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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就不动了,慌乱的呼吸洒在我耳廓。
我闭上眼睛,温柔地抱住他脖颈,在心里轻轻说:小郎君,我等这一刻,可是等了四百年呢。
夕阳渐渐落下,橙红的晚霞涂抹在天际。
我要回去了,临走前,我把琵琶送给了他。
那是我的本体,是以妖孽筋骨锻造的法器。我知他此生有一个化不开的死劫,倘若我在他身边,我一定会拿命替他挡一挡;倘若我不在,这把琵琶也能护住他。
不过,当然不能这样告诉他。
我不想让他害怕,更不想他视我为异类。
就把我当成寻常的十四岁女孩吧,在豆蔻年华,热烈相爱。
「这把琵琶算是护身符,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带上它,也许它会替你挡灾也说不定。」
白山澜抱着琵琶,若有所思道:「那么,如果琵琶坏了,你是不是也会死?」
我微笑着看他:「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玉菩萨般的少年又开始脸红,郑重道:「我必将保护好它。」
我笑了,温柔地瞧着他。
小郎君,我不要你保护呀,这辈子,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7
白山墨十分宠爱我,宫中多了传言,说帝王好琵琶,于我只是爱屋及乌。
于是京中显贵人家的女儿都不弹古琴改学琵琶,暗戳戳地想把我弄下来。这风气自上而下,带动了平民百姓,随便走到哪个巷口,都能听到一两声琵琶音。
我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
因为,每多一个人演奏琵琶,我的修为便会强盛一分。
而这也正是十四年前,以我父亲为首的那帮道士非要烧尽琵琶的原因。
京中流行琵琶,父亲开始坐不住了。
他惶恐不安,蜡黄着脸来找白山墨。
他俩对话的时候,我就坐在帷幕后面,白山墨不避讳我,什么都让我听。
「陛下,臣日前去六安塔查看,发现塔内空无一物。那妖孽的尸身,竟然消失了。」
啪的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响,然后我听见白山墨阴郁的声音:「好好的尸身,说消失就消失?清明台办事不力,国师你该当何罪?!」
他一贯不动声色,很少这样发怒。
因此我父亲立刻跪下,人前清高的国师,磕头磕得咚咚响。
「陛下赎罪!臣立刻派人追查尸身的下落,一定找回来。」他顿了顿,又换了种很微妙的腔调,「但请陛下放心,妖孽绝不可能再为祸人间。」
欲盖弥彰,云山雾绕,永远不把话说清楚。
国师的老把戏,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
帷幕后,我不住冷笑,转身就走。
裙摆扯到了凳子,凳子翻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山墨似有所闻,淡淡道:「你最好证明给我看。」
我父亲证明了,用一种很残酷的方式。
他邀请陛下前往清明台,白山墨带着我去了。
这日雨过天晴,灿烂的阳光普照着天地万物,一洗妖孽尸身丢失的沉闷气氛。
肃穆的祭台边,围着一圈白衣出众的道士。
我的父亲手握拂尘,站在最前面,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双手在空中画出复杂的道令,气沉丹田喊一声:「起!」
随着这一声令下,祭台边的道士们都挥起了拂尘。祭台中央,有什么东西缓缓出现在虚空。
白山墨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我看清了,那是一把用人骨打造的琵琶。
我忽然就觉得,今天的一切真是特别、特别的有意思。
「国师,这是什么?」白山墨问,他说话的时候,手指都在抖。
我的父亲十分得意,骄傲道:「陛下,这是十四年前,臣用那妖孽筋骨打造的琵琶。」
白山墨的手指已经握成了拳,用力到指甲都泛白。
父亲浑然不知,滔滔不绝道:「那日妖孽生机断绝,臣恐她会转世害人,于是将她抽筋拔骨,造了这么一把琵琶,让她再不可能为祸人间。臣将她的血放了一整夜,确保筋骨沾不上一丝血迹……」
「放肆!」白山墨猛然站起,浑身都在战栗。
父亲停住了,犹疑道:「陛下?」
白山墨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复又坐下,淡淡道:「忽然有些头晕,罢了。你把骨琵琶收好,莫要再弄丢了。」
父亲躬身道:「陛下,臣收藏这骨琵琶,将它安放在祭坛法阵中,至今已有十四年。这十四年来,骨琵琶吸收天地灵气,渐渐多了处妙用,可使人千秋万代,不老不死。」
他说着,挥起了拂尘,骨琵琶悬在空中,白骨被阳光照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鹤发童颜,原来是沾了妖孽的光。」
他动作有片刻的凝滞,瞪着我,「这叫替天行道,物尽其用。」
我赞同道:「父亲果然光风霁月,正直高尚。」
余光看见白山墨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你为什么难受呢?
为我死后还要遭到羞辱,还是为从前随波逐流地害了我?
我垂下眼睫,将手覆在他的手背,宽慰道:「陛下如果不想看,我们就不看了。」
父亲听见了,连忙说:「陛下且慢,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琵琶的功力便可尽数落在您身上,让您青春永驻,岁岁如今。」
自从和我在一起后,白山墨身上多出的精魄就回到了我这里,他失去了维持容貌的支柱,因而逐渐衰老,越发像一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
我就笑,低声叹气:「陛下,有人嫌你老了。」
白山墨望向我,「那你呢,你也觉得我老了吗?」
我伸手抚摸他眼尾的纹路,轻声说:「岁月的痕迹是勋章,只有弱者才会为之恐惧。陛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炷香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聚满了浓云。
天空中忽然有惊雷声,闪电铺亮了大半天空。一道雷就这么砸下,闪电打在骨琵琶上,围着祭台的道士们纷纷后退。
祭台正中,骨琵琶应声而碎。
我清晰地看见,豆大的汗珠从父亲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国师,」白山墨牵出一个冷笑,「骨琵琶究竟是法宝还是妖物,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噼里啪啦的雨珠打下,父亲跪在雨里,仓皇道:「十天,请陛下给臣十天,臣一定查清原委,给陛下一个交代。」
8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一直没停过。
期间,清明台传来消息,说我母亲诊出了身孕,我父亲为胎儿推演命格。不知推出了什么,他把自己锁在房门里一天一夜,出来后整个人形销骨立,十分可怖。
我认真擦拭着琵琶,半晌,才抬起头说:「一五,今晚给你放个假,你去哪儿都行,不必守在我身边。」
一五从梁上倒挂下来,与我四目相对:「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跟在你身边。」
我伸手掐一掐他脸颊,「今晚我要做一件大事,你在我身边我会不好意思露出真面目的。」
一五沉默了许久,说:「你总是这样,总在这些时候把我推开。鸣玉,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少年眼神有些受伤,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五许久没等到我的回答,咬了咬唇,说:「你那天和十三殿下,我,我都看见了。你看他的眼神都和平时不同,你喜欢他,对不对?」
我低头,躲开他执拗的目光。
他从梁上跳下来,脸颊涨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你既然喜欢他,当初为什么又要戏弄我。你抱我,亲我,跟我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我会错意,用错心?」
我忽然心软,想拉他的手。
一五却避开了,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好半天,手指悄悄攀过来,勾住了我的。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语气里有一丝哀求:「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呢,就一点点也行?」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有点沙哑:「我喜欢十三殿下,是因为他是我恩人的转世。我和他有着四百年的羁绊,守护他已经是我的生命本能。」
一五的神色变得黯淡,他垂着脑袋,慢慢、慢慢走远了。
我平静地目送他远去,衣袖底下,指甲把掌心掐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走吧,离我越远越好。
他不知道今夜会发生怎么。
那些血腥与恶毒,最好不要沾染他半分。
大殿里又安静下来,窗外剧烈的雨声从四面八方漫了进来。
我身后转出来一个人影。
白山澜。
小小少年郎一脸严肃地看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微笑望他:「是啊,四百年呢,我等你太久了。」
他沉思片刻,玉菩萨般的脸庞透出笃定:「可我不觉得你喜欢我。」
我歪头笑:「这个嘛,殿下,你要知道,语言有时只是手段。至于我究竟喜欢谁,也并不是今天的重头戏。」
白山澜问:「今天的重头戏是什么?」
殿外有破空声传来,泼天的雨声也藏不住那呼啸的声响。
他受到惊吓的样子太过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真细嫩,跟想象中的触感一模一样。
小小少年瞪圆了眼睛,还沉浸在被我吃了豆腐的震惊中,而我已经将他推到帷幕后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