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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俩都郁闷了好久。
师父郁闷的是，他几百岁了都飞升不了，这个小崽子二十出头说飞就飞了，他好没面子。
我郁闷的是，夫妻一场，他说飞就飞，招呼也不打一个，飞了之后还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沾沾光的机会都不给我。
5.
大家都选得差不多了。那白胡子胖老头没选，估计是不打算收徒了。那不行，我赶紧掏出小酒罐，拔开塞子。
白胡子胖老头鼻子可灵着呢。塞子刚拔掉，他就寻着味儿背着手装模作样地飘过来了。
我对他咧嘴一笑。
他轻飘飘落到了我面前。
“几年的？”
“三十年。”
“走。”
“好嘞。”
就这样，我们师徒旁若无人地留下身后一片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的群众，踩着苍山长老唤来的小云头回了他的小山头——苍山。
回去的路上师父就把我那一小罐女儿红给倒进肚里了。
“小鬼儿，还有吗？”胖老头急不可耐。
“有。”我笑嘻嘻答。
“拿来吧。”师父两眼放光。
我摇了摇头，“不行哦。”
“为啥子？”师父立马问。
我狡黠笑了笑，“女儿红嘛，剩下的我得留着我成亲招待客人用。”
胖老头皱紧了眉头，嘀咕，“我这苍山头现在可就你一个小丫头，没有其他徒弟了。你要是跟你那短命的师姐一样，能自己个儿捡一个回来，那也挺好。”
说着赶紧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要是修行十来年又飞升了。那可咋整？还是我给你从山里瞅一个资质普通的靠谱。”
我听得哈哈大笑。
“喏，女儿红现在不能给你，桃花酿可以。”我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大坛子桃花酿递给他。
师父胖胖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眯着，嘴咧着，胡子都翘起来了。
苍山山头我可熟了。这一百多年下来，师父居然没再收徒。那满打满算这胖老头儿这辈子也就正正经经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我那前世的道侣算买一送一。
无独有偶。天道轮回。
我现在自己学会了酿酒，不需要下山给师父打酒了。可是，我自己平常贪食点零嘴儿，在买了零嘴儿回山的路上我看到了路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为了避免悔不当初的命运，我无视他，径直走了过去，都没看第二眼。
我终究还是太善良了。
半道上碰见了巡山的师兄们，我没忍住，告诉师兄山道上有个浑身血的人，我修为浅搬不动所以救不了他，请师兄下去看看。
仁至义尽。
6.
第二天早起修炼完，我正在为我跟师父的午饭备菜的时候，掌门大叔来了。
师父：这个点，来蹭饭？
掌门：师兄说笑了。你我早已辟谷。
师父：那……？
掌门：昨日寻山【创建和谐家园】救回一名受伤的少年。我们几个门下【创建和谐家园】已收满。我看师兄这苍山冷清，不如把他送来苍山受教？
师父：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先问问三徒弟她要不要这个师弟。
“横舟，你过来。”师父大声喊道。
我想说，我就在你们旁边不足一丈远的灶上忙活，你俩说啥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有必要那么大声喊我么？
我都没敢捡，没想到还是要往我们山头送。
我慢吞吞走过去，装出一副乖巧聆听教诲的样子。
师父小心翼翼道，“横舟，你想要个师弟么？”
我垂眸温软道，“师父年岁大了，教导我一个都已经很辛苦了。徒儿不想师父太过辛苦。”
师父两眼含泪转头对掌门说，“你看，我这徒儿多贴心。她说的对，我这身体日渐衰微，怕是教不动多一个徒儿了。”
掌门面露难色，给师父打了个手势，师父附耳过去。掌门用一丈内都能听见的声音悄悄私语，“这少年跟眠山长得分毫不差。”
师父立即正了神色。
我心里揪了一揪，疼了一下。
眠山其人，正是我那上辈子在修炼上让人不可企及的道侣。
“这……”师父犯了难，两条眉毛皱得快接上头了。
“我不能让他再祸害我这三徒弟罢。你说结成道侣就结成道侣，你刚结完就飞升了，飞升了还把人给忘了。这就算是神君也不能这般不仗义罢？”
掌门默默点头，但仍然固执己见，“眠山飞升之后，栖云山的名声大振可是事实啊。师兄，这次估计又是下凡历劫，咱们再帮他一次，以后有幸飞升上去有个照应。”
师父垮下了脸，愁道，“他要是再祸害了我的三徒弟可咋办？我可怜的横舟哟。”
这是答应了。
估计这栖云山也没人敢收他眠山神君为徒了，除了上一世这便宜师父。
午后眠山这厮就被带过来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接受，你需要很多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有的人只需要呼吸就拥有了。
例如美貌，例如喜爱。
眠山之美貌，堪堪长在了我的所有审美点上。他看起来十七八岁。那双不浓不淡的眉毛下是一双濡湿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唇微抿，瘦削但不失柔和的面部轮廓，连发际线都长得圆润整齐。
我无法不喜爱他。
他也真的跟前一世长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我就不一样了，我正正经经喝了孟婆汤（可能掺水了），过了奈何桥，投了胎的。没长成江溪云那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倒也亭亭玉立，算得上清秀佳人。
所以说，跟上辈子差不多。老天真的不曾优待我。
现如今，木已成舟。
我只能假装不认识他，就当他的师姐。
7.
掌门把人送来就飘走了。
师父这胖老头捋着胡子感慨，“像，实在是像。”
然后灵光一现，喜滋滋问道，“你会做饭么？”
对，眠山烧得一手好菜。师父这个老滑头，应是馋了百来年了。
眠山点头，“会。从前在家都是我做饭。”
我站在师父旁边，眼观鼻鼻观心，敌不动我不动。
师父欣慰点头，“甚好甚好。你叫什么？”
眠山答，“凤眠山。”不知有意无意，他朝我看了一眼。
师父一顿，嗯了一声，“眠山好，眠山好。这是你师姐。”
师父赶紧把我拉上前，道，“乖徒，快介绍一下自己个儿。”
我抱拳一礼，干巴巴道，“我江横舟，幸会。”
眠山挑眉一笑，唤道，“师姐好。今后请多指教。”
我咂摸着，他这声师姐叫得别有意味，又咂摸不出有什么意味。
算了，再过个十多年，他该又飞升了。我离他远点就是了。
师父很是欢喜，他迅速给俩徒弟分了工，“以后一天三顿饭就交给眠山了哈。”
然后转头眯眼笑着对我讲，“横舟你厨艺确实差了些，你别灰心，可以抽空给你师弟打打下手，学着点。主要啊，你不能荒废了你酿酒的手艺。你酿的酒可是一绝，是我五百岁来喝得最好的酒。多酿点，存咱们酒窖。”
“时候尚早，你们俩各自修炼两个时辰罢。”说着抛给我们一人一本【创建和谐家园】书。然后，自己去凉亭眯觉去了。
“眠山修炼完别忘了做晚饭啊。横舟你把昨天剩的那坛梨花酿搬出来。咱们师徒仨晚上喝喝小酒聊聊小天。”
还不忘把自己的口腹之欲安排妥当。
留我跟眠山面对面相顾无言。
我拿了【创建和谐家园】书先行一步到屋檐底下，“我在此修炼，师弟自便。”
“是，师姐。”眠山从善如流。
诶嘿，我说自便是让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修炼，你坐我旁边是干甚？
我已闭眼打坐，只能劝自己稍安勿躁，平心静气，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我参悟了两个时辰也未悟透今日这【创建和谐家园】的玄妙。天赋这个东西确实不是人人都有的，我这比上一世强一些的资质往深了修炼也不太够用。
睁眼的瞬间我呆住了，桑榆暮景，千里云霞，好不美哉。
转头一看，眠山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盯着我看，也不知盯了多久。
我心里毛毛的。他这般让我觉得好像他记得前世，甚至认出了我。这不能够吧。他这不是转世历劫么？该是新投的胎呀。
8.
晚间我和师父终于吃了一顿山珍海味，拯救了这些天我跟他清汤寡水的饮食灾难。
虽已辟谷，我和师父却都难忍口腹之欲，三茶六饭是我们的美好追求。现在终于有个人能满足我们的追求了。
在厨艺这一点上，我爱惨了眠山。上辈子跟他结道侣，也是怕他被门内其他小姑娘勾搭走了之后我跟师父就没了专属厨子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师父给我俩包办了婚姻。
神奇的是，眠山他一口答应了。我当然败在了口腹之欲上，没理由不答应。
近日我跟师父都被养得珠圆玉润。日子过得美滋滋。修炼什么的，我跟师父都不着急，难得的是，眠山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