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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能说会道,此刻却嘴笨舌拙,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却听懂了,向我解释:"你睡着了,脖子僵得难受,在我肩上靠了一会儿。"
他依旧坐在树下,并不起身,只是状若无意地微微一笑,那样子,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微有熏意。与他从容的样子相比,我如此慌慌张张,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之事。
我心内大窘,但还是装作镇定地望了他一眼,口中应了一个"噢"。
他许是没有听见,目光仍旧在我方才给他拭汗的那方手帕上,端详许久,指着上面一处绣样,问:"这是你绣的?"
我点点头,见他眉头紧皱,猜他不认识那上面绣的是什么,便解释道:"这叫川穹,花开时香气袭人,制成药材可解郁止痛,是一味上好的中药。"
他低头望着那株绣在方帕上的小小川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复又抬起头,"你年纪轻轻,却懂得这么多,实在难得。"
我有些不以为然,重新坐到他身旁,"怎么,闻公子是听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类的腐朽之言,偶一见我这样略通一些人情事理的女子,便觉得难得吗?"
大约听出了我话中的讽刺之意,他茫然地张了一下口,想反驳什么,似又觉得不太妥当,想了想,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子多读一些书,当然是好事。"
说完,像是怕我生气,再不发一言,只将那方手帕攥在手中,翻来覆去绞弄。一方好好的绣帕,被他弄得不成样子。
见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他忙将手帕递还给我。
我顿时觉得他实在傻得可爱,有些好笑地道:"脏兮兮的,我不要。"
本是玩笑话,他却当真了,"那待我洗净之后,再原样奉还。"
说完,细细收好,放回自己袖中。那样子,太过郑重,真像一个呆子。
平日上山采药,总是同师父师兄一起,有他们作陪,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时光难熬。今日嘛,这个家伙不请自来,又如此不会玩笑,实在有些没劲。我重重叹了一口气,觉得甚是苦闷。
左右药篓已经装满,明日要用的药材差不多采全了,也该下山了。要是等到日头西沉,下山的路,就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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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再不下山,天该黑了。"
两人一起向山下走去。
这回,他再同我搭话,问一些同药材相关的事情,我都一一答了,不再像上山时那么不耐烦。
正向他解释附子与白英的区别,小腿处忽然一阵刺痛。心里暗叫不好,口中已经"哎呀"一声喊了出来。
他被我这一声吓到,急忙停下:"怎么了?"
我露出一个苦笑,"好像被蛇咬了。"
荒郊野岭,被蛇咬一口,情况有轻有重。若是没有毒牙的蛇,自然无甚大碍。若是有毒的,那么,性命就堪忧了。
我方才只顾同他说话,没有注意咬自己的是条什么样的蛇,因此此刻无法分辨伤口是否有毒。
此时,四周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难以仔细察看伤口,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情况是否严重。
我那样一说,闻昶的脸色顿时变了,颇为慌乱的样子,仿佛比我还紧张,"先坐下,让我看看伤口。"
"你又不是大夫,还能替我瞧伤吗?"
口中这样打趣他,身子却极为听话,已经如他所言,乖乖坐下。
他这时倒不怕我了,有些恼怒地瞪了我一眼,一边脱下我的鞋袜察看伤口,一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开玩笑!"
拍一拍他的肩,我满不在乎地说:"我快死啦,你就不能说些中听的话,让我临死之前,稍稍快活一些吗?"
他手上突然使劲,"不许胡说!"
见我吃痛,他急忙松开,复又目光深沉地望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得片刻,像是下定决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各人生死有命,上天早已注定之事,岂是人力可以左右?这人实在天真。
目光一瞥,望见自己腰间佩戴的玉佩,舅父那日对我说的话又浮现在眼前。
如此贵重之物,他日或许将有大用。
我解下那块玉佩,置在掌中,同闻昶说:"这玉佩是我家中世代相传的宝物,待我死后,需得劳烦你,亲自送至我舅父手中,万不可丢在这荒郊野岭,让野狗叼走了。"
第6章 蛊毒
顺着我的视线,他的目光也转移到这块玉佩上。
望了一会儿,他将视线移开,"看来你是真的中毒不轻,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什么死不死的,这玉佩既然如此重要,自然得由你亲自交到你舅父手中,我不敢代劳。"
我将玉佩收起,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不是说要向我致歉吗?那天你们因这块玉佩,平白冤枉我一通,这我就不追究啦!只要将它送至我舅父手中,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一笔勾销。到了天上,我也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至于我的尸身嘛,就扔在这里好了,要你背一个死人下山,实在有些难为人……"
"闭嘴!"
我口中还在喋喋不休,闻昶却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怎么,他发怒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再不敢说笑了。
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他正在替我吸出毒血!
我挣脱开,大叫:"疯了吗?你会死的!"
他锢住我,直至我不能动弹,才继续刚才的动作。
用嘴吸出毒血,这个法子笨极了,可却也是当下最实用的解毒之方。只是,他就那么肯定,咬我一口的,一定是条毒蛇吗?即便真是一条毒蛇,他如此相救,难道不怕毒素进入自己体内,丢了性命吗?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我待他的态度,一直不算友善,怎堪他如此舍命相救?
我的眼眶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
他抬起头,微有些吃惊,"你……哭了?"
迅速将眼泪擦去,我辩白道:"没有,是灰尘迷住了眼睛。"
这时候四周寂静无风,哪里来的灰尘呢?
知道我难过,这一回,他不同我争辩了,默默将我抱起,往山下走去。
难为他,肩上背着一大筐子药,又要分心照应我。倘若他真给毒死了,我的余生,恐怕都得在愧疚之中度过。
看他满头大汗,神色不安的样子,我心下发慌,问:"你还好吗?"
他脚下不停,口中答着:"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不正经,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他是好。我又忍不住想要叹气,可怕他觉得晦气,只得生生忍回去。
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蝉叫,我没话找话地同他闲谈。
"要是你死了,会变成厉鬼,向我索命吗?"
"不会。"
"为什么?"
"不知道。"
"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因为你不会死。"
"要是我们都死了,会一起下地狱吗?"
"你这样的好人,只会得道升天,成仙成佛。"
"那你呢?"
"为什么不知道?"
……
后来,他被我缠得怕了,问什么,都不回答了。
哎,这个呆瓜。我哪是缠着他说话,只是怕他意识不清会昏过去,万一再也醒不过来,那我可如何是好?
这条路我曾经走过无数遍,从来不曾同今晚一般漫长。
嘴上说着一些没轻没重的话,可我知道,自己心中很是恐慌,害怕这个呆瓜真有什么好歹。
只是,此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又有些莫名的心安。
我痴痴地瞧着他【创建和谐家园】,他低下头,问:"困了吗?"见我不回答,自顾补上一句:"别睡,马上到家了。"
家?
这个字,离我太过遥远。
从被舅父带出王宫那一刻,我就没有家了。
十五年来,我在舅父的庇护下成长,虽说日子甚是安稳,但与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比起来,终是少了亲生父母的疼爱与呵护。
我靠在闻昶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呆子,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
"我有一个朋友,她刚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你说,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才得到如此对待?"
"生而不养,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为人母,不怪你的朋友。"
我望着他的眼睛,想要一直望进他的心里去,"真的吗?"
他笃定而有力地告诉我答案:"我何必骗你?"
我何必骗你?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成为漫长的孤寂时光里,伴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回到家中,舅父已自府衙回来,见闻昶将我抱在怀中,忙迎上来问:"怀瑾丫头,这是怎么了?"
闻昶小心翼翼将我放下,待我在榻上躺好,方向舅父施了一礼,"宇文先生,在下闻昶,是……"他看了我一眼,见我正望着他,才接着说:"是怀瑾的朋友,今日与她在山间采药,因看顾不周,令她为毒蛇所伤,不知城中最好的大夫现在何处,需得劳他前来为怀瑾看诊。"
舅父望着我,神色之间有疑惑,摸着胡子道:"要说城中最好的大夫,除了怀瑾丫头的师父外,便是……"
不待舅父说完,我已直起身来,趁着灯火的亮光,细细察看起伤口来。
闻昶立在一旁,有些犹疑地道:"这……"
舅父朝他摆摆手,他见我没有反应,只得收了声。
其实,这城中有名的大夫,除了师父,便是我了。这么小小一个伤口,我尚且应付得来,无需劳烦师父大驾。
幸好,伤口没有发黑,想来咬了我一口的,并非什么毒蛇。
再看一眼旁边静默许久的闻昶,我给自己瞧伤口这段时间,他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我,生怕错过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如今见我神色自若,他松了一口气,问:"那条蛇没毒,对吗?"
我点点头,见他满头大汗,为他倒了一盏茶。他接过,几大口喝下,犹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笑笑,"我不会死啦,你也没事了,怎么还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