷淡地收回,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垂了眸,面无表情地下山去。
随着他走开,傅明灼看到了先前被他遮挡的墓碑。
林昭之墓。
傅明灼一眼认出,照片上的姑娘正是结束中考那天,她在商场看到的和倪名决一起抱着小孩来的酒窝姑娘。
记忆还鲜活着,可斯人已逝。
9、第 9 章
接下来的日子,倪名决始终没有再出现,日益摧残傅明灼的上学热情,她跟傅行此宴随明里暗里闹了好几次,希望他们也像倪名决的妈妈一样开明。
傅行此跟宴随当然不可能答应,宴随哄骗她:“他不来学校上课不是最好么,到时候考试他就考不过你了,你少了个竞争对手。”
傅明灼想想,好像也是。
再次见到倪名决,是衔接班结束以后接踵而至的军训。
新高一为期一周的军训将前往锦城郊外的一处军事基地,本来军训就是扒层皮,还要去军事基地,一听就比在学校军训要魔鬼许多。
傅明灼身为一个中考体育拿不到一半分数的体育【创建和谐家园】,还身为一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掌上明珠,吃不起苦是必然的。以家里的人脉,给她找医院开一张不能参加军训的假证明不在话下,不过傅行此和傅明灼展开了一场推心置腹的谈天,傅行此利用傅明灼对他的信任和崇拜,围绕着“你是班长,要以身作则”为中心,“军训是学生生涯非常宝贵的回忆,你不去会后悔的”为辅助,更手握“锻炼体魄有助于长高”的王牌,愣是把她忽悠得热血沸腾。
得知宝贝外孙女要去参加军训,外婆急得几个晚上没睡好,几度打电话给傅行此要他去找班主任取消傅明灼的军训:“哎呦,太阳这么大,一晒就晒伤了,细皮嫩肉个小姑娘晒得乌漆嘛黑你怎么忍心,宿舍的床那么小那么硬,她肯定睡不惯的。去了那边还要她自己梳头叠被子洗衣服,灼灼哪里会的啦……”
傅行此不堪其扰:“每个学生都要军训,我以前也去过,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这叫什么话?”外婆恨不得钻出话筒打他,“灼灼从小没爹又没妈的本来就比别人家小孩可怜,你妈要是知道你这么虐待你妹妹,肯定气得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傅明灼的军训之旅就这样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担忧中开始了。
傍晚六点,夕阳西下,嘉蓝校门口整整齐齐地排列了14队穿着迷彩服的方队,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被夕阳的余晖照得发红,14辆大巴车等候已久,在校门外占了老长一截马路。
好不容易听校领导发言完毕,学生们早就站不住了,小声抱怨着“热死了”,按照班级依次上车。
许久未见的倪名决也来了,对比开学第一天的漫画头,这回他的头发剪短了不少,尤其两边更短些,干净利落又不失时髦,显得特别英气,班里女生和旁边几个班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大家都很好奇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窃窃私语不断。
傅明灼见到他的时候也偷偷打量他了,不过她看的是他的手,她就想知道捶完石头的手会有什么下场,会不会报废。
倪名决的右手揣在裤兜里,看不出报废没有,傅明灼看了半天都没等到他把手拿出来过,反正她绝不会去关心问候他,好歹同班同学一场,还坐过短暂的同桌,见面居然把她当空气,没礼貌。
轮到七班上车,倪名决单手把统一的军训包放置到大巴车下,上车随便选了个两座的空位坐下来。三个礼拜下来,班里同学都已经混得很熟,车上一派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唯独他格格不入。
倪名决身旁的座位想坐的人很多,但敢坐的人不多,林朝是一个。
他个子高,腿也长,膝盖顶到了前方座位。林朝进不去,她视而不见一车人打探的目光,淡定在他身边站了好几秒钟,他终于懒懒抬眸。
“让一下。”林朝说。
倪名决不动,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去别的地方。”
大巴车很空,有的是多余的位置。
林朝二话不说抬了脚,众目睽睽之下以一个极大胆暧昧的姿势从他腿上跨了过去,过程中为了保持平衡,还轻轻扶了他的座椅靠背,更是暧昧横生,车里的喧哗声都因为这一幕微弱了一半有余。
林朝进到里座,面不改色地坐下来,回视他:“公共资源,我想坐哪就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