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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肖双手插在衣兜里,歪头冲我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去吧。」
转身之前,我无意看到张梦溪对我露出的复杂眼神,不是嫉妒,不是愤恨,像是遗憾。
从那时起到毕业,我与张梦溪见面不超过五次,说的话也不超过十句,所以我没想到多年后会在异国他乡偶遇她。
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地里,在和风旭阳里,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和张梦溪分别后,舒明肖就找到了我,在乌斯怀亚的小镇上。
他骑着一辆摩托车,带着满身霜雪出现在我面前。
他身后是波涛翻滚的海洋,海岸线被漫天云霞烫成了金边,他依旧是痞痞的笑:「何霜满,你叫我好找。」
英语四六级总也过不了,我万分头疼,陆稍一个教高数的竟然英语十分的棒,在他的日夜监督辅导下,我最终还是成功了。
我很开心:「谢谢你啊,陆老师。」
陆稍的视线始终落在手里的书上:「不客气。」
我抽出他的书丢掉:「陆稍,你也太冷淡了,你除了老师这个身份,还有一个身份是不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段时间我考试繁多,陆稍也忙,我们基本都没怎么亲密相处过。
陆稍叹口气:「小满,你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我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我知道好好学习,可这两者并不冲突。」
陆稍把我提溜起来放到沙发上:「快去洗澡,早点睡。」
我不死心,扑上去滚到他怀里,邪恶道:「陆稍,你是不是不行?」
陆稍愣了愣,挑眉,「小满,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好吧,我妥协,「亲我一下我就去洗澡。」
何止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没了,甚至是飘着去洗澡的。
大三伊始,我自学起了西班牙语,为着和陆稍那个一起去阿根廷乌斯怀亚的约定。
某天夜里,我在博客上闲逛,看到我关注的一个西班牙博主发布了一条内容——Tú eres mi más grande deseo y mi más brillante sueno.
那句话的译文是——你是我比较大的愿望和比较耀眼的梦想。
我把这句话深情脉脉地念给陆稍听,他在电脑前备课,刚洗过澡,栗色短发软软趴在头顶。
他余光都没给我一点:「brillante 发音不够准确。」
我很不开心,从他的胳膊下钻进他怀里瞪着他。
陆稍无奈的笑笑,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懒人椅,把我抱起来放上去,「等我一下,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陆稍合上电脑,我很识相爬到他身上。
「何霜满,你最近很黏人。」陆稍捏着我的鼻尖,语气宠溺。
我看着他左边眼角旁那颗极小的泪痣,问他:「陆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是因为你不想我难过?」
陆稍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何霜满,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把脸贴在他颈窝里:「你知道我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陆稍把我搂进怀里,温热的手掌贴在我背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他缓缓开口:「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一下推开他:「什么?」
陆稍望着我,目光如炬:「毕业了就嫁给我,好不好?」
咫尺之距,我从他深邃清明的眸子里望见了我自己,那个敏感又倔强的姑娘。
那时那刻,我没有任何语言,只能勾住陆稍的脖子,让自己无限接近于他。
我想,这个答案,陆稍从来都知道。
12
陆稍并没能等到我毕业,2016 年 12 月,某天夜里,我被客厅传来的一阵尖锐的声音惊醒,慌忙跑出去,看见陆稍表情呆滞的站在落地窗前。
他穿着套宽松的白色睡衣,栗色短发微微有些凌乱,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和无助。
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里疾驰而过,我迅速抓住它,打开,是一片无尽的,比窗外更深的黑暗。
陆稍弯腰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我快步走过去:「没事没事,我来清理。」
陆稍没说话,就站在原地看着我,收拾好之后,我拉过他的手往他的卧室走,「没事,先睡觉,明天我们去检查。」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稍的脑膜瘤转变成了恶性,并且已经扩散到了淋巴系统。
那几天,我和陆稍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我不敢当着他的面哭,我怕他比我更加崩溃,于是每一滴眼泪都只能憋到夜里。
放寒假那天,我收拾了东西回家,推开大厅的门,看见陆稍坐在沙发上,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将他刚毅深邃的脸部轮廓隐匿了一半去。
他起身,将一张去巴黎的机票递给我,笑着说:「寒假礼物。」
我愣了愣,没有接,转身往他房间走:「好,我去收拾东西。」
「小满。」他喊我。
「怎么了?」我没有回头。
「我有个培训,得晚一点,你先过去,你秦阿姨会接你。」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又变回了从前那只暴躁的狮子,我大声吼他:「凭什么?凭什么你又想推开我,我们就不能一起面对吗?」
陆稍不说话,好看的眸子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我跑到他面前,夺过他手里的那张机票撕了个粉碎,「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小满……」
「你闭嘴!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推开我就能解决问题吗?」
陆稍安静的站在原地,眼眶通红。
这样像个孩子般脆弱委屈的陆稍,让我忽然泪流满面。
我上前抱住他:「陆稍,求你了,不要撵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会难过死的……」
陆稍将我紧紧勒进怀里,力气极大,像要把我揉碎似的。
中午吃完饭,沙发上,我窝在陆稍怀里,带着商量意味的问他:「明天,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知道他不愿意去,那天邹子凝的父亲说得很隐晦,可我们都听懂了。
在这个时候,治疗的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一切手段基本上都只能是以减轻患者痛苦为目的。
陆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捏住我的肩头轻轻摩擦着,良久,缓缓开口:「小满,我们去乌斯怀亚吧。」
我有些犹豫:「可是你……」
陆稍笑了:「没关系,暂时不会有事的。」
我一股脑爬起来:「那我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陆稍拉住我的手,表情有些无奈,「不着急这一会儿。」
我重新缩回他怀里:「那你陪我说说话。」
「好。」
陆稍的怀抱很温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了,醒来时人在沙发上。
暮色四垂,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微暗的壁灯。
空旷的世界里,无边无际的恐惧让我慌了神,来不及换衣服,我匆忙拉开门冲出去,却跟推门而进的陆稍撞了个满怀。
他一手提着菜,一手顺势将我搂进怀里,低头看我,「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那一刻,我的心痛到了极致。
那是怎样的一个陆稍啊,那是一个永远温柔体贴的陆稍,把我放在心上的陆稍,他疼我,护我,可是现在却要离开我。
为什么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为什么神明从来听不到我的祈祷?
我和陆稍去了乌斯怀亚,我终于见到那个即便是晴天也透露着无尽萧瑟的小镇,它像被宇宙遗忘的微小一隅。
「vengo yo!」我冲着绿白相间连绵不断的山坡大声喊。
陆稍伸手把我搂在怀里,转头对着码头大声喊:「iexcl Hola!」
我们在荒芜的冰天雪地里行走、奔跑、拥抱、亲吻。
我们去看了那个叫做 Faro les Eclaireurs 的灯塔,它由红白大色块点缀,如同紧凑的棋盘格,两种颜色印错交叉,白亦冰雪,红如坠日。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它祈祷。
寒风烈烈中,我的心愿仍旧同那年在玉梵雪山之上对着佛像许下的一样。
陆稍这次没有问我,我倒是按捺不住了,「你怎么不问我许的什么愿望?」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那你先问我。」
「好,小满,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晚了,让你问你才问,没有诚意,刚才我想告诉你,现在我不想告诉你了。」
陆稍就笑,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戴着跟我同款的大红色针织帽。
漫无边际的天地之中,他好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我们在那座孤独的小镇住了下来,日子清净悠远。
每天傍晚我们都会沿着海边那条蜿蜒的公路漫步,听潮涨潮落,看云卷云舒。
这种时候,我总会无数次的想,会不会有一天我突然被雪落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看见陆稍与朝阳共存,于是我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啊。
可,我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因为陆稍已经出现了更多的并发症。
他开始频繁的双手痉挛,打碎碗和杯子逐渐成为了常态。
我很后悔答应他来这里,在医院他至少能够陪伴我多一点时间,一分也好,一秒我也想要。
可是陆稍不愿意回去了,他倔强得像个孩子,他说喜欢这里。
最后的那段时间,陆稍几乎已经不能够再行走了,有时还会意识模糊,分不清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