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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思右想，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我对朝堂之事，终归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因此无法参透其中的门道。

  左右这也与我无关了，因为这时，我以替往生的昭儿超度为由，自请出宫，已在护国寺住下好一段时间了。

  第27章 冷战

  宇文昶忙于清除朝中的乱党余孽，并未前来劝我回宫。倒是陈皇后，中间来过好几次，每一回都劝我早日回宫。

  每每如此，我总是置之不理，时日久了，她倍感无力，对我说："你这是何苦呢？"

  我沉默不语，只一心一意为昭儿祈福念经。

  今生今世，我与这个孩子有缘无分，但愿我佛慈悲，能许我们母子，来生再续前缘。

  一日，我正抄完一卷经书。青禾来报，沈砚之请求拜见。

  那晚广平婚宴之后，我便没有与他说过话。

  有时在宫中遇见，他谨守本分，远远跪下行礼，再不曾有任何僭越举动。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想在此时此地与他相见。

  我只想一心一意为我的昭儿祈福，祈盼他早登极乐，再世为人。

  青禾将我的意思传达给沈砚之，他没有过多纠缠，只在寺外站了一会儿，便自行离去了。

  想到那晚他的不当企图，我心中总有些不安，问青禾："他当真只在寺外驻足片刻。便离去了？"

  青禾点头，"是这样的，沈大人只留下一幅画像，便离开了。"

  "画像？"

  青禾递给我一个卷轴，打开一看，画上一位聘婷少女垂首而立，风姿婉约，含羞带怯注视着远处。

  这女子容貌与我相似，可是眼角眉梢之间，又与我有些迥异。

  是她。

  大闵皇帝宇文坚的后妃璐瑶夫人，也是我夫君晋王殿下青梅竹马的恋人。

  画的右上角题着一首诗：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是女子的字迹。

  我将画收起，对青禾说："沈大人改日再来求见，让他进来便是。"

  我隐隐期望沈砚之能再来一次，当面向我讲清楚宇文昶与璐瑶夫人之事。哪知此后，他再没有来过，只留下一个谜面，叫我日日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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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宫守灵，再拜见宇文昶时，已经需要以觐见帝王之礼相待了。

  三呼"万岁"之后，宇文昶将我扶起，"皇后无需多礼，你我夫妻二人，情同一体，不必如此生疏。"

  其实，我虽是名义上的晋王正妃，可这时并没有接受册封，因此从礼制上来说，尚且不是名正言顺的大闵国母。

  略微避开宇文昶灼热的眼神，我退开一步，"陛下如无其它吩咐，怀瑾先行告退。"

  他幽深的目光直直望向我，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轻抚上我的肩，"你刚回宫，想是有些累了，我命人送你去歇息，晚些再去看你。"

  回到早前居住的客省，宫人们正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我叫住一个忙前忙后的宫人，问："这些东西要抬到哪里去？"

  宫人回答："启禀皇后，陛下有旨，太后已迁出大业殿，皇后娘娘不日即将入住。奴婢们现下正按照陛下的吩咐，将皇后娘娘惯用的贴身物件搬去那里。"

  大业殿，那是一宫之主方可入住的宫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身份与地位。

  我不明白，宇文昶为何如此心急，令陈太后迁出大业殿？毕竟太上皇刚刚离世，她正是万分悲痛的时刻。强令她在此时迁出大业殿，只怕会伤了她的心。再者，我并没有行册封之礼，公然入主大业殿，只怕会有止不住的流言蜚语。

  我问宫人，太后迁去了哪里？她们只忙着搬东西，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殿内人声鼎沸，乱糟糟一片，如同进了闹市一般。

  我抚了酸痛的眉眼，只觉得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仍旧回灵堂去了。

  没想到，灵堂里，有人比我这个儿媳更加情真意切，早早守在宇文坚的灵位前。正痛哭不止。

  我有些好奇，这人是谁？

  目光对视的刹那，我同她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璐瑶夫人？"

  "晋王妃？"

  我俩几乎同时开口。

  她拭了眼泪，站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你果然与我有三分相似。怪不得阿永……"

  余下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在大业殿，我感觉自己像占了陈太后的位置，无法心安理得住下。在这里，又像抢了原本属于璐瑶夫人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待在这里，有些无所适从，像一个犯了错误被抓现行的孩子，当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偌大一个大兴宫，竟似没有一块属于我的地方，实在有些可悲。

  ……

  我已感觉不到痛楚，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能茫然地睁着双眼，盯着红绡账顶的云纹图案出神。

  许久，他才感到满足，从我身上下来。

  我维持方才的动作，痴痴呆呆，像傻了一样。

  许是这副半死不起的样子吓到了他，宇文昶为我穿好衣服，将我搂在怀里，"怀瑾，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我气坏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说不出话来，眼睛望着殿门的方向，默默流泪。

  他向我道歉："我错了，今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你不要生气，你打我，打我……"

  他的手握住我的，朝他脸上、身上不停地扇巴掌、抡拳头。

  这样一番折磨，我只觉得疲倦，轻轻将手抽出，身子也从他怀中滑落出去，"我累了，请陛下离开。"

  他大力将我翻转过来，强迫我面对他。看起来又是要发作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只有气无力地躺在我身旁，说："这一年来，你一直对我如此冷淡，每当我想同你说话，你总是不耐烦。有时。我想同你亲近，你也总是找借口推脱，像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可知道，你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子，这样屡次三番冷待我，叫我心中怎样想？我知道，你把昭儿的死怪在我的身上，对吗？可是，如若不是你同我赌气，我怎会不肯回宫，连昭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听他提到昭儿，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丧子之痛再度涌上心头，泪水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接着说："你没有与我商议，只身前往护国寺，你可知那日下朝回来，宫内遍寻不到你的身影，我有多害怕？母后说你不顾我的颜面，怪我没有管教好你，为这事，训斥了我无数回。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不愿见我，只能央求她去护国寺，说服你回宫。你可真狠心，母后求了你那么多回，仍然不愿回来。整整三个月时间，我没有见过你一面，你可知。那每一日每一夜，我是如何度过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拼尽全力，坐上人人都想坐上的王位，心中只想你能早些回来，与我分享这份喜悦。我迫不及待地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双手奉上，你却不屑一顾，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愿说给我听。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原谅我？你说啊，说啊！"

  我不回答，他用力摇晃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咆哮："张怀瑾，我在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你有没有听见！"

  值夜的宫人听见殿内的声音，出声询问："陛下可是要起身？需要奴婢们进来伺候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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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出声的宫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殿内恢复死灰一般的沉寂，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竟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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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整饬一新。全然不似昨夜的混乱不堪。

  我刚起身，青禾已经端着水盆进来，眼睛略有些红肿，见我盯着她瞧，忙挤出一个笑容，笑嘻嘻说："娘娘可要洗漱？"

  她侍奉我穿衣，看到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没能忍住，差点要哭出来。终究因为顾忌我的情绪，不敢落泪，只用苦笑掩饰过去。

  看她这个样子，我忽然有些难过。

  待她俯身为我系衣带时，我望着她的发顶，说："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她再也忍不住，终是落下泪来。

  接连月余，宇文昶与我，都是同样的相处模式。他待我，依旧同那晚差不多，先是哄，发觉我无动于衷，便在我身体上发泄怒气，使出一切手段折磨我，强迫我屈服。有时过分了些，事后便小心翼翼道歉，求我原谅。

  对这一切，我都视若无睹。时日久了，知道我软硬不吃，他也有些挫败，不再变着花样折磨我，时常在下朝之后，牵了我的手，在宫内四处走动。

  我再没见过璐瑶夫人，据说是被送去感业寺了。那里，是宫妃落发修养的地方。虽说今后需得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可是，不必再卷入宫闱争斗之中，想来也是好的。

  我最后一次见沈砚之，是又一个冬日。那时，距他在护国寺请求见我，已经过去整整一年。

  他瘦削了很多，双颊深深凹陷下去，形容憔悴。

  第28章 发怒

  "你瘦了。"

  我们不约而同开口，说的却是同一句话。说完，我们都笑了，各自无奈地别开头。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眨眼之间，我同他，已经相识三载有余。

  最初见面，他是浪荡不羁的轻薄公子，我是不谙世事的晋王妃；相识渐深，他吐露对我的非分之想，我避他如蛇蝎；再到如今，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皇后。他是即将远赴战场，生死未卜的臣子。

  他会活下来吧？

  他该活下来吗？

  南下平陈，是闵国军事版图中至关重要的一战，宇文昶本有意御驾亲征，可宇文素、杨静礼为首的众大臣联名反对，认为天子登位不足岁余，新朝内忧外患繁多，根基尚且不稳，应当留在国内坐镇，不能以万乘之尊，贸然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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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因为广平公主之事，杨静礼待沈砚之，并不十分亲近，此番要二人共同伐陈，中途可别出什么差池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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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兵部侍郎黄元正为拉拢杨静礼。将长女当做讨好之物，送给杨静礼当小妾。

  可以白享齐人之福，杨静礼自然却之不恭，半推半就笑纳了。广平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得知此事，当即命人绑了那尚未进门的黄氏女，直接送进了妓院。

  杨静礼畏惧于广平当朝公主的身份，虽然明面上发作不得，但据说私下没少因这事与广平置气。一来二往，夫妻感情冷淡下来，便再难修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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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漫无止境地互相伤害下去，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只是，他会答应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从中来，脸色也不大好。

  正出神间，沈砚之折下一株红梅，别在我的发间，说："你如今已是一国之母，装扮起来还是如此素净，别朵红梅衬一衬，也是好的。"

  他离我如此之近，说话间，热气在我脖颈间喷薄。我略微退开些，走到离他远些的地方，愣愣地盯着园子里的红梅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