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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过了好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我想要去上学。"
她说："我在家总是胡思乱想，上学有宋阮作伴，我不想待在家里。"
周颐年的脸色沉了，轮廓分明的五官在这样遮光的空间内尤为深邃，他的目光凉薄，带着生冷寒气。
恐怕上学不只有宋阮作伴，还有那位萧烈和金华乾吧。
黎安望着他，眼中也没有过多乞求，只是在陈述她做的决定，希望能彼此相安无事的让一步。
时间陷入冗长的沉默，两人就这样彼此对视，谁都没有移开目光让步。
不多时，周颐年放在黎安身体腰部的手掌掐住了她腰间的细肉轻轻摩挲几下。
"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一点，否则害人害己，你知道我的脾气。"
他这就是同意了。
黎安的心再次沉到肚子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颐年说完这句话后，起身走到衣裳旁边开始穿衣裳，也没了之前的想入非非。
黎安则还留在被子里窝着。
周颐年穿好衣裳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黎安。
"我去给你拿衣服，以后别谁的衣裳都穿，干不干净你都不晓得，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门被关上的刹那，黎安苦涩一笑。
干不干净？
全天下没有比他周颐年再不干净的人了。
回家的一路，周颐年没有和黎安说话，两人又恢复到从前的安静。
刘姨见到黎安回来，欣喜又心疼的拉着她的手问她饿不饿。
"怎么才两天不见就瘦了呢，饭菜都准备好了，都是你和先生爱吃的，现在吃饭吗？"
许是周颐年已经让了一步同意黎安上学，黎安也没有在这会儿找任何人的别扭，她点点头表示要吃饭。
那边周颐年则一言不发上了楼。
保姆们面面相觑，黎安冲刘姨笑笑。
"我吃，先生的你让她们给送上去吧。"
得，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这个不闹事了，那个又开始了。
黎安洗了手坐在餐桌边儿吃饭，保姆喋喋不休唠叨着。
"小姐啊，你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听说很快会打到颖城来哦，好在我们托您的福在租界还算安全，过阵子不晓得九福那边会不会打仗咧，您啊，可千万不要再出去哦，外面好不安全。"
九福是刘姨的儿子，已经成了家，住在南汇路的弄堂里，是贫民区。
黎安喝着汤头也没抬直接说："让九福搬过来吧，带着他老婆，我都不晓得你家九福多大了，有孩子吗？有的话一起带过来吧。"
刘姨手里拿着快抹布愣愣的看着黎安。
黎安抬头跟她笑笑。
"怎么？不愿意？"
刘姨赶忙摆摆手。似是感动的红了眼眶。
"谢谢小姐啊，多谢小姐啊，哪里能不愿意呢，小姐你人好啊……"
她以为黎安这一年性情大变不再是好说话的人了，没想过黎安同意的如此顺利。
黎安笑笑，"既然同意就搬来吧，九福会开车吗？可以和老刘替换，至于他老婆你看着给安排工作。"
刘姨哀怨叹气，九福没有老婆了，好在也没有孩子，婆娘去年跟人跑了，徒留九福一个人靠拉黄包车赚钱。
女人啊，尤其是乱世当中的女人，人人想要靠上一颗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就像周颐年这样的，除此之外还求什么呢。
黎安吃完饭上楼的时候，周颐年书房门开了个缝隙，保姆给他送的饭菜他没有动，不知道正在跟谁打电话。
黎安想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周颐年说："谢谢萧少爷的帮忙，人我已经找到了，日后找个机会我亲自拜访。"
萧少爷？萧烈？
黎安猛地感觉天旋地转，她一直以为是周颐年自己带人找到了她，原来是萧烈通风报信？
周颐年这时跟对方又说了几句什么挂断电话，回头就看到脸色煞白的黎安扶着楼梯靠着。
他打开门靠在门框边儿驻立。
"你都听见了？"
黎安脑袋昏昏的点点头。
周颐年几步走过来拉着黎安的手拽她进书房。
"以后离他远点，他有病，外一惹出些什么事情很麻烦，他的背景也不简单。"
黎安震惊看着周颐年，萧烈有病？有啥病？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似乎是黎安的眼神太过在乎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导致周颐年的脸在一瞬间暗沉下去。
他离开原本靠着的书桌朝黎安坐着的地方走，在咫尺距离微妙的动作下，他伸手揉搓着黎安的脑顶。
"你只要记住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一些就够了，这是我第二次跟你说这句话，安安，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黎安脑中缓不过来萧烈出卖她的信息，也缓不过来萧烈有病的信息。
她整个人懵懵的，甚至没有注意到周颐年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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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惊失色推开周颐年咒骂他。
"我看你有病！"
黎安甚至不顾周颐年被她推的狼狈姿势赶紧逃离这里。
这个老帮菜，居然趁人之危耍流氓。
周颐年栽倒着身体看着门口，半晌他自己发笑了，可转瞬他的笑容忽的泯灭，像是从未来过一样，连丝表情残留的痕迹也不曾有过。
黎安回房间后把门给锁上了。生怕那个不要脸的老流氓过来。
她分不清楚周颐年说萧烈有病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更分不清楚萧烈明明帮了自己有为什么要出卖自己，可周颐年电话里都跟人这样说了啊。
黎安脑中不禁回想萧烈得行为，似乎是有些不正常？好像喜怒过于频繁了。
当天晚上，周颐年没有过来打扰黎安。
直到第二天早上黎安起床，刘姨说周颐年昨晚已经走了。
黎安静静的站着，空荡荡宽大的睡衣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摆动，她撇头望向窗外，已经深秋了啊。
颖城的九月，前一天可能是夏末，后一天就可能入冬，善变着呢。
黎安吃完早饭到学校后，她发现学校的氛围很奇怪。
从她进校门口走的这一路，时不时有同学偷偷看她然后小声交谈，更有甚者还有小动作指指点点。
黎安不着痕迹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什么问题，她又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也正常。
她可不觉得自己已经貌美如花到这个地步。
进教室的时候，黎安搜寻到宋阮想要问问怎么回事。
可当她一坐下，她和宋阮同时震惊到四目颤愕。
宋阮慌慌张张问黎安。
"安安，你，你怎么来了？"
她说完话就低着头，还拿着右手挡脸。
黎安这一刻简直要被气到爆炸，她面色飓冷，毫不客气拿掉宋阮的手。
"宋权干的？"
宋阮的脸上有伤，清晰可见几处青紫痕迹在眼眶和嘴角处，倒是不算太严重，可怎么才能算严重。
宋阮想要挣脱开黎安的手，结果黎安一用力。宋阮疼的抿嘴皱眉。
黎安不可置信打量宋阮，接着撸开了她的袖子。
青紫痕迹几乎遍布宋阮整条胳膊，有几处甚至带着血印子，已经破了皮肉。
黎安这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麻木了。
别看她平时和周颐年闹的时候会动手，可那是两人闹，两人撒气，而非动武。
眼下宋阮这完全是被人殴打了。
黎安红着眼眶压低声音问宋阮怎么回事。
宋阮摇头说："没事儿，都过去了，安安你不要管了，这都是小伤，不碍事的，养几天就好了，我没那么脆弱。"
黎安滚动了几下干涩的喉咙。
"行，你不说是吧，我找宋权去。"
她说着话直接起身，轰隆隆窜动椅子的声音惹的满教室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宋阮慌忙的拽她坐下。
"安安不要去，不要惹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是哪样？"
"呦，这不是某位财阀大名鼎鼎的女朋友黎安黎小姐吗，黎小姐在颖城那么有名气，都跑到学校里面来威风了呢，真厉害呀！"
秦雪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亮堂堂的传过来，惹的其他同学看黎安眼神中的那抹鄙视更加浓郁了。
黎安站在原地盯着秦雪，秦雪身边依旧跟着上次那四个女孩儿，除此之外，还多了两名看起来像是练家子的女人。
宋阮慌忙起身拉着黎安。
"安安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秦雪嗤笑看向宋阮。
"走？往哪里走？宋阮，我看你挨打没挨够是吧？是不是还想再尝尝厕所里面的味道啊？"
宋阮闻言身体当即定格，屈辱感遍布全身，那双弯弯的月牙眼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