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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留宿甘露殿。
没有什么比大闵晋王与后妃私通的把柄更具有震慑力。
我将这个把柄亲自交到璐瑶手上,无异于告诉她,自此以后,我们同体一命,再也不需要担心彼此结盟的诚意。
回到客省后,怀瑾以为我一整晚都在含元殿议事,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怎样都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正在想这件事情今后要如何收场,怀瑾却早产了。
孩子最终平安生下,但是负责接生的太医正私下告诉我,因为未足月便生产,因此这个孩子是否能康长大,还是未知数。
我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怀瑾,只能暗中交代太医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昭儿调养好身体。
太医正擦着满头虚汗,战战兢兢应下了。
在一干太医的悉心照顾下,三个月后,昭儿终于生龙活虎起来,看着与正常的婴孩无异了。
因为相信昭儿是天神转世,因此父皇格外宠爱昭儿,这令太子相当不满。
我曾向怀瑾提起这件事情,但当时她在筹备广平下嫁南郡公之子杨静礼之事,因此并没有格外在意。
与此同时,我渐渐发现,昭儿出世后,怀瑾待我越发冷淡,与刚成婚时的态度大有不同。
我问她:"莫非女子生完孩子之后,都是这个样子么?"
她依偎在我怀里解释,初为人母,难免将注意力放在刚出世的昭儿身上,要我别同她计较。
她这样一解释,我便也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堂堂晋王。竟然与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争风吃醋,实在不成体统。
我以为自己与怀瑾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事情渐渐朝另一个方向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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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叙话后,她笑着对我说:"皇妹有些话想单独告诉二哥,不知二哥可有闲情逸致。听我慢慢道来?"
我猜到不是什么好话,无非又是些搬弄是非之谈。
我正想婉拒,父皇却颔首示意:"你六妹从今往后都要居住在宫外,进宫日少,你们兄妹再见面就不容易了,如今要多多联络感情才是。"
我只好答应下来,与她一起在梅园内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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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是不信。
我了解怀瑾,也相信怀瑾对我的忠心。
只是,联想起昭儿出世后她的一系列反常行为,我又有些担心,害怕自己过度自信,错误地判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回到客省,我想向怀瑾问个清楚。可她一连几日不许我进寝殿一步,找各种理由躲避我。
我心下不解,又无法向人诉说苦闷,终日心不在焉,迟钝到没有察觉宇文暄竟然将眼线安插到了怀瑾身边。
宇文暄终究还是对昭儿下手了。
那一日,我接连几天与怀瑾冷战。此时璐瑶派人传话,邀我前去商谈要事。
也许是为了派遣苦闷,也许是其它原因,我想都不想便去了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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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犹豫,她问:"殿下在顾忌什么?是担心后世史书如何评价殿下吗?"
身后之名,我岂会在意?
无论史官如何记下这一段历史,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人死如灯灭,何必管后人如何评价?
我顾忌的,是父皇与母后。
虽然父皇一直不格外偏爱我,但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母后深爱之人,亲自动手了结父皇的性命,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人伦之事,我做不到。
我安抚璐瑶:"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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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大病一场,病好后便少言寡语,对我视而不见。不久,她借口替昭儿祈福,没有与我商议,便自请出宫,在护国寺住下,好长一段时间不与我见面。
母后知道后,大骂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王妃,令怀瑾做出此等有违皇家颜面之事。
我知道,昭儿下葬时。我要求按照皇子之丧大肆操办,公然违背了母后勤俭治宫的旨意,她无法向我表示不满,便将过错怪到怀瑾身上,已经几次三番因这件事情向怀瑾发难。
如今,怀瑾自请出宫,母后认为她拂了我的颜面,对她更加不满。
面对母后的训斥,我沉默不语,颓然流下泪来。
母后生平第一次见我流泪,叹一口气,说:"你们这又是何苦来哉?"
我央求母后,说服怀瑾回宫。
母后见我伤心,不忍拒绝,去护国寺劝了好几次,怀瑾依旧没有回来。
我伤心失望,私下去了护国寺几趟,每回都不敢进去,只能站在寺外,希望能远远望她一眼。可她在寺中潜心礼佛,一次都没有出来过,我每次都扫兴而归。
另一边,宇文素传来消息,已经找到宝藏的下落,催促我尽快动手。
我犹自有些犹豫,却在这时知晓,昭儿竟然是被太子害死的。
我的人抓住了宇文暄安插在客省内的眼线,逼供下,她吐露了宇文暄向昭儿下毒手一事。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害死了我与怀瑾的第一个孩子。
愧疚、自责、失望、愤恨交织在一起,令我很快决定,立即着手实施原定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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璐瑶在父皇的饮食中下药,父皇一病不起,母后以政事无人主持为由,推我上位。
太子当然不满,暗中控制了京中所有羽林军,预备逼宫。
宇文素将看守宝藏的死士伪装成羽林卫,又以黄金百两为赏,招安京中的绿林草莽,最终凑足了六千人马,以勤王之名,抄小道入京,杀宇文暄一个措手不及。
我最终没有亲【创建和谐家园】死宇文暄。
这并不是因为我顾念同他的兄弟之情,而是我不想因为这样下作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我将宇文暄的人头提给父皇看,他已经起不了身,也说不出话。徒劳地瞪大了眼睛,被活活气死了。
在宇文素的推波助澜下,我顺利登基,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之位。
璐瑶向我讨赏,我说:"你想要金银珠宝,还是锦衣华食?朕都可以满足你。"
她摇头:"我不要什么金银财宝,也不稀罕什么锦衣华食,只希望陛下将皇后之位许给我。"
我骂她痴心妄想。
我的皇后,永远都只有一人。除了怀瑾之外,谁都不配站在我的身边。
璐瑶冷笑:"陛下今日不许我皇后之位,来日我定让陛下后悔终生。"
如今我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大闵天子,万里河山都被我踩在脚下,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令我后悔终生呢?
事实证明,是我太过自负。
璐瑶将我毒杀父皇之事告诉了母后,母后原本便因为宇文暄间接死在我的手下而有所不满,此时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提剑要杀了我。
从小到大,母后一直对我格外偏爱,在我心中,她远比父皇重要。见她如此伤心难过,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认命地闭上眼睛,任剑刺过来,并不反抗。
剑尖触到我喉间时,我听见宝剑落地的声音。
睁开眼睛,母后已经走出大业殿。
月光下,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浑身上下散发着我看不懂的孤寂冷清。
我知道,大兴宫再也留不住她了。
母后迁出大业殿,前往西郊皇陵守丧。
临行前,我去送她,问:"母后今生不再与我相见了吗?"
她已经上了马车。听我这样说,瘦削的身子颤动一下,许久,回答:"待我死后,陛下再来相见吧!"
从这以后,我再没有见过母后。
我知道,宫中人人都在私下议论,说我娇纵皇后,强迫太后迁宫,以致太后心有怨恨,不愿见我。
其实,我何尝强迫母后过?是她自己不愿意留在宫中罢了。
我方一送走母后,正心痛难忍,璐瑶又去找怀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知道璐瑶向怀瑾说了什么,但从灵堂回来,怀瑾便对我不理不睬,态度比从前恶劣百倍,直到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
无论我同她说什么,她只是哭着回答:"我要回姜国!我要离开你!"
我气疯了,决定用一个丈夫的权威令她屈服。
我侵犯她,折磨她,羞辱她,只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求饶的话,可她只是那样冷冷地望着我,眸子里是死灰一样的寂静。
她这个样子,令我害怕。
我害怕她会如母后一样,离我而去。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留住她,我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我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哄她,希望她顾念我们之间的那些甜蜜过往,愿意原谅我。
我试过无数种方法,始终不能讨好她。
我有些挫败,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是因为璐瑶吗?
灵堂那日后,我再没有去见过璐瑶。
中间,她无数次派宫人前来传话,希望见我一面。
因为担心怀瑾不高兴,我始终没有去见她。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她就好比埋在我跟怀瑾之间的火药,我必须彻底清除隐患。
去见她时,她身着大红宫装,端坐在正殿中,向我痴痴一笑:"陛下还是来见臣妾了。"
我不语,将那封写好的诏书放在她的面前。
那上面,是要她落发出宫的旨意,是我亲笔所写。
她哭了,向我诉说不甘,诉说委屈。诉说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