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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子羡,我明日便带你去。」
我轻轻抽出手,却丝毫未影响他的好心情。
顾荣的墓就在刺史府的后院中。
一排大大小小不起眼的坟包,石块的痕迹很新,大概是因为我要来,这才稍微修整了一番。
我将半坛酒倒在地上,点上三炷香。
「顾大人,当年你说要教我抚笛,这不,我特意从皇上那讨了只白玉笛过来,是本相来晚了。」
顾荣京中的老母亲八十有余,来之前,她托我带了不少东西,大包给儿子,小包给孙子和孙女。
顾荣的小儿子我见过,伶俐可爱,小小年纪便出口成章。
我从怀中掏出玉笛,轻轻放在了嘴边。
一旁有人想要阻止,却被秦王拦下了。
一曲笛声散尽寒梅,西疆月里桂花开。
笛声幽咽婉转传出刺史府,似是惊了府外竹林内的鸽群,四散飞向城外。
11
寻梅殿内果真与当年一模一样。
桌上铺的是我当年画了一半的画,满树桃夭。一旁的笔墨汁饱满,竟让我产生今夕何夕的错觉。
「子羡,你且安心住下。」
「你何时出发?」我问道。
他也不瞒我,「大军已集结在外,明日便走,你放心,顶多一个月,我便来接你回京。」
届时,天地已换,王朝更替。
看来他准备充分,信心十足。
「薛怀之,」我坐下提起了笔,「届时你接我入后宫,还是入朝啊?」
秦王愣了愣,随后便笑了。
「子羡说笑,后宫那是女人待的地方,你是大泱右相,届时自然是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本王共掌江山。」
我点头,懂了。
这是要瞒着。
那估计到时候这一院子的人都活不成了。
这都不是事儿,毕竟他亲爹都敢砍。
我继续作画,秦王也急急忙忙出去了。
一幅画画完天色已黑,杜若进了门。
我吹一吹画,「好了?」
杜若道:「都安排妥当了,就等您的信号了。」
我将画挂在墙上,拿起了白玉笛,「走吧。」
画上是阳春三月,一株桃花盛放,树上坐着一个少年,树下粉衣少女的腰间蝶佩叮当。
春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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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浓,凉山峡谷内却重兵聚集。
东方微亮,阵列前有黑色旗帜竖起。
可未等那旗帜迎风而起,一支箭穿云而来,旗帜轰然倒地。
轰鸣四起,惊醒了峡谷内还未整装的叛军。
山上万箭齐发,滚石倾覆而下,无数人出现在山顶、树林,冲进山谷……
峡谷里与叛军杀得你死我活的,是昔日的安家军。
我一路向西,将四散的将领一一聚拢,竟有如此之众。
所以北宸啊,我理解你。
如此利刃在背,你忌惮我,甚至除去我都是应当。
一骑红装杀入重围,多年未见血的长枪有些生疏,却丝毫未影响我的骑速。
秦王见到我时满眼不可置信,一刀砍倒了一旁的人。
「子羡……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我冲他一笑,「你哪里都不行。」
其实北宸也不行,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但比起一个虚伪冷血的人做皇上,我就觉得北宸那些臭毛病都还能忍。
秦王仰天长笑,「你太傻了,你看看这四周,你以为他能让一个随时能反了他的人活到什么时候?」
我也想知道。
所以薛北宸,你打算让我活到什么时候?
老太师怎么教你的,「朝纲稳固后,安子羡可杀。」
你都忘了吗?
「子羡,他一直在利用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脸色一冷,长枪一转,「薛怀之,比起他的利用,你的虚伪更让我恶心。」
我提枪而上,秦王几乎是立刻举刀相迎。
几十招过后,我体力逐渐不支。
秦王却越杀越勇。
「小畜生,枉费本王对你费尽心机,你居然敢毁我大业!」
我跌倒在地,他的刀指向我的心口。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噢,原来北宸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与秦王两向厮杀,两股势力全部肃清,从此国泰民安。
这臭小子果然聪明。
他做得很好。
可是北宸啊,我还是想死在你手里。
这样一来,你日日内疚难过寝食难安,我在地下就能少生些气。
没错,我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儿,从来就没变过。
12
秦王的刀被箭射偏了。
随后,他的胸口被一支箭射穿,满眼不可置信地死在了我眼前。
死不瞑目。
我一回头,便看见了百米外一身戎装的薛北宸。
他抬手搭箭,遥遥指向我。
我瞧着那箭尖儿,便想起了多年前他搭弓射箭的样子。
那时年幼,恰逢春日宫宴,我随父亲入宫。
酒宴无聊,我便溜去了御花园玩儿,随后又被一只粉蝶引至一棵桃花树下。
那蝴蝶混入百花眨眼不见踪迹,我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在树上睡觉的薛北宸。
那会儿我正迷各种鬼神怪志,心中便怀疑他莫不是那蝴蝶化的妖?
我逃跑的动静惊醒了树上少年,薛北宸跳下树时一脸不悦。
「哪里来的蠢奴才,敢打扰小爷的好梦。」
他抖落满身花瓣,抬头看我一眼,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
「咦?不是宫里的?你是谁,长得可真好看。」
我爹也总夸我好看,但我却觉得,他似乎更好看些。
再然后,他便兴冲冲扯着我去了宫宴,带到了先皇后跟前儿。
「母后,你看这个妹妹好不好看?等我长大以后娶她行吗?」
先皇后正和一群大臣夫人们聊天,听见这话竟也不恼,看着我扑哧就笑了。
紧接着众夫人也都笑了。
北宸不明所以,祁国公夫人想解释,却被先皇后给制止了。
「好,等会儿骑射场你若能夺得彩头,本宫就考虑考虑。」
北宸兴高采烈地去了,我又急又恼,想追上去却被先皇后给按住了。
薛北宸功课一塌糊涂,但骑射功夫却真的很好。
执弓射箭时胡闹之态全无,全神贯注,竟箭箭不离靶心。
那日回府后,我被爹训了一顿关了禁闭。
我不知道薛北宸是什么时候被告知我是男儿身的,更不知道他丢了那么大的人以后又发了什么疯。
我只知道,三年后我入宫伴读时,他看我那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将我给宰了。
那支箭离弦的时候,我便想,若我死了,那身份自然便瞒不住了。
届时他目瞪口呆,必然十分好笑。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