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物业打电话给我,让我下去挪一挪车,下大雪了,树木可能会折断,砸坏车他们担不起责。
我抓起手机和钥匙下楼。
不知道这场雪是从什么时候下起来的,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几个小孩儿在打雪仗,笑声一片,眉眼都是飞扬的,看上去真开心。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头难得涌出一丝温暖。
手机突然震动,是我不熟悉的号码。
「喂?」
方建业的声音传来:「周渔,我帮你问过了,第一医院实在不行,我请了附医最好的医生主刀,你带你外婆去办住院,就说你是我的表外甥女。」
我忽然就能感到漫天的寒意,今天下雪了,今天可真冷。
我打断他:「不用了。」
方建业的声音提高了:「周渔,你不要任性。你知道许医生有多难请吗?我找了好多关系才托到最近的时间。」
我笑了一声,说:「不用了,我外婆已经去世了。」
他的话头猛然止住,只余下呼吸声。
我对着电话那边,平静地问:「方建业,死的怎么不是你啊?」
嘟嘟嘟……
他挂断了电话。
我忽然感觉站不住,攥着电话,深深地蹲下来,眼泪直直地砸进雪地里,融出一个又一个小凹痕。
几天前,在外婆的葬礼上,我守灵到天明,表姨搀我去休息的时候,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说她心疼我,又说方建业真不是个东西。
原来,二十多年前,方建业已经跟我妈妈谈婚论嫁了,但那时他又看上了领导的女儿,于是边跟妈妈谈恋爱,边去接近李萍。
他担心跟李萍谈不成,于是仍旧哄骗妈妈说自己会娶她。
等到方建业把李萍娶到手的时候,我的妈妈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方建业想用一万块钱私了,要她去流产。妈妈当然不肯,她和方建业不同,她要这个孩子,哪怕会承受诸多流言与非议。
可是,可是,老天真不公平。
受到伤害的人,没有好结果;贪婪无德的,反而一路顺风顺水。
方建业仕途春风得意的时候,妈妈难产死在了手术室里。外婆让方建业来送妈妈最后一面,他却说自己正在老丈人家陪酒,没工夫过来。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外婆为什么不肯让我去找方建业,又为什么要说「我要你这一辈子,只有他欠你的,没有你欠他的」。
因为她早就看穿了,方建业这种人没有良心可言,利益至上是他永恒的生存法则。
我啊,一直被人保护得太好,好到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其实也生存着卑劣的小人。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过得这么好?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这一刹那,我是真的想要跟方建业鱼死网破。
3
我打开微博,找到方若雅的主页,一条一条认真看下去。
依然是岁月静好,依然是万事快乐。
就在前不久,她还发了一条动态,写的是:老爸最好了,悄悄给我买了最想要的包包!
日期是我外婆去世那天。
我在苦苦等待方建业回音的时候,他早就想好了要拒绝我去第一医院的请求,却用缓兵之计拖延我,还有空去给他女儿买一个包。
我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心里的恶意快要把我吞没。
我忍着愤怒,一条条微博翻下去,从头看到了尾。
有一条微博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方建业的生日。
照片拍了全家福,包厢里,方建业端坐主位,转盘中央一个硕大的蛋糕,蜡烛摇曳,他正在许愿。
我保存下这张照片,特意把一处圈了起来。
我想,我大概有办法报复了。
我打了个电话给客户,客户姓黄,之前找我拍过全家福的艺术照。
她小女儿跟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我想着攒个人脉,当时没收钱,还给小姑娘额外拍了一个 MV。
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喂,黄阿姨,我是小周啊,您上次说您丈夫在哪个单位来着?」
黄阿姨的丈夫跟方建业在同一个单位,她告诉我,单位的正职半个月前被提拔到厅里了,留下一个空缺,几个副职都削尖了脑袋想坐上去。
她又叹气:「反正我们家老黄大概是没机会喽。另一个副局的老丈人从市委退下不久,现在市里的一把手,那从前可是他提拔上去的。」
我笑了笑,问:「不管权力再大,提拔首先要合规合法吧?」
黄阿姨说:「那当然了呀,但问题是,人家年龄、资历都摆在那里,任期内又没犯过什么错误,你拿什么挑刺呀?」
我心说那可未必。
几天前,我把方若雅的微博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方建业今年的生日蛋糕上,插着「44」的蜡烛。
他不可能才 44 岁。
表姨告诉我,他是我妈妈的高中同班同学,当年拜访我外婆的时候,亲口说比我妈妈大了一岁,以后会好好照顾我妈妈。
妈妈如果还在世,今年应该 47 岁了,而方建业应该 48 岁了。
一个简单的逻辑是,方若雅既然敢把插着「44」的蛋糕发到社交平台上,就证明在她眼中,方建业今年 44 岁是个事实。
两个事实相互矛盾,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那么,到底哪个会是假的?
我回到了母校,方建业和我妈妈也曾就读于此。
我找到了我的高中班主任,寒暄过后,我说明了来意:「前不久我外婆也去世了,她告诉我,其实我爸爸妈妈都在一中念过书。老师,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档案馆看看他们俩的档案吗?」
班主任一直知道我是个孤儿,当下就打电话给档案馆的老师,给我行了方便。
尘封的档案里,蓝黑色的钢笔字迹,一笔一画地写着:方建业,男,汉族,1973 年生。身份证也能跟 1973 年对得上号。
1973 年出生的方建业,是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 1977 年生人?
我拿手机把这一页档案拍了下来,又给黄阿姨发了微信,问她:一个公务员,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自己的年龄改小呢?
她很快回了消息:很多啊,比如说报考的时候把自己改成应届身份,那可报的岗位就多;再有就是方便提拔,提拔是有潜规则的,你年龄到了界限,再能干也不会提拔你做局长。
我握着手机沉思。
不要看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政务信息一网联办。但纸质化的户籍和身份档案逐步转移为电子化,也就是这十几二十年的事情。
在此之前,纸质化办公有很多空子可钻,身边「因为派出所登记的民警听错了名字」而被迫换了名字的例子,并不罕见。
方建业通过什么方式操作的修改年龄我不管,但是有一条,是铁板钉钉的——
根据我党的纪律处分条例规定,在干部、职工的录用、考核、职务晋升等工作中,隐瞒、歪曲事实真相,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或者【创建和谐家园】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创建和谐家园】处分。
不管方建业是一开始就改了年龄,还是为了晋升改的年龄,他敢私自改动档案,就要记他一个处分。
在晋升的节骨眼上爆出这个事情,方建业,你还能如愿以偿吗?
我以「工作室以后要主打家庭合照,拿你们的做范本」为由,提出免费给黄阿姨一家拍摄照片。
黄阿姨当然喜滋滋地答应了,我特意拍到了六点钟才收工,她过意不去,说要请我吃饭。
正合我意。
席间,我问黄阿姨的丈夫:「刘叔叔,方建业是不是您同事啊?」
他的眉心不易察觉地一皱:「你说老方啊?是啊,你认识?」
表情变了,语调也变了。
他不喜欢方建业。
我笑了一笑:「是啊,方建业是我舅舅的同学,今天听我舅舅提了一嘴,说方建业这个人,越活越年轻了。」
刘叔叔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越活越年轻?是什么意思。」
我关上门,笑吟吟地说:「他和我舅舅同龄,但是呢,我舅舅今年过 48 岁生日,方建业却过的是 44 岁的生日。您说,这是不是越活越年轻了?」
刘叔叔一瞬间就懂了,面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轻咳:「小周啊,你说这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我把手机上拍到的方建业个人档案页、班级毕业照给他看。
他把方建业的身份证号和出生年月的数字放大,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再看向我的时候格外和蔼:「小周啊,方便的话,把这两张图发给你黄阿姨。」
我知道,他要有所动作了。
我笑着收起手机:「好嘞。」
这件事做完之后,我仍然辗转反侧。
只靠这一件事是不够的,让别人去反击也是不安心的。
我要上个双保险,让方建业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首先,查一查法律条款。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诽谤罪为: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创建和谐家园】、拘役、管制或者【创建和谐家园】。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规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法人的名誉。
我又打电话给毕业后做律师的大学同学,再度确认了一遍。
他说,只要我客观地陈述事实,既不会构成诽谤罪,也不会构成侵害名誉权。
他还提醒我:「记得,不许带许多人去,容易被判扰乱公共秩序罪。但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就没关系,大胆地去吧!」
电话最后,他好奇地问我:「跟谁有那么大仇啊?」
听我说完事情的始末后,他笑道:「周渔,你放心好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他不敢【创建和谐家园】你的。」
方建业敢不敢是另一回事,但我首先要做到无懈可击。
我又去了一趟方建业的初中,如法炮制,看到了他的初中档案和毕业照,同样拍摄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