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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明黄缓慢靠近,是陛下圣驾即将到来。
我拨弦,改成相思曲调,碾碎红豆,藏进音律。
每一音,都是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音。
我沙哑吟唱——
「望君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此恨绵延四百年,琵琶声停无归期。」
白山墨站在树下,周围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他看了会儿霞光与飞鸟,许久,他冲我张开双臂:「鸣玉,你下来。」
我本该害怕,但为了显示对他的信任,我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檀木香气,我学小猫,在他怀抱蹭了蹭,说:「陛下,你终于想起我了。」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抱着我,低头笑了笑:「你又栽赃,我明明时刻惦记着你。」
我缩在他的怀里,心口突然漫起了火烧火燎的痛苦。
地狱业火,焚烧在了我的五脏六腑里。
该死的火刑。
我浑身乏力,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琵琶从我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钝响。
余光瞥见木板摔裂了,我想白山墨大约会很生气,因为这是他亲手做的琵琶。
但他看也没看琵琶,眼睛望向我,神色忽然变得恐惧和担忧。
我刚想问你怎么了,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血就这么流了出来,鲜红一片,在雪白的衣襟上显得尤为可怖。
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御医查不到病因,只能给我开些滋补的药方。
其实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夺人魂魄,逆转轮回,勉强长到十四岁,已经耗尽了所剩不多的修为。如果没有精魄来维持我的生命状态,我就会日渐凋零,直至成为白骨。
白山墨是天子,身体状态长久地停留在了十七岁,可见他精魄极盛,是绝好的补品。因此我反复勾引,为的是采阳补阴,延缓我凋零的速度。
此刻,这个补品正趴在我的床边,龙袍都有了褶皱,一只手还紧紧将我拽着。
我动一动手指,他就惊醒了,眼睛里有了红血丝,「鸣玉,你醒了。」
我抱住他哭泣:「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泪珠,说:「我不会再让你生病。」
此后我昏昏沉沉,几度陷入昏睡。
白山墨开始在我殿内批奏折,为的是能常常看见我。
一日我醒来,透过层层的帷帐,看见了我父亲的身影。
刚睁开的眼睛立刻闭上,因为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阿黎。
「我总觉得,鸣玉和阿黎越来越像,譬如容貌,譬如能引来百鸟的卓绝技法。」
父亲笑了:「陛下,妖孽临死前丧失了法力,又没了琵琶寄生,必死无疑,您不必担心。」
白山墨沉吟片刻:「阿黎死的那天,鸣玉刚好出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转世轮回?」
父亲带有一丝骄傲道:「陛下,那妖孽被臣诛杀的时候魂飞魄散,断无再入轮回的机会。臣给鸣玉算过命,她是天生的凤命,是大吉大福之人,也绝不可能是妖孽转世。」
「罢了,你退下吧。」
脚步声响起,帷帐被掀开,我连忙闭上了眼睛。
白山墨的手指抚过我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最后停在了我眼角的那颗泪痣。
他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是阿黎,你怎么会舍得不告诉我。你明明是最爱我的,不是吗?」
我当然不会回答他,我现在可是沉睡的病人呢。
许久,白山墨走了,足音寂寥。
我睁开双眼,定定地瞧着帐顶,有粘稠的血从我眼角的泪痣滴下。
我面无表情地抹去泪痣里沁出的血,心里很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
4
夜半,我抱起琵琶。
桐木板换了一块新的,大太监说,是陛下亲手换的。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角笑出了褶子,说话的腔调极尽奉承。
我知道,自我病后,白山墨衣不解带地照看,众人都以为我必定是未来的皇后。
大太监会审时度势,提前拍我马屁,是希望与我交好。
宫中其余人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因此,我顺利地要到了白衣白裙,顺利地上了观星台。
拨亮第一声琵琶的时候,月明星稀,夜色凉如水。
有风呜咽着吹来,掠起我的发梢。
我学姜太公,琵琶钓鱼,愿者上钩。
可我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
暗处里传来一五的声音,闷闷的,「你别等了,陛下今天宿在贵妃处,他不会来的。」
我低头,慢条斯理地取下银甲,说:「他要是不来,我会死的。一五,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五忽然暴躁:「你怎么能这样?他不爱你你就要为他去死吗?天底下好男儿这么多,你,你……」
「你不明白,一五,我和他不止爱与不爱那么简单。我必须要得到他,他也必须要让我得到。」
「总之我觉得你不对。」一五半晌才憋出一句。
然而我无暇顾及他。
不远处有灯盏亮起,灯火移动间,我看见了陛下的龙袍。
我站起身来,趴在栏杆上往下瞧。
「小心掉下去。」一五说。
我回过神,看见他站在阴影里,一双眼眸执拗地盯着我。
「一五,你走吧。」我说。
「为什么?」少年一动也不动。
「因为今夜,我会成为陛下的女人。」我笃定地说。
他的眼睛忽然就黯淡下去,转过身,重新走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白山墨推开了门,容颜还带着些疲倦。
「鸣玉,你该好好养病,而不是半夜爬上观星台弹琵琶。」
我丢下琵琶,扑到他怀里, 「可是陛下,我夜里做噩梦,醒来不见你,我很害怕。」
他抚摸我的长发,清淡的桐花香气便四散开。
白山墨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发直,我低声唤他:「陛下?」
他眨了眨眼,低头看我:「鸣玉,你今夜弹的是什么曲子,有些似曾相识。」
我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陛下你看,今夜的鸣玉,是不是也似曾相识呢?」
虚空里漂浮着琵琶音,每一音,都缠绵悱恻。
妖孽施展了媚术,为的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山墨的眼神忽然变了,是沉迷,是堕落。
他的手指拂过我的眉眼,压抑着【创建和谐家园】:「阿黎。」
我挑开他衣襟,满足地哼一声:「陛下,我在。」
这一夜,遥远的星辰不眨眼,偷窥欢好一场。
我像一块丝绸,被白山墨反复揉皱,又反复熨平。
真好啊,年轻的、鲜活的、生动的精魄,正从他那里,汩汩流向我。
我与他忘情地亲吻,靡靡的琵琶音响彻在虚空,成了浩渺的伴奏。
「望君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此恨绵延四百年,琵琶声停无归期。」
我的病好全了,白山墨开始变得憔悴。
我替他梳头,象牙梳篦过他的长发,筛出了五六根白发。
我静默不语,悄悄将白发藏在黑发之中,好让他看不出来。
戴上金冠,十二道冕旒垂下,铜镜里映出一个威严的帝王。
白山墨轻笑:「鸣玉,你梳头的手艺不错,让朕看上去稳重了不少。」
他的确稳重了不少,但并不是因为我的手艺,而是因为,他的精魄被我吸食,剩余的已经无法保持他十七岁的容貌。
我每晚来找他。他快乐,却也逐渐变得苍老,越来越像三十一岁的正常男人。
与此同时,我的修为恢复了大半。
一五问:「修为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人?」
「对啊,我是妖怪,你怕不怕?」我咯咯笑,冲他张牙舞爪。
他纵容地看我,然后问:「修为恢复大半,有多厉害呢?」
我坐在树梢上,两腿晃啊晃,慢悠悠地答:「是一只手就能拧掉我父亲头颅的那种厉害。」
他皱着眉头,像个老道学:「你别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