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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临渊和煦-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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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平凡的一家四口,探子守在他们家门口,天天回报的就是,他们家今天吃什么,明天玩什么。

      无聊透顶。可也让人更捉摸不透了。这才是最可怕的,未知的恐惧。

      她和季临渊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她只能从安状元身上下手了,最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看了一会儿,幽声说:「这玩意儿,还挺特别的。」

      长公主喜欢。

      安状元很大方,唇上的笑容很浓:「你喜欢吗?送给你。」

      长公主诧异地看着他。他甚至都不用考虑的吗?天底下有这么蠢的人吗?

      她当然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可是,现在,她不要。

      要了也没用,拥有这个玉玦,不知道怎么使用它去启动龙骧军的秘密,这就是一块寻常的废玉。

      她要这个玉玦,和玉玦的秘密。

      一步一步来。

      欲擒故纵,不要叫他生疑。

      长公主把玉玦还给他,笑道:「这是你未来妻子的,留着送给她吧。」

      她今天心情不错,打了个呵欠,准备走了,可安状元忽然伸手到她鬓间。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不自觉地往后躲。

      安状元只是替她捡走乌发上的落花,还有肩上的落花。

      他们原来,在墙边站了这么久了,也没有说多少话。

      月已经渐渐偏斜了。

      安状元坚持,姑娘家不能一个人走夜路。

      披星戴月,他送她回宫。

      八

      首辅大人从小皇帝的永宁宫出来,夜很深了。

      他负手站在宫道的分岔口,垂着眼,看地上落着的魑魅魍魉的影子,停驻了片刻。

      向右,出宫,回府,那里是育他养他的根脉,住着他的宗亲世族,通往那里,一路灯火通明,平顺和坦,所有人都告诉他,那是他该走的路。

      季氏一族的荣辱成败,压在他身上。

      看不见的祖宗家法,斩不断的血脉羁绊,不由分说,押着他向右走。

      向左,沿着一路幽幽光火走下去,过静谧馥郁花林,渡弯曲桥廊,百转千回,兜兜转转,就能到长公主的宫殿了。

      她的宫殿,立在偏僻一隃,凭空生出一双红酥手来,在望不见底的苍茫夜色中向他遥遥招手,他几乎能听见那甜娇的轻笑声。

      他知道的,那是一条不归路。

      可是那条不归路,住着过去的时光。

      没有人能忘记过去。

      也没有人能抵御过去。

      可只要他向左,走上一步,就能听见沉重的、哀痛的喝止声,每一次,每一次。

      「临渊,你要为了她,舍弃你的家族吗?」

      「临渊,你母亲,临死了,也不肯闭眼,她怕她的儿子,走上歧途,遭人唾骂,被家族遗弃。」

      「临渊,姑姑知道你疼,舍不得她。」

      「可是,没有人能只为自己活着。你父亲,他已经老了,他的头发都白了,眼睛也花了,打了败仗,差点以死谢罪,可他一句话都没对你提起过。他不说,你就能当作没发生,充耳不闻吗?」

      「临渊,你父母老了才得了你这一个儿子,他们把你捧在心尖上疼着,舍不得你吃半点苦头,你就舍得,他们老了之后老无所依,你就舍得,为了一己之私,叫整个家族为你陪葬?」

      「临渊,回头吧,再往前走,就是万丈深渊了。」

      宫廷的夜,是冷的,冰的,透骨的。

      他攥紧了拳,指关节挣得发白。

      他不能朝着她在的方向奔赴。

      他选择了家族。

      他走了几步明路。

      有人喊住他:「首辅大人,长公主有请。」

      长公主,寥寥三个字,镇压过一切的理智。

      他掉头,跟着宫人,往左走。

      他试过放弃的。

      不过是年少情谊罢了。

      渐渐就会忘记的,慢慢就会习惯的。

      可并非如此。

      就像活生生从他身上抽掉一根肋骨。

      她放浪形骸,她媚眼如丝,她在他面前一件一件剥落衣裳。

      她说,季临渊,你要我吗?

      她说,季临渊,我疼。

      她说,季临渊,我很高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只是可惜,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在绝望、毁灭中,一次次地相爱、苟合。

      从昼到夜,从夜到昼。

      没有世界,没有长公主、首辅大人,只有一个季临渊,一个沈嘉懿。

      他们清醒地知道。

      在那以后,年少的季临渊,年少的沈嘉懿,都死了。

      年少的悸动,被他们合谋杀死了。

      再往后,他们走上了不同的路。

      在罗刹城,那个叫罪恶之城的地方,他们彻底决裂了。

      那是先皇病重的关键时刻,遗诏指明阿年为继承人,可是,季皇后调虎离山,偷天换日。

      季皇后勾结了罗刹城的恶人,谋杀长公主姐弟。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首辅,很多很多事,无法做主。

      他赶去救她的时候,她抱着阿年跪在地上,衣裳破碎,簪发脱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大腿内侧扎着一把刀,汩汩地冒着血。

      她差点被【创建和谐家园】了,阿年成了活死人。

      他迟到了。

      他蹲下去,默默拥抱住她。

      她没有眼泪,眼里没有光,只是静静地说,「季临渊,你来了啊。」

      他想摸一摸她的头,像从前那样哄她,我来了,没事了,嘉懿。

      可她茫茫然微笑着,她说,「季临渊,你满意了吗?你们季氏的人,赢了。」

      她眼睛也不眨,抽出一把刀,狠狠地、拼尽全力地扎进他的心口。

      十六岁,沈嘉懿停止爱季临渊了。

      沈嘉懿,恨季临渊。她只要他死。

      他活了下来。他死了,就没人保她了。

      至于她恨他,也好,恨的力量磅礴,足够支撑她挣扎着活下去。

      他根本无法舍弃她,年少情谊,最是刻骨。

      家族,长公主,他都想保。

      他得有能力保。

      从根基不稳到权倾朝野,每一步都艰难,群狼环伺,秃鹫盘踞,稍有不慎,输了,最后一点腐肉,也会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什么都想要,自然就要难些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总是要有所牺牲的。

      他不能在人前护她,也不能让她发现他还护着她。

      还没到那个时候。

      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保护她、爱她的时候。

      他还需要,再往上一步。

      等到那一天,彻底没有掣肘的那一天。

      或许,十六岁以前的沈嘉懿,还会回来呢?

      他只能在黑暗中同她拥抱,接吻。

      一晌又一晌地贪欢。

      只有那些时候,虚幻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血还滚烫,还活着,热烈地活着。

      长公主的长明宫,像荒山野岭凭空开凿的孤殿,瑰丽妖冶。

      门前一瀑荼蘼,寂寥寥地遮天蔽日,花繁香浓。

      荼蘼下摆着一张小几,一碟糕点,一壶茶,两个杯,她就在那等他,手执一把暗金轻罗小扇,懒懒散散地扑着眼前的流萤。

      四处乱窜的流萤,明明灭灭,忽明忽亮,她的脸,也一会亮,一会暗。

      她见到他来了,惯常地,挂起那副标准的笑容,招呼他过去,离近了,她身上冷冽的香就萦绕在鼻尖。「首辅大人,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什么时候,她叫他他不来?还真没有,来总是会来的,只是偶尔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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