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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作是温柔至极的，待我仿佛稀世珍宝。
我望着他，不禁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我们相识不过短短数载，相处更是日短，何以我便认定，他就是值得自己倾心托付之人？
那日，在我熟睡之际，他与沈砚之谈论璐瑶夫人，是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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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下昭儿后，我常常夜半惊醒，汗流浃背。陈皇后派了许多太医前来问诊，始终不能寻到病因。
或许，心病还须心药医，我的病，不在身体上，而在心里。
璐瑶夫人，便是我的心病。一日见不到她，我的心病便不会除。我无比盼望亲眼见她一回，验证沈砚之的说法。
我与她，真的容貌相近吗？
倘若沈砚之说的话属实，那么，我的夫君，闵国的晋王殿下，当初接近我，真的是另有所图吗？
依稀传来昭儿哭闹的声音，我略微推开宇文昶，"我去看看昭儿，许是又哭夜了。"
说罢，等不及看他的反应，人已经离他远了。
第26章 丧子
连接几天晚上，我都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关门歇下。宇文昶下朝回来，往往被我命人拦在殿外，不得入内。
白天，我则整日与昭儿待在一起。他醒着时，我便同他玩乐，逗他开心；他睡着时，我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瞧上十二个时辰都不够。
对此，宇文昶一直没有发作。但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由头，一旦导火索出现，他便会如点燃的火药那样，彻底爆发。
这根导火索出现得比想象中快。
那日，昭儿毫无预兆发起热来，浑身烧得通红，在乳娘的怀中哭闹不休。几名太医轮流诊治，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所以然来。
见昭儿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了般难受。
从前，在书上看到"痛彻心扉"四字，我尚且不能体会其深意。直到今日，我方才了解，它的背后，蕴含了多少不可言说的悲痛。
青禾前去请上朝的宇文昶回来，可直到日暮时分，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不知更鼓敲到第几遍，青禾小跑着步子进殿，见到满殿的宫人，紧紧咬了下唇，不发一言。
我冷了声音，问："晋王呢？"
青禾支吾着不肯回答。
看着面色苍白的昭儿，我有些虚弱地道："无妨。晋王在哪，一五一十告诉我便是。"
她神色有些犹豫，许久，才走近我身旁，俯下身子，在我耳边悄声道："朝会散后，殿下便出了含元殿，不知去了哪里。"
我揉一揉酸痛的眉间，"不知去了哪里？"
青禾神色闪躲，不敢与我对视，心虚地低下头，半天才哼出个"嗯"字。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欺瞒！晋王究竟去了哪里，你说还是不说？"
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令青禾有些措手不及。
她两腿发颤，"噗通"一声跪下，磕着头回答："奴婢不敢欺瞒王妃！王妃恕罪！"
青禾待我向来忠心，如今见我如此动怒，都不愿透露宇文昶究竟去了哪里，足以说明，真相一定是羞于启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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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心中已经猜到一些，只是始终不愿相信。
青禾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余下的宫人也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一下。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令我只想倒下去，就此长睡不醒。
可我的昭儿还没有好转过来，作为他的母妃，我此刻绝不能倒下。
我命青禾起身，令几位太医留下，余下的宫人悉数退去，殿内只剩下我们几人，照看昭儿。
青禾挤了一方帕子给我。细细为昭儿擦拭。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天边已经露出黛青色，昭儿始终在发热，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
几名太医又是轮番搭脉，过了一会儿，他们有意避开我，往殿外商讨病情去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自己，便是顶好的大夫，只消亲自诊脉，多少能就昭儿的病，看出一些门道来。
我隐隐知道。自己在恐惧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
或许是担心诊脉之后发现，我的孩儿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袭上脑海，就再也挥之不去。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个鬼魅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重复说着：你的昭儿已经没救了！
我握紧昭儿的手，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苍白的面庞。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离我而去。
青禾端来一碗粥，要服侍我用膳。
我问青禾："昭儿的面色已经好转了，他马上就能醒来，很快又可以蹦蹦跳跳了，对不对？"
我多么希望青禾能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啊，哪怕只是稍微点一下头，都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可这个傻丫头，一向不懂得如何说谎话讨我欢心，这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别过脸去，偷偷抹泪。
她哭什么呢？
我的昭儿好好的，有什么值得哭的？
心里这样想着，可始终骗不了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又守了几个时辰，宇文昶还是没有回来，陈皇后过来探望，说是已经亲自派人去找了。
宫人低着头进来，又低着头出去，没有人对我说一句宽慰的话，都默不作声，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
太医再一次进来看昭儿时，喂他服下的是一碗参汤。
参汤是做什么用的，我再清楚不过。
那是吊命的东西！
到这一刻，我再也无法克制，一把扑上去，将那碗喂了一半的参汤掀翻在地，厉声喝问为首的太医院医正："小殿下如今病成这个样子，你们不去商讨对症之策，净拿些不清不楚的东西糊弄本王妃，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句话说完，我已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黑，便直直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想坐起身来。去看一看昭儿，可任凭我如何努力，就是使不出一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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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是累极了，两只手将我牢牢圈在怀中，侧躺在我身边睡着了。
我略微动作。他便察觉到，瞬间惊醒。
他的两眼合上又睁开，如是反复几次，终于确定这不是他的梦境，才开口："你醒了？"
他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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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他的手推开，问："昭儿呢？"
回应我的是许久的沉默。
我拼尽全身力气，吼道："快去把昭儿抱来给我看！我要看我的孩子！"
他伸出手来，将我抱在怀里，用我从没听过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怀槿，我们还会有许多许多孩子。"
昭儿的丧仪办得极为隆重，因这时正是陈皇后劝诫大兴宫节俭用度的特殊时期，这场规格过于隆重的丧仪，在后宫前朝，均引起不少微议。
刚开始，尚且顾及我丧子未久，无人敢在我跟前议论，时日久了，那些人觉得丧子之痛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于是便敢当着我的面议论起来了。
每当我照例去大业殿向陈皇后问安时，总有人在我耳边提起此事。
许是由于这事公然拂了陈皇后勤俭治宫的本意，因此每每有人提起对此事的不满，陈皇后并不出言阻止，反而任由她们议论。
昭儿走后。我便少言寡语，没有心思与她们计较。
既然她们爱嚼舌根，索性便由得她们去。
这时是深秋时节，宇文坚忽然一病不起，无法主持朝中事务。
听闻宇文坚只准璐瑶夫人近身侍疾，连陈皇后都无法时常在跟前照料。
另一边，在陈皇后的支持下，宇文昶代行皇权，处理各州各县的大小事务，已经完全掌握了朝中大权。
宇文暄虽然失宠，但依旧是名义上的太子，自然不甘心见到自己的王弟在朝中一人独大。他联合几名王戚，以结党营私为由，逼迫宇文昶交出实权。
宇文昶反戈一击，以德不配位为由，向病中的宇文坚请旨，废除宇文暄的太子之位。
说来也着实奇怪，过去。宇文坚一直秉承历代君王传下的嫡长子继承制，因此无论宇文暄行事多么出格，始终因他嫡长子的身份，不曾动过废太子的念头。
可如今不知怎么了，重病之中，竟然允了宇文昶的请旨，同意废除宇文暄的太子之位。
宇文暄一直待在东宫之中，据说废太子的旨意传去时，他起先是不相信自己敬爱的父皇会如此狠心，继而捶床大骂宇文昶，指责宇文昶假传圣旨，犯了欺君之罪。
陈皇后亲自命人收回太子印鉴。责令宇文暄禁足东宫，静思己过。
原以为大局已定，岂料在几名王戚的支持下，宇文暄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领兵四千，冲入含元殿，要求宇文坚退位，转由自己继承大统。
这场逼宫以失败告终。
宇文昶早已经暗中布置了精兵六千，潜伏在京郊近处，密探回报宇文暄预行逼宫之计时，他命宇文素率六千精兵抄小道赶往宫中，恰在宇文暄撞破宫门之际出现。
宇文暄率领的四千兵士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兵刃，跪地求饶。
慌乱之中，宇文暄夺路而逃，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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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争抢功劳的兵士一涌而上，不多时便将宇文暄擒住。宇文暄反抗不过，被这些人撕来扯去，最后竟被活活掐死。
在场的宫人后来都说，宇文暄的死状极为恐怖，身上没一块好肉，血染红了含元殿正中的白玉台阶，数十宫人接连清扫了好几天，都没能将血迹清洗干净。
我知道这件事情后，心中不由生出一个疑惑。
那日，宇文暄逼宫，明明已经完全掌握了京中所有羽林军的势力，那宇文昶手中的六千精兵，又从何而来呢？
左思右想，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