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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既然娘娘觉得粥好喝,就让娘娘喝个够。」他笑眯眯地说,「他怕生人送来娘娘不敢喝,特意让奴才来的。」
我鼻子一酸。
李德全嘿嘿一笑,又低声说:「皇上也说,让娘娘安心。」
我瘪了瘪嘴,努力按捺自己的哭包之魂,生怕自己哭出来,只好往李德全手里塞了一大把银子来掩饰。
李德全走后,我边吃边哭,咕嘟咕嘟喝完了那一大碗粥,还多吃了两个刚才被我嫌弃的小笼包。
吃完以后,清霜给我擦嘴,惊鹊给我擦眼泪。正当我还在抽抽搭搭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消息,顾知春御前失仪,禁足一月,罚抄什么什么书。
若没有他说让我安心的话,我现在大概会怕极了。
哪有这样的,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冒,他罚顾知春,竟为了不吓着我,让李德全带话预先宽慰我。
这真是太温柔了,呜呜呜。
这一次顾知春禁足抄书,似乎彻底没了脾气,闭门不出,一点动静没有。
六宫失去了众矢之的,矛头短暂地指向我,可我一直不侍寝,仍只是隔三差五去陪皇上吃早饭,于是她们对我的斗志并不强烈。
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召我侍寝,我知道他并不讨厌我。他与我说话不多,只偶尔在吃完早饭后问我几句话,好不好吃,昨夜睡得怎么样。
他每次问我,我的心里都会悄悄雀跃一下,即使我知道他只是无意地问一问。
每当我更喜欢他一些,他的冷静和平淡就会让我清醒一些。以至于我对他生出的每一丝感情都像是小心斟酌后,清晰生长出的。
宫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或者说,皇上真是个奇怪的人。在他身边,就连爱情都是凉丝丝的,好像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温度。
入秋后,顾知春的禁足解了,她并不曾来找我的麻烦,迅速地重新投入到争宠的道路上。
顾知春练了一个多月的琵琶,当我几乎要把那首琵琶曲倒背如流的时候,中秋到了,合宫夜宴。我起初觉得新奇,可才坐下来,就觉得沉闷。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高位的妃子,她们中有一些比皇上年龄还大一些,穿着端庄的宫装,珠翠如星,喝汤的时候连头上的步摇都不晃一下。
我第一次吃饭时坐得离皇上那么远,他的神情,穿着,甚至声音都使我有些陌生。
顾知春抱着琵琶出来,说要给皇上献一曲。
殿里一下安静下来,许多双意味各异的眼睛看向她。她镇定如常,弹出第一串音时,手都没有抖一下。
她一双眼旁若无人地穿过无数道目光,只看着皇上。
顾知春一曲弹完,便是王美人的筝,苏婕妤的琴。方月兮也跳了舞,可大约是怯场,她跳的不好,还扭了脚。
我越看越困。迷迷糊糊地,看见那几个坐得最靠近皇上的高位嫔妃,仍然端庄优雅,纹丝不动。
我只好在桌子下面掐自己的手,我在偷偷瞧着上边的妃子,下边也有好些人连上边的妃子都瞧不清,只好瞧着我。
皇后夸了几句多才多艺的妃子们,有意无意地提起几个人,似乎都是位分低些的妃嫔,听了皇后的暗示,便半推半就地也表演了几个节目。水平不如之前的好,不过总归人长得不算难看。
皇后管得颇多,把话题往我身上扯了扯,说起皇上吃早饭的事,大概是想要我表演点什么。我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一半,心里想着该怎么把鸡兔同笼花里胡哨地表演出来。
不过,皇后才提起我的名字,皇上就随口带开了话题,漫不经心地给我解了围。
我有心跟他喝一杯以表谢意,然而为了低调行事,只冲他开心地眨了眨眼,估计这个距离他是看不到。
话题岔到了别人身上,我又开始犯困。大概是皇上瞧见了,便有李德全跑来给我送了一碟超酸的梅干,我嚼了嚼,勉强驱散一点睡意。
直到后半夜,皇上和皇后才相继离席,那几个石塑一般的牛逼妃子也起身离去。众人稀稀落落地走了一些,我也没有多留,回宫倒头就睡。
按理说中秋夜皇上该陪皇后,可是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皇上就该起床了。
啧,像极了第二天还要上学却熬夜到凌晨的我。
我揉了揉吃了太多梅干的腮帮子,心里觉得皇上略惨。
大约睡了三四个小时,我就被惊鹊从被窝里拔了出来,皇上叫我去吃早饭。
我闭着眼洗脸穿衣梳头化妆,闭着眼走到皇上那儿,进了门,才勉强睁开肿成桃子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明黄衣服的人,对他行了个礼。
「没睡好?」皇上把碗递给我,神清气爽得完全不像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的人。
他真的没有早朝睡觉吗?
我嗯了一声,觉得嗓子还有点哑,便喝了口汤。
「皇上不困吗?」我问完就有些后悔,他吃饭时从来不说话。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喝了勺粥,答道:「还好。」
我不敢再说话,也不敢不说话,便给他夹了个虾饺。
中秋过后,九月初三就是我的十七岁生辰。
……实际上是十四岁。
虽说皇上不召我侍寝,但我跟他还算挺熟。所以不少天天见不着皇上面的小妃子来给我送东西。
我美滋滋地收了不少,除了皇后送的一颗夜明珠,还有顾知春送来的翠金鹊尾步摇,方兮月则送了我一颗超大只的人参。
内务府给我送来了两匹蜀锦,还非常服务到家地给我挂成了床帘。不知道是皇上想起了我夸他床帘好看的事,还是李德全留心安排的。
我擦着口水把各种金光闪闪的礼物摸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顾知春送的那个步摇,属实好看。
我爹前月升了官,这次也给我送了个漂漂亮亮的大镯子。
我在我爹送来的盒子夹层里摸了摸,掏出来一沓银票。
爽。
我把银票放在枕头套里藏好,想起皇后这次没跟我说不用去谢恩,便蹦蹦跶跶带着惊雀往凤栖宫去了。
皇后不长记性,我谢完恩刚准备抬【创建和谐家园】走人,她就叫住了我。
「明婕妤入宫几个月了,见皇上见得不少了吧?」
我乖巧答道:「回皇后娘娘,是。」
她慢悠悠问道:「你也十七了,怎么除了刚进宫那一次,也不侍寝啊?」
啊这,你可把我问住了。
我只好一脸惭愧地说:「臣妾不知。」
她一脸得意地教育我:「你应该多思考,不要陪皇上吃了几次饭,就觉得恩宠稳固,可以高枕无忧了。」
?
我思考过,觉得是皇上不行。不过我当然不敢说出来,诺诺地应了一声。
皇后懒懒地说:「方美人有孕,你知道吗?」
「臣妾不知。」
「你知道她是何时怀上的?」
「臣妾不知。」我默默当复读机。
她一瞪眼,问道:「不知不知,本宫问你什么都不知,只知道那个什么鸡兔同笼吗?」
我张了张嘴,想给她道个歉:「娘娘……」
「不许说,闭嘴!」她瞬间拉下脸喝道,「本宫不想听你那个东西。」
……
QAQ……我没要说……
她咳嗽两声:「方美人是进宫第一次侍寝时怀上的,你怎么就没有那个心思?你第一次侍寝,跟皇上干什么呢?」
我缩了缩
脖子,这你不是问过我吗。
「在,在说皇后娘娘不想听的那个东西……」
……
这是我第二次被皇后娘娘以头疼为由赶出凤栖宫。
回到樱岚轩,李德全已经等了我一会儿了。他说,皇上召我今晚在合欢殿伴驾,让我吃过晚饭就过去。
我悄悄问李德全,伴驾是侍寝的意思吗?
他想了想,说差不多。
……那看来还是差那么一点。
李德全笑得一脸褶子:「娘娘想侍寝?」
「……不,没有。」
睡觉拖慢我教学进度。
我思考了半个月,觉得身为一个皇上,应该学一学多项式函数和微积分。
……
当我吃完晚饭坐着小轿子飞向合欢殿时,脑内的高等数学题库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对,学函数还得先学坐标系,那就得要讲讲数轴,还有有理数域实数域。
咦,说起实数,我忽然想起实数完备性的定理们两两互推。
学海无涯,学海无涯。
我推开合欢殿的门,狞笑一声。在诛九族边缘疯狂试探。
皇上正在看书,我还没行礼,他就抬了抬手,叫我平身。
我飞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没办法,虽然前一秒心里想的是给他教数学课,但是全天下的女孩子见到喜欢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他把书倒扣在桌上,拍拍我的手背,意思是让我憋扒拉。
那个书名我看不懂,是什么什么国策。不错,皇帝确实是个好皇帝,睡我之前还在钻研治国之策。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烦恼。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时候提微积分可能会掉脑袋,于是识趣地不吱声。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朕觉得,后宫这么多人,聪慧灵透的却唯有你一个。」
「嗯嗯嗯。」我深以为然。皇后身为后宫之首都听不懂鸡兔同笼,这宫中的风气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她们与朕谈不了两句,便要把话题往父兄官位的事情上扯。」
我喜滋滋:「好在父亲并不让臣妾操心。」——非常争气,不仅不用我跟皇上吹枕头风,还给我送钱花。
「听说你父亲给你送了个镯子,做你十四岁的生辰礼?」
「嗯……」我抬起手腕,正准备把那个镯子给他看看,突然心里一慌,一句【创建和谐家园】差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